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智听完楚天齐即将开始调研的汇报,问了一句:“小楚,你准备的怎么样?对调研工作有没有信心?”
听到刘大智的问话,楚天齐的神情一黯,摇了摇头。
对于楚天齐用表情做的回答,刘大智心中暗喜,嘴上却说道:“小楚,怎么能没有信心呢?我看好你,你一定行的。这次的调研工作光荣而重要,你一定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那啥的精神,圆满的完成这个光荣的任务。”说到这里,他话题一转,“真不凑巧,本来还准备在你出发前给你饯行,可是我一会儿要到市里出差。要不这样,你在这儿等我回来,或是让他们仨代表我,表示一下?”
听着对方没有诚意,略带讥讽,甚至有些小咒自己的话,楚天齐说道:“不必了。”然后又说,“刘科长,我想中午先做班车回家里,下星期一从家里直接出发。可以吗?”
刘大智看似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又像是下了多大决心似的,说道:“本来是今天下午五点半之后,才可以休息。既然你提出来了,而且又即将去做一个重要的事情,那我就破例一次,特许你提前离开。”
楚天齐嘴上说了句“谢谢”,其实心里却在想:屁大点儿事,至于这么装模作样吗?虚伪。然后又问道,“刘科长,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就走了。”
刘大智挥了挥手:“没了。”然后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小楚,祝你一路顺风,大功告成。”
看着刘大智恶心的,甚至幸灾乐祸的表情,楚天齐没有说“谢谢”两字,而是回了“那我走了”几个字,走了出去。
看着楚天齐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听着脚步声也远去了,刘大智恶狠狠的说道:“顺风?顺个屁,死在外头才好呢。”
正在下楼梯的楚天齐,忽然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噤,紧接着,荆轲刺秦离去时的句子又冒了出来。他心中暗道:怎么啦,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要出事?想到这里,他不禁觉得好笑,笑自己的迷信。他平时可是自诩为唯物主义者的。
下周要去调研了,自然要和俊琦说一下,只是她昨天去了市里,不知道今天能否回去。于是,楚天齐拨打了宁俊琦的电话。
电话里静了有三、四秒,传出一个标准的普通话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您的来电将以短信方式告知对方,谢谢来电,再见!”
……
回到四一三房间,魏龙等三人已经齐刷刷的在座,就像是提前得到通知似的。
楚天齐直接向三位说了下周一调研的事。
三人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就像已经准确知道这个消息一样。在得知楚天齐马上就要去车站坐车了,三人轮流过来和楚天齐握手,赵玉芬更是夸张的抱了抱他。然后叮嘱着。
赵玉芬:“小楚,大姐舍不得你走,我们等着你早日回来。”
魏龙:“小楚,路上小心,注意安全,万事莫强求。”
老冯:“小楚,有成绩,别忘了大伙。”
老冯的话,把大家都逗乐了。魏龙骂道:“自私鬼。”
楚天齐嘴里说着“谢谢”、“一定”,和三人告别,走出了屋子。身后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响起众人异口同声的声音:“一路顺风、大功告成。”
再次回头,向众人挥了挥手,然后楚天齐快步向楼下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想,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每拨人都说“一路顺风、大功告成”?本来是很好的两个祝福词,但他今天却从中感受到了一点不吉利的味道。
……
从宿舍拿上自己的包,锁好门,楚天齐向大院外走去。
在院门口的地方,迎面遇到了一辆车,透过摇下的车窗玻璃,他看到了车后座上坐着的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老熟人黄敬祖,今天是楚天齐到县委办上班后,第一次见到对方。
黄敬祖乘坐的车辆尽管很慢,但却没有停下来,而是径直开过去了。楚天齐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下,他发现车上的黄敬祖也正伸出头看着自己,似乎嘴角还挂着一抹笑意。但对方的笑容究竟代表什么,他却不得而知。
……
刚到汽车站的时候,手机响了。楚天齐拿出手机,看了一下上面的来电显示,按下了接听键:“俊琦。”
“天齐,你这周可以休息了吗?”不待对方回答,宁俊琦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真不凑巧,我参加的会延长了两天,星期一又会有另一个活动。现在这是在会议中途休息阶段,我打开手机时,看到有你的漏电提示,就给你回过去了。”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一下子低沉下来,“这周是见不上面了,下周吧。”
楚天齐失望的“哦”了一声,然后说道:“没事,你忙你的。我星期一就要下乡去调研了,告诉你一声。”
“是吗?”宁俊琦的声音很是焦急,然后语气缓了一下,“天齐,为什么非得是下周一,晚两天不行吗?这又该好多天见不上了。”
“都已经和旅游局定好,不能再推了。再说了,到县委办已经快一个月,工作也该开展了。否则,还不得被打板子?”说到这里,楚天齐“嘿嘿”一笑,“分开是暂时的,下次相聚更有味道,久别胜新婚嘛!”
“去你的,成天就知道嘴上占便宜。”宁俊琦娇嗔着,但声音却是甜甜的。
“嘴上当然得占便宜了。听你的意思这还不够,是不是想让我手上也占便宜啊?”楚天齐说着,嘴里发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声。
“讨厌,你……”宁俊琦大声的说着,然后忽然低声道,“不和你贫了,会议马上开始。”紧接着就挂断了电话。
看着手机发了一会儿楞,然后正准备收起,手机又响,一看还是宁俊琦的号码,楚天齐再次接通了。
“天齐,一路顺风、大功告成。”宁俊琦的声音传了过来。
听到又是这八个字,楚天齐心中一阵恍惚,“哦”了一声。
听到对方的情绪不高,宁俊琦的声音也很失落:“你怎么啦?”
“没怎么,想你呗!”楚天齐马上回答。
“嗯,我也是。”说完,宁俊琦挂断了电话。
拿着手机,楚天齐心中暗道:*,都是怎么啦?为什么都跟这两个词干上了?这简直就是魔咒祝福。
第四百七十七章 调研之路未必平坦
周末两天,楚天齐都是在家里待着,除了陪着父母外,就是拾掇那辆二手摩托车。自己一年多没骑,弟弟也骑的很少很少,摩托看上去很旧,有个别地方还有点上锈。于是,他仔细的给摩托来了个全身体检,然后认真的进行了擦拭、上油、换滤芯等工作。经过他这么一捯饬,摩托车焕然一新,车身上不时闪耀着光亮。
听说儿子要经常去野外,尤春梅免不了又是一阵叮嘱,什么“注意发大水,注意长虫咬,吃饭吃热乎,天黑就住下”等等。
楚玉良没有这些嘱咐,更多的是关心儿子的一些准备工作。他检查了儿子摩托车上常用的一些工具,又把儿子带的应急物品进行了逐一检查。
以前楚天齐的挎包里,只有父亲的自制药膏,两瓶水,和从药店购买的创可贴、藿香正气水等。现在在父亲的亲自过问和督办下,又购买了一副橡胶指垫的棉线手套、一支微型手电筒、两小包压缩饼干,一小包熟花生米,和一小包冰糖糖块。另外,父亲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条爬山索,也放在楚天齐的挎包里。这样,楚天齐的挎包,就成了名符其实的“百宝包”。
……
星期一一大早,楚天齐先是把修车工具、爬山索放到摩托车后面的工具箱里,又把母亲让拿的几件换洗衣服放了进去。这么一弄,工具箱里已经装的满满的,他只好把挎包背在了身上。
吃过早饭后,在父母的殷殷嘱托下,楚天齐跨上摩托,出了家门。刚走出村子,别在腰间手机套中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停下摩托,拿出手机,一看号码,是家里的,赶忙接通了。
“狗儿,快回来。”手机里传来母亲的声音。
楚天齐问:“妈,什么事?”
“你忘带头盔了。”尤春梅说道。
楚天齐笑着说:“不用带,我以前几乎就没带过。”
“不行。”平时态度温和的母亲,今天语气异常坚定,“你爸也让你回来。”
“好好好。”尽管觉得父母有些小题大做,但楚天齐还是应了下来。
挂掉手机后,楚天齐掉转车头,向家中骑去。离老远,就见父母站在门口,翘首望向自己的方向。来到近前,楚天齐从母亲手中接过头盔,戴在头上。
“这么大了,还丢三落四的。”尤春梅埋怨了一句,然后叮嘱道,“路上慢点骑,一切多加小心。”说完,挥挥手,示意儿子离去。
看了看头上银丝飘摇、面带不舍的母亲,和拄着单拐、额头残留着疤痕的父亲。楚天齐点点头,再次掉转车头,驶向村口方向。
现在时间才六点多,骑行在公路上,微风不时从身侧略过,感觉很是轻爽惬意。离家的一丝愁绪彻底抛在脑后,取而带之的是一种心情的愉悦。
路两边,一副美丽的田园风光展现在眼前。水灵灵的芹菜长势喜人,家家户户的地里,都是人们忙活的身影。现在全乡芹菜销售工作已经开始,听说价格还不错,菜农都在在利用早上和下午晚些时候起菜,这样的芹菜水灵,卖像好,等级也就高。
离着路边远一些地方,是绿油油的玉米、豆类。这些作物正在生长的关键时刻,还得过两个多月才能收获。这两年种谷物的越来越少,因为除草、间苗很麻烦,而玉米、豆类,相对要好侍弄的多。
其实,他之所以心情不错,不只是因为抛却了离愁,还有对即将开始的这段新征程的期盼。
自从走上从政之路后,楚天齐几乎就没怎么轻松过,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工作。既使偶尔休一下周末,也会惦记着好多事情,有时更是得中途返回工作岗位。所以,尽管他深知“年青人就是要不懈奋斗”,但也渴盼着能有适当的休息,如果能有一点放松或娱乐就更好了。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直到离开青牛峪乡,这种想法也仅仅是一种理想而已。
从常务副乡长任上,被调到县委办做主任科员,按说没以前忙了,尤其刚去的这三周,更没有一件具体的调研任务。但是,楚天齐却没有感觉到应有的轻松,一是因为从领导职务突然变成非领导职务,看着是明升暗降,其实楚天齐感受更多的是被贬的意味,心情并不放松。
二是自从到县委办后,刘大智就处处找茬,而且关于自己的传言,关于自己和新任书记柯兴旺种种不和的传闻,就一直没断过,甚至越传越邪乎。这些传言总是影响着楚天齐的心情,尽管他努力不去想,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受到了一些左右。
三是近一段无事可做,难免焦急和郁闷。对于每一个人来说,由很忙到无事可做,都会有一种心情的落差。那些已经到站,就应该退休的老人,在退下后都会很长时间难以适应。更别说像楚天齐这样想干工作,想干好工作,想有所作为的有志青年了。
所以楚天齐极需要一种机会,一种解脱和避开的机会。今天被微风一吹,本就神清气爽。再嗅着各种蔬菜和农作物飘逸出的香气,尤其是重新要开展工作的渴望,而且是相对独立的工作。楚天齐心情大好,顿觉胸中豪气万丈。
当然,要是不戴头盔的话,感觉就更好了,但是父母的嘱托不能不尊重。而且万事都不可能十全十美,比如这次调研,确实是个好机会,自己英雄有用武之地的好机会。但也面临着费用无着落的可能,面临着一次次返工的可能。
不过,看事情要看主流。现在能受夏雪委托,代表旅游局,正大光明的进行调研,这就是主流。这样,不但缓解了没有工作可做的尴尬,暂时避开了刘大智的无厘头使坏,而且还可能做出一番成绩。这就是这件事情本身,所带来的正面、积极的影响和结果,就值得高兴,值得欣慰。
已经理清了这次调研工作的积极意义,楚天齐不但心情大好,甚至都有些亢奋,不由得一边骑行,一边哼着歌曲。
路边的景致不时变换着,但无论怎么变,绿色的、有生机的田园风光没有变,美好的心情没有变。变的只是一个个村子的路标,变的只是摩托车仪表盘上跳过的数字,变得只是一首首歌曲的歌词和曲调。
刚“播放”过“朝花夕拾杯中酒”,又飘出“走走走走啊走”的歌词。刚唱过“抱一抱,那个抱一抱”,又响起“说句心里话”的曲调。歌曲唱了一首又一首,楚天齐的心情也得到了更大的放松。
现在,楚天齐正在完成一首大歌,正在模仿原唱者的韵味,就连伴唱也自己完成:“……说走咱就走哇,你有我有全都有,嘿嘿嘿嘿,全都有哇,水里火里不回头哇。路见不平一声吼哇,该出手时就出手哇,风风火火……”
就在“闯九州”三字还没来的及出口的时候,摩托车发出“吱”的尖厉响声,不受控制的向右侧路边冲去。
楚天齐哪有心情继续飙高音,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怎么办?不愧是有功夫在身,就在摩托车前轮几乎已经扎进沟渠的瞬间,楚天齐双手撒把,双*腿抬起,腰眼一用劲,“噌”的一声,窜向沟的对面,落在了玉米地里。
尽管有功夫在身,但事发突然,在落地的瞬间,楚天齐还是没有站稳,栽歪在了地上。稍微冷静了一下,他手扶着地面,回头看去,摩托车前轮冲上了沟渠的另一侧,后轮歪在了沟渠里。楚天齐慢慢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胳膊、腿,觉得没什么问题,便向躺在那里的摩托车走去。
刚才楚天齐蹿出的画面,也落在了好多过往路人和司机眼里。大家眼睁睁看着一个骑摩托的人,被甩出了老远,都以为车手出了大事。在震惊的同时,纷纷跑过来看情况,准备施以援手。当然也不排除有看热闹的,这就是很大一部分国人的特点,从古至今皆是如此。
让大家比较震惊的是,想象中的惨状并没有出现,骑手反而已经走向了摩托车。现在还处在青牛峪镇界范围内,围观的好多人认识楚乡长,纷纷过来问候。待到得之楚天齐“无碍”时,一边嘴里叨咕着“幸运”,一边同他往起弄摩托车。
沟渠只有一尺多宽,两尺多深的样子,沟渠里有前几天下雨时存的积水,和着原来的泥土全部变成了泥汤子。摩托车被扶起来了,放到了路边,顺着车身“滴滴嗒嗒”的往地上淌着泥水。摩托车摔倒的地方,都是软土和泥水,没有硬*物,车身上也没有留下新的磕碰,应该没有什么损坏。
大家见楚天齐没有什么事,在问询一番后,纷纷离开,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待众人走后,楚天齐才低头观察了一下自己的样子,虽说不上很惨,但也足够狼狈。半袖和长裤上沾着好多泥巴,尤其浅色t恤半袖上满是一道道的绿色印迹,肯定是摔倒时从玉米杆上蹭的,休闲鞋上也满是泥巴。
晃了晃头,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楚天齐这才注意到头上的头盔,不禁心中暗暗感叹,感叹父母无微不至的关心。
楚天齐来到路上,查看发生状况的地方。这条公路是砂石路,大部分地方都是硬底,但从车胎滑过的痕迹可以看出,刚才是轮胎驶到一个小沙窝的地方时,发生了侧滑。
小沙窝很小,如果自己小心的话,绝对不会发生状况,主要是自己太大意,只顾着唱歌了。这时,他想起了一句话“得意莫张狂”,其实宁俊琦刚提示过没多长时间。
上周五那天,自己脑海不时出现荆轲刺秦时的句子,今天又来了这么一出。虽然调研工作还没正式开始,但楚天齐忽然有一种预感,预感调研之路未必平坦。他不知道,这算不算迷信。
第四百七十八章 不招人待见
当下的样子,是没法继续赶路了,楚天齐推起摩托,向前方走去。他知道前面不远有条河,河水很清澈,正好可以在那里处理一下人和车的外观。
骑摩托四、五分钟的路,现在推着摩托,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才来到河边。河道里裸*露着大*片的河床,只有一条小河,这肯定还是前几天下雨的缘故,否则恐怕会没有一点河水。楚天齐沿着河床边,把摩托推到了远离路口的地方。
停好摩托,从工具箱里拿出两块准备好的布子。首先把一块布用水浸*湿,一点点擦拭上面的泥浆,然后用另一块干布擦去摩托车上面的水迹。
摩托已经清理干净,在阳光下再次发出亮闪闪的光亮。接着,就该给自己搞卫生了。
从工具箱里拿出装衣服的塑料袋,看了看四外无人,楚天齐以最快速度脱掉身上半袖和长裤,换上了准备好的另一套衣裤。坐在河边石头上,把衣裤放在河水里洗净,晾在大青石上,又把鞋上的泥巴进行了处理,晾在一边。清洗的过程又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时间已经八点多了。但现在还不能走,还需要等摩托车和衣服晒干了。
在河边石头上坐了一会儿,楚天齐站起身来,走向旁边的农田。七月份的天气,在上午九点钟的时候,已经是热哄哄了。
河边的农田里,种植的绝大部分作物都是玉米。因为干旱少雨,玉米地里是满是大*片的龟裂,玉米的叶子也有些发蔫、打卷。今年雨水稀缺,井水水位也较低,机井都集中在种芹菜的地边,而且井里的水也仅够浇菜地所用。本来在地边都修有储水和排涝的水渠,但雨水稀少,根本就无水可储。刚才自己摔倒的地方,要不是有枝繁叶茂的杨树遮着,肯定沟渠里也不会有存水。
尽管这几年,尤其是楚天齐分管农业的这两年,乡里做了好多排涝抗旱的设施,但农民们整体靠天吃饭的格局没有根本改变。只是保证了种植蔬菜所需要的水分,而今年也是将将能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