在元旦前,造假药窝案告破,打掉了多个造假窝点,收缴了价值数亿涉案脏物,抓捕了一大批造假者。这个案子的破获,不但挽回了价值不菲的经济损失,为社会去除了一个大毒瘤,也还何氏药业以清白,并为楚天齐洗去了包庇何氏的嫌疑。为此,市局、县委、县政府都高度评价,并给予了一定的物质和精神奖励,全县局也去除了一个大包袱。
只是喜子和吴万利一直没有归案,而且根本无从寻找踪影,让楚天齐很是放心不下,也不能彻底踏实。于是,他并没有沉浸在案件告破的喜悦中,而是安排曲刚等人时刻查找二犯的动向,尽早将其捉拿归案。
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县局也没少下辛苦,但仍然没有二犯的任何信息,更没人发现二犯的踪迹,倒是接二连三的发生了报假案的事,虚惊是一场接着一场。在这期间,楚天齐倒是听说了“连二姐”,也听说了“二丫头”,并把连莲和“连二姐”联系到了一起。那时他便有了钓鱼计划的雏形,即通过连莲引出喜子,但那也仅仅是个想法。
刚才在和曲刚讲说到这段的时候,楚天齐的话大部分都是真的,但也有不实之词。其中关于“连二姐”的说法,其实是高强先告诉的楚天齐,三天后,高强才又按照楚天齐吩咐报告了曲刚,曲刚又向楚天齐讲说了此事。为了不出卖高强,为了尽量不暴露二人曾经的师生关系,楚天齐也只能继续说瞎话了。当然,关于“二丫头”一说,的确是来自杨二成,楚天齐刚才并没有说谎。
在刚才和曲刚的讲述中,楚天齐说看到彬彬有礼公司手写原始造假合同时,才把连莲和连彬联系到一起。其实这才是一个大谎言。事实是他那时已经知道了二人的兄妹关系,他是听胡三说的。否则曲刚也未必能收到举报信,最起码收到的不会是那一封。
正月初十那天,楚天齐在返回单位途中,在沃原市火车站外偶遇胡三。胡三见面就跑,引起了楚天齐疑心,楚天齐才最终抓住了对方。当时胡三为了摆脱楚天齐,担心被做为漏网之鱼抓捕到案,先是极尽诉苦。诉说因为出卖二驴子藏身之所,而被邹彬等人猜忌,从而亡命到省外。后见楚天齐不依不饶,才说出了邹彬非法兼并三家文化公司的事,并扯出了连莲和连彬的兄弟关系。
有时事情就是这么凑巧,本来那天楚天齐是因为看到宁俊琦身影,才返身回跑进行确认,结果没见到恋人,倒碰到了胡三。本来楚天齐是见胡三行迹可疑,才进行盘问,而胡三是为了立功,才给警方提供邹彬犯罪线索。不曾想,胡三竟然知道很少有人了解的连氏二兄妹关系,而这正好给楚天齐提供了引出连莲的突破口。于是,楚天齐假装上卫生间,让胡三正好趁机逃脱,而他却在思考着如何利用这些可贵的信息了。
回到许源县公安局后,楚天齐授意厉剑,按照胡三的讲述内容,打印了四封举报信,曲刚收到的就是其中一封。
在刚才和曲刚的讲述中,楚天齐不能说出胡三其人,也不能交待举报信的来源,只得编了一些内容,以期把事情经过说的合情合理。
在近几个月中,经常会发生一些看似不经意的泄密事件,尤其近期似乎更甚。于是在这一系列钓鱼计划中,楚天齐对好多人都不得不留一手,担心走露风声而前功尽弃。也正因为如此,楚天齐才没有对任何人说起整个计划。但在实施此计划过程中,楚天齐却不得不多处依靠曲刚做事,同时也逐步认定曲刚并非近段泄密嫌疑人,便决定要在合适的时机向曲刚讲说此计划。
今天正好是个机会,于是楚天齐向曲刚讲说了整个计划。他之所以今天要尽量讲的完整,就是因为刚才的讲述只有七分真实,而另外三分却是瞎编的。为了避免因多次零星讲述而导致说辞不一致,他才要一次性系统的讲清楚。
这次钓鱼计划,设计的并不完美,在好几方面都存在瑕疵,如果任一环节出现偏差,整个计划都可能流*产。假设连莲不主动上门,自己真要上门拿人吗?假设连莲逃跑或躲藏起来,自己又该去何处找寻?假设笔迹鉴定非同一人所为,自己抓人的举动又该做何解释?假设连莲并非是“连二姐”,那么自己的钓鱼计划岂不是一厢情愿?假设……
幸运的是,假设毕竟是假设,并不是现实。而事实是几乎所有的现实都如自己推测的一样,所有的进程都按照自己的计划发展。
现在连莲已经自投罗网,而且还顺便劝说连彬停止了绝食。接下来就是看连莲和连彬的交待,能不能交待非法兼并一事,能不能交待出举报信之外的事情?还有重要一点,那就是新的鱼饵,能不能引来新的大鱼,大鱼能不能咬钩,以何种方式咬钩?
接下来的事情还有好多,但事情进行到现在,还是比较顺利的,还是可喜可贺的,楚天齐也不禁为自己的计划沾沾自喜了。
……
事物都有两面性或多面性,站在不同的角度、不同的立场看待问题,往往得出的结论不尽相同,甚至完全是相反的。
就在楚天齐喜不自禁的时候,有一个男人却是懊恼不已。他懊恼低估了对手的智商,懊恼自信了自己的判断。他没想到楚天齐竟然敢直接抓人,否则他是绝不会同意连莲主动上门的,按他的估计连莲至多是见不到连彬,探不到任何信息。但事实是,连莲见到了连彬,也成功劝说连彬停止了绝食,可连莲自己却自投罗网了。
就在刚刚得到连莲被抓的消息时,他还自认楚天齐是武断的头脑发热行为,可冷静一想,头脑发热的不是对方,而是自己。他现在才真正意识到,楚天齐肯定有充分的抓人理由,绝对有资格做自己的对手,自己必须马上改变思维,必须重新调整计划。
“叮呤呤”,手机铃声响起。
看了眼来电显示,他站起身,插好屋门,拿起手机,进了里间屋子。
刚一按下接听键,里面便传出一个急切的声音:“怎么样?二姐出来了吗?”
“她被扣下了。”男人道。
对方声音更急:“啊?扣下了?凭什么?警方就是这么办事的?我要……”
男人打断对方:“警方不会无故抓人,只要出手就有出手的理由。你要干什么?也要自投罗网吗?”
“我……你就不该让她去,这不成肉包子打狗了吗?”对方有些口无遮拦,“我要救她,就是豁出命来也要救,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在里面受苦。”
男人冷哼一声:“怎么说话呢?这是她自己非要去的,能拦住吗?你不是也拦了吗?你要救她?可以呀。那你自己救吧,砸牢反狱吗?”
“我……我,实在不行,我还真就劫狱了,用我命换他命。”对方很固执。
“放屁。”男人骂道,“你以为你想怎么就能怎么?我告诉你,就你那智商,来上一打捆一块,都不是人家的对手。当初要不是我帮你,你能逃出去?恐怕早就进了里面,等着把牢底坐穿了,弄不好直接就是一粒花生米。你记住,你现在没有任何可以直接和人家一博的资本,你现在只能装孙子,只能做一只规规矩矩的丧家之犬。否则,那你就是自取灭亡。”
“我,哎,自取灭亡也没什么。”对方的声音软了一些,但显然还不服气,“大不了同归于尽,拉一个够本,拉俩赚一个。”
“傻*一个。拉谁?是他还是我?你以为我们会听你摆布?你还想威胁我?”男人骂过后,语气和缓了一些,“你记住,我们任何一个人的智商都比你高,你现在只有听话的份,否则你就只有死路一条。救她的事,我会去做,但要等待时机。”
“可是……”对方不甘心。
“少废话。”男人不耐烦的打断对方,“不想现在就死的话,就闭上你的臭嘴。”
果然,对方没有再发出声音。
“不要主动找我,你就老实待着,需要你的时候自会找你。”男人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妈的,还想自投罗网,真是活的不耐烦了。”男人放下手机,恶恨恨的骂了一句。
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对己方非常不利。接下来究竟要做什么?这才是最重要的。男人坐在椅子上,沉思起来。
过了很久,男人拿起手机,在上面按着数字,在即将按下拨出键的时候,又停了下来。然后摇摇头,轻轻放下了手机。
第一千零六十章 邹彬归案
许源县公安局长办公室。
楚天齐坐在办公桌后,曲刚坐在他对面椅子上,两人都各叼了支香烟吸着。
从嘴边拿开香烟,曲刚道:“刚才又提审了连莲,在这五天中,这已经是第四次了。她还是什么也不交待,连一个字也不说。”
楚天齐接了话:“这是意料中的事,她肯定不会轻易开口的。她本意肯定是借着探望哥哥之机,希望能够了解到一些信息,也顺便试探我们的态度。可她没想到会自投罗网,这打乱了他们的既有计划。她现在要等着他们的人重新调整计划,她自己肯定也在思考新的方案。”
曲刚一笑:“不过她并没有玩绝食什么的,该吃吃,该喝喝,心大的很。”
“她在做着长期对抗准备,在等着他们的人救她,也肯定在等着形势变化。当然,也不排除她想接收到外面的消息,从而采取对应的政策。她现在什么都不说,对她适应下步的计划是最有利的。”说到这里,楚天齐话题一转,“连彬那边怎么样?”
曲刚说:“连彬不一样,自从见过妹妹后,不再绝食,也交待了非法兼并那三家公司的事。据他交待,那三家公司负责人就是在损公肥私,在拿集体的利益为个人中饱私囊。文祥、华胜、天际都是事业单位,负责人只是挣死工资的,而在这次资产转移中却拿到了百分之十的好处费。目前所在地警方已经采取了措施,但只控制住了文祥、天际的负责人,华胜负责人一直没找到。”
“那三家负责人的胆子也太大了,这么明目张胆的做,就不怕事情败露?这里边是不是还有别的猫腻?比如受到威迫什么的?当地的管理机构、监管部门也有问题,难道就没发现异常?”楚天齐很是疑惑。
曲刚深有同感:“谁说不是,我也不理解。不过当地警方传来的消息还很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不过,从他们的支言片语来看,华胜负责人好像是整个转移资产的总牵头人。”
“先不说他们了,还是先说连彬。”楚天齐把话题拉了回来。
曲刚继续说:“连彬交待了相关造假的事,但仍一口咬定,那些事都是邹彬一手操作,他事先并不知情,更不承认连莲有过参与。可邹彬已于上月失踪了,到目前为止没有找到。”
“只要他承认有造假的事,这就好办,就可以进行下面的步骤。”楚天齐笑了笑,“可以把连莲的近况告诉连彬,看他有什么反应?”
“我正考虑一会提审时,用他妹妹刺激一下他。”曲刚道,“准备十点开始,局长也去旁听吧。”
“十点?再有十来分钟就到了,我看看有别的事没。”说着话,楚天齐去翻桌上的台历。
“叮呤呤”,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楚天齐不禁眉头一皱:“‘明白人’?”
“是他?他能有什么好事?莫非……”曲刚说着,忽然笑了,“哈哈,只要他不找我就行。”
“看你幸灾乐祸的。”说着,楚天齐按下接听键,叫了声“明秘书。”
手机里传出“明白人”的声音:“楚局长,下午两点半,第二会议室开会。”
“好的。”答复过后,楚天齐又问,“是什么会,需要准备什么?”
“不知道,我只负责通知。”“明白人”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
握着手机,楚天齐自语道:“开会?不是那事?”
“是呀,我以为他又是问彬彬的事呢。”曲刚也很疑惑。
“是不是很失望?”楚天齐反问。
“哪能呢?”虽然曲刚嘴上这么说,但那表情分明就是失望至极。
楚天齐道:“一会提审连彬,我就不去监听了,我得弄清下午到底要开什么会。”
曲刚建议:“那要不就把提审推一推,换个时间。”
楚天齐摆了摆手:“不,照常进行。”
……
待曲刚出去后,楚天齐给楚晓娅打去电话,想要了解下午会议情况。可楚晓娅也只知道参加下午会议的事,并不清楚会议主题是什么。又打了两个电话询问,对方仍然对会议内容一无所知。
都不知道?楚天齐更觉怪异,同时心中也很不踏实,便猜测可能会是什么。猜了半天,还是没有一个准确的结果。
可总不能不有所准备吧?于是楚天齐就准备起了“文明执法强化月”的材料。四月份马上就要到来,也许县委要督促一下也说不定,那自己可得小心应对了,千万不要被冷箭伤到。
平时没太当回事,这要认真起来,工作量还真不少。只到过了中午十二点,楚天齐还没完全弄利索。匆匆吃了口饭,回到屋子继续整理,在下午一点刚过的时候,终于弄完了。
离下午开会还有一个小时时间,还能稍微休息一下。这样想着,楚天齐起身锁好屋门,向里屋走去。
“笃笃”,敲门声响起。
会是谁呢?大中午敲门。楚天齐站在当地,看着门口方向,没有言声。
“笃笃”声再次响起,同时伴着说话声:“局长,休息了吗?”
“怎么休息?你不是来了吗?”说着话,楚天齐走到门口,打开刚刚锁过的门锁,拉开了屋门。
曲刚出现在门口:“不好意思,打扰局长休息了。”
“呵呵,老曲,你要真不好意思,就不会来了。”楚天齐道,“进来吧。”
曲刚一笑,走进屋子,关好了屋门。
一前一后走向办公桌,楚天齐坐在办公桌后,曲刚坐到了对面椅子上。
刚一坐下,曲刚就说:“局长,向你汇报一下案子进展。”
“说吧。”楚天齐道,“看你满脸兴奋,肯定有收获。”
“有收获,有大收获。”曲刚难掩兴奋,“上午十点准时提审连彬,一开始他还是那一套腔调,把所有的事都推到邹彬身上,把他自己说成了一个傀儡。看他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我便马上让现场播放连莲受审的画面。乍一看到画面中的妹妹,连彬先是不解和怀疑,然后当他确认妹妹所在屋子就是他现在受审房间时,立刻哭喊起来‘为什么会这样’。
喊过几声后,他的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问如何能救他妹妹。看的出,那时他的精神已经崩溃了。为了立功,为了减轻妹妹的罪责,连彬交待了邹彬的藏身之所。局长,你知道邹彬藏在哪吗?”
楚天齐道:“藏在哪?难道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曲刚说:“跟眼皮子底下差不多,就在城边的那个旧外贸大院里。”
“这么说,逮住邹彬了?”楚天齐兴奋的问。
曲刚点点头:“逮住了。当连彬交待后,我半信半疑。那个地方我们也曾排查过,当然没有直接进到里面,但在院子的外围,包括院门口,并没发现任何有人活动的迹象。刚才当我带人到了那里的时候,发现院门屋门紧锁,院里院外没有一个脚印。就在我们认为连彬是谎报消息时,忽然闻到一股臭味,循着臭味进到院里去找,发现是东排屋子中的一间。打开屋门时,臭味更浓,是从一个木床下发出的。移开木床,掀开木床下地上的一块板子,一个洞口出现在眼前,浓重的恶臭袭来。用手电去照洞里,一个比乞丐还埋汰的多的多的人出现在里面,正是邹彬。”
楚天齐“嗤笑”道:“堂堂彬彬有礼公司董事长,竟然成了这副德性。他既然在里面,怎么就没发现脚印呢?”
“这家伙也真狡猾,是这么回事。”曲刚讲说起来,“邹彬说……”
听着曲刚的叙述,楚天齐知道了整个过程。
原来在警方调查彬彬有礼公司时间不长,邹彬就从社会上一个朋友那里听到了风声,那个朋友是听工商局的人说的,但具体是谁,邹彬并不清楚。当时感觉事情不妙,邹彬急匆匆躲到了外地,没几天就听说连彬被警方带走了。
过了半个月,邹彬乘黑夜回到许源县,想要取走自己的护照,躲到国外去。可他刚从家里出来,就发现有可疑人进了住宅区院子。他意识到机场更危险,可能公路也不安全了,便决定立刻躲起来,瞅机会再走。
躲哪去呢?邹彬想到了一个所在,就是旧外贸大院。那个大院已经废弃好几年了,还是邹彬在市政公司做工人时,偶然一次检查地下排污管道去过的。于是,他从车上拿下提前购置的包装食品,乘着夜色,从地下管道去了旧外贸大院。不曾想,外贸大院原来的出口处竟然盖上了房子,这样正好,他便在那个屋子里生活起来。
经常听到外面传来的警笛声,还听到过警察说话声。邹彬便更不敢出来了,就在屋子里吃着那些包装食品,床下废弃的排污井就成了他的厕所。当被曲刚他们逮到时,邹彬已经臭不可闻了。
听完曲刚的整个讲述,楚天齐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之后,他问道:“邹彬交待了吗?”
“刚让人给他换过衣服。”曲刚笑着道,“正准备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