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视掉少女投过来的崇拜眼神,他安静了两秒:“我还没见过你辅导员长啥样,挺好奇的。”
尤一哦了一声:“学校网站上有,你搜我们专业然后找到王旭林——”
他直接推着她的肩膀往前走:“我懒得找,你带我去看看真人。”
尤一心想心上人的嗜好也太奇怪了吧,难道他对于每一个没见过的人都会想要当面面个基瞻仰一下真容吗。
那如果他喜欢的是千颂伊这种级别的,是不是也要大张旗鼓地飞到韩国去,找到她的经纪公司,和她思密达一下呢?
怎么就不可能了,她转念又想。
心上人有钱。
都9102年了,她难道还不知道,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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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的路上,贺凉喻看她心情似乎还是不太好的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勾着她聊天。
“为什么你爸爸姓钱,你妈妈姓沈,你却姓尤,你是隔了一代,跟你爷爷辈的姓吗?”
尤一笑了笑,摇了摇头:“我不是我妈亲生的。”
贺凉喻呵了一声:“我也不是我妈亲生的。”
尤一哇了一下:“我们的童年经历竟如此相似——”
“我是我妈充电话费送的,”贺凉喻唇角勾起,露出一抹嘲讽的笑,“狠心起来的时候,比白雪公主的后妈还要残忍,就跟没生过我这个儿子一样。”
尤一这才知道两人沟通上存在一些误会。
“我真的不是我妈亲生的,我的亲生母亲,在生我的时候就难产去世了。”
贺凉喻愣了愣,低头看着她:“抱歉……”
少女无所谓地笑了笑:“我没事啦,其实说实话,我对她没多少印象,从我懂事时起,在我身边守着我护着我的,就是我妈。”
“她真的很疼我,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而且我知道,她这么多年一直都没要孩子,都是为了照顾我的感受。”
贺凉喻看着她虽然眉眼飞扬地夸着沈知是,但眼睫低垂间还是透出几分低落:“你见过我舅舅吧,应该不难看出他是个土豪。”
“我跟你说哦,我曾经思想不正确地想过,如果我妈不嫁给我爸,会不会过上更好的生活呢?”
贺凉喻想起了她家里那幅大师遗作,以及在发型屋里安迪和托尼对钱富极其恭敬的态度,决定先把生活好不好这个问题忽略过去。
他只是抬起大手,在她发顶轻轻揉了揉:“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知道是思想不准确的事情,就别瞎想这么多。”
尤一仰起头,像是不经意地问他:“那你是思想正确的事情吗?”
贺凉喻:“……”
卧槽,这让他怎么回答。
回答是的话,那就是让她可以多瞎想自己。
回答不是的话……他怎么可能自己骂自己思想不正确!
灵魂离体了数秒,他才恍惚地意识到,自己好像被一个小姑娘无意识间撩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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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生物园的羊肠小道穿出去,再走个几百米,就是第三教学楼。
因为园内的道路泥泞,即便这条小路很方便,大多数不是为了赶时间的人,都不会选择这条道。
所以夏笙才没想起来生物园里找她。
新闻学院的辅导员办公室,在教学楼的一层。
她们年级有两个辅导员,负责六到十二班的,叫王旭林,是一个已过了不惑之年的地中海中年男。
寝室夜聊的时候,尤一有听倪霜说过,这王旭林人长得有点猥琐,做的一些事情也挺猥琐且为人所不齿。
比如他会以便于联系为名,让年级的一些女生加他微信。
然后会在微信上随机挑部分人,给她们转发一些隐晦带颜色的文章。
而一旦你反应过激一点,他又会给你回个‘刚才女儿拿了我的手机玩,你不要太介意’来做托词。
夏笙就收到过一回,愤怒到三分钟之内就敲了一篇小论文回了过去,大概意思就是‘您女儿我记得只有三岁吧,真厉害,随便捣鼓一下手机都能把爸爸看过的历史文章给转发出去’巴拉巴拉。
自此,夏笙就被王旭林拉黑了,且专业里但凡有评优入党这些事情,基本上都没她什么事。
尤一跟他接触的比较少,主要是平时上课之外的时间都用来做兼职了,没什么时间去跟辅导员打交道。
办公室里,两个辅导员都在,负责一到六班的辅导员张帆正站在王旭林的办公桌前,撑着桌子不知道在跟他说些什么。
因为尤一成绩不错,又长得白白糯糯的很讨人喜欢,所以张帆记得她。
看到她进来之后,她挑眉咦了一声:“尤一?这么巧,我刚才还说到你呢,怎么最终出来的终面名单上没有你啦?”
她顿了一秒,话里带上了一点谴责的语气:“我不知道当初王老师有没有跟你说过,既然报了名,就要对自己负责,也对山区的孩子负责,如果当初不能确定自己最终要不要去的话,就不要报名,把机会让给其他——”
尤一打断了她:“张老师,我这次来,就是想要问一下王老师,为什么我突然就从名单上消失了。”
张帆诧异地看向面色有些尴尬的王旭林:“王老师,你刚才不是说是尤一主动跟你说参加不了终面了吗?”
王旭林卡了一下壳:“我……”尴尬地摸了摸光亮的发顶,他又轻声咳了咳,“是这样,尤一同学,你知道我们这次要去支教的地方位于哪里吗?”
尤一还没开口,一道低淡的声音抢在前头:“青海省海东地区黔琅县贡沙里村。”
她侧目朝贺凉喻望去,表情很是惊异。
这个神奇的男人,他怎么会什么都知道。
男人黑睫微敛,垂首朝她勾了勾唇角,笑意未达眼底。
王旭林在一旁打断了他们的对视:“是吧,既然你知道是青海,那也应该知道那是高原地区,申请者必须要有良好的身体素质。”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在尤一的小身板上扫视了一下,目光肆虐,略带着色气,望得尤一心生不适,微微皱起了眉。
突然,砰地一声巨响,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王旭林被吓得哆嗦一下,收回目光仰头看着面色不善的男人:“你你你,你干嘛?”
贺凉喻左手撑着桌子,偏头漫不经心地捏了一下右手指节,活动间发出的嘎达声在沉寂的办公室里清晰可闻:“没干嘛,就想问你,看够了吗?”
被他的气势这么一压,王旭林呆滞了两秒,咽了咽口水:“看,看够了。”
贺凉喻笑了笑,舌尖顶了一下后槽牙:“最好是看够了。”
王旭林:“……”
他终于反应了过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不是,你谁啊——”
尤一在一旁沉沉地开口:“所以王老师,你是觉得我太弱了,会承受不住高原地带的气候和环境?”
王旭林将注意力转回到她身上来,撇嘴嗯了一声:“对啊,你看看嘛,你个子小小,平时说话轻声细语的,看起来蚂蚁都不舍得踩死一只……”
尤一语气惊奇:“所以老师你没事的时候,会故意去踩死蚂蚁吗?”
看着他吃瘪的样子,贺凉喻自喉里溢出一声笑,挑眉啧了一声:“按照老师的逻辑,他这个子,应该也是舍不得踩死蚂蚁的。”
身高撑死了不超过一米六五的王旭林涨红了一张脸:“反正我评估了一下,觉得陈意映同学比尤一同学你更适合这一次支教。”
旁边的张帆也算是听明白了,这是王旭林自己改了主意,把尤一的名额给了另外一个女生。
她当然知道这样不好,但眼下大局已定,即便不赞同,她也只能等尤一走了之后,私下里和王旭林沟通。
而现在,她只能先帮着从中劝和:“尤一啊,王老师这么考虑也是关心你,要是到时候去到,发现适应不了或者真的有些什么意外……”
尤一没有看她,只是直勾勾地望着王旭林。
从小到大,说是家庭的教育方式也好,说是自己在成长中形成的三观也好,尤一一直都是不招事不惹事,人犯我三分依旧安静如鹌鹑的个性。
反正没有涉及到底线的事情,她很多时候就乐呵呵地笑过去就算了。
要是什么都计较个一分一毫的话,她每天能把自己气成一个气球在原地爆炸个一百遍。
但此时此刻,她突然觉得,这种做法是不是错了。
有的时候,一味的隐忍,一味的妥协,不但不会让别人觉得亏待了你,并且在下一次有机会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你。
他们只会越来越得寸进尺,慢慢地,会觉得你这么做,就是理所当然的。
基本同理于升米恩,斗米仇。
哪怕有天你只是争取一些本就属于你自己的东西,这些人也会在旁边用谴责的语气怪罪你‘你这次怎么这么不懂事啊’。
懂事,懂事能吃吗?
被她直直地盯了许久,王旭林只觉得头皮发麻,身子发憷。
“既然这样——”
“老师,你知道他是谁吗?”尤一打断了他的话,突然指了一下贺凉喻。
王旭林呆呆地摇了摇头。
“他是我男朋友。”尤一抿了抿唇,又问了一句,“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成为我的男朋友吗?”
王旭林再次呆呆地摇了摇头,看着面前低着头的少女,唇角渐渐上扬,勾起一抹清浅的笑容。
笑得他毛骨悚然,笑得他心肝儿颠颠颤。
“那我告诉你。”她低低开口的同时,往后退了半步,并绷直了脚背,娇喝了一声。
“嘿哈!!!”
下一秒,只见她猛地挥起脚,垂直着朝上踢了一记。
王旭林只觉得有一阵狂风朝自己的耳边猛地袭来,吹得头顶寥寥的几根发丝无助孤单又可怜地瑟瑟摇摆了一下。
尤一高抬起的左脚,离他的耳朵还有几公分的时候停住了。
而她的右手则握成拳,直直地挥到他眉心,那阵随之而来的凛风震得他眼睫轻轻颤了颤,震得他虚虚地往后一倒,瘫到了办公椅上,被冷汗濡湿的后背紧紧贴着座椅。
“那天他被人堵在巷子里要保护费,哭得梨花带雨的时候,我就是这样,赤手空拳地赶跑了那群混混,救了他。”
她慢慢将手脚放回到原处,神色平静地看向此刻满眼都透着不可思议的高大男人:“亲爱的,你跟我说过,在那一刻,你就无法自拔地爱上了我,是吧?”
贺凉喻薄唇掀了又阖阖了又掀,半晌才怔怔开口:“是……是啊……”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