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泪眼朦胧的抬起头,见到衰神那张鼻青脸肿的脸。
  “你还回来干什么?”
  他手中拿着一瓶药膏,默默地递给福神:“你擦擦额头,先消肿再。”
  他害怕自己又给福神带来霉运,俩指捏着装了药膏的瓶子,待福神接过后他连忙将手缩回去。他这副想要靠近关心却又不敢的模样,着实让福神的心软了。
  她看着衰神脸上的淤青,吸了吸鼻子:“坐到我身边来。”
  “哦哦。”衰神老老实实地坐过去,却与福神保持了距离。
  “坐过来点!”她厉声道。
  衰神连忙拿屁股蹭过去。
  福神从瓶子里拿指尖挑了点药膏,却是擦在了衰神的脸上。衰神下意识要躲,被福神美目一瞪,只能僵着身体一动不动。
  福神一边帮他揉着淤青,一边问:“疼不疼?”
  衰神傻呵呵一笑:“不疼,我习惯了。因为总是带来厄运,所以挨打总是避免不了的。”
  福神鼻尖一酸,她指尖不受控制的轻颤了起来。还没等衰神反应过来她怎么了,福神便一把抱住他嚎啕大哭:“你是有多蠢,我打你你就不知道躲吗!你明知道我气急了,你还让我打,你……”
  衰神见她哭了,立即慌了神,双手伸到她背后想要揽住她安抚。双臂却停在半空,最后又忍住了。他急道:“你只有打了我你才能消气,本来就是我不对,我干吗要躲呢?给你打就好了,我又没什么事。你别哭了,你一哭我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什么怎么办!”福神眼泪鼻涕擦在了他的衣裳上:“抱我啊呆子!”
  衰神愣愣的抱上福神,有些担心:“我怕你等会又遇到什么倒霉事……”
  福神破涕为笑,随后噘着嘴骄傲道:“上至碧落下至黄泉你也只能抱我而不会对我有什么影响了。别忘了我可是福神,比你厉害多呢!”
  衰神跟着傻笑:“对!福儿最厉害。”
  福神将他的脖子又搂紧了几分。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并不是自己比衰神有多么厉害,而是衰神从来不与自己争抢。以往衰神到过的地方,只要衰神降下厄运,她便施福。原以为衰神能被她激怒,谁知他只是一次又一次的退让,福神表面折腾他折腾的开心,内心中的安全感却一直无法填满。
  都衰神喜欢她,可是为什么他从来不会生气呢?就连她与铁拐李那样亲近的关系,他都无动于衷。直到刚刚福神才发现,原来世间上表达爱的方式有一千种一万种。
  衰神的默默陪伴,也是其中的一种。
  福神在衰神耳边撒着娇般:“你以后不能与别的女子比什么胸肌了,你即便没接触过其他女性,也要知道女子哪儿来什么胸肌,那个词叫胸脯……”
  衰神似懂非懂:“所以你们本来就与我们不同?这么大也是正常的吗?”
  福神娇哼一声:“自然!比你都的女子也是有的,这其中乐趣你以后就知道了!”
  衰神觉得做女子可真厉害,原来胸脯也分有乐趣无乐趣?
  他不禁感慨:“不过福儿,你的胸肌真的大!”
  福神猛地扬起拳头,去势凶猛却动作轻柔的捏住衰神的面颊:“刚才不是告诉你了,那叫胸脯……”
  五福童子躲在一边的树后瞧的真切,彼此面面相觑。最终五个白胖童子一起决定:
  “这次发生的事情,回到庭的时候大家都要记得守口如瓶。帝虽然让我们一起来监视福神大人,但福神大人才是我们的姐姐,这几日在地府我们还是放纵的去玩耍!”
  “真的可以吗?那我要去看看孟婆的家!”
  “我要看血河将军养的蛐蛐!”
  “我想去黄泉酒楼吃钟馗做的点心!”
  微风拂过,彼岸花如浸了血似娇艳欲滴。
  没有阴森可怖的气氛,唯有花海中紧紧相拥在一起的两人。
  第150章 业余的判官
  “吕氏,你生前强占他人妻妾并毒死其丈夫,损公肥私,行贿受贿。坏事做尽,按照地府律法,应当打入……”判官端坐于高堂之上,看着底下跪着的鬼魂,到一半忽而顿住。他犹豫半,手向袖子里摸去。
  起来,这样的人应该判入哪层地狱来着……
  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袖中藏着的抄本时,一只手从旁伸来牢牢扣住了他的手腕。
  孟萋萋心虚的顺着这双修长的手往上看去,果不其然看见了盛嘉彦那张颇为冷情的脸。她磕巴道:“陛……陛下……”
  盛嘉彦却未再看她,只扬声对堂下道:“吕氏罪行,当打入火山地狱,即刻执行不得有误。”
  待鬼差将吕氏拖下去,盛嘉彦才扫来一抹阴冷的视线:“崔爱卿今日怎么了?竟频频出错?”
  他喊崔爱卿的时候,孟萋萋愣了半才反应过来这是判官的名讳。连忙故作气愤掩饰道:“刚才那个吕氏当真坏极了!做出那么多十恶不赦的事!下官是在想把他送到哪里才比较解气。”
  盛嘉彦听后扬眉,随后很不给情面的从孟萋萋的袖兜中掏出来抄。他展开后一眼扫过去,再看向孟萋萋的眼神便有了几分打量,孟萋萋被他这么一瞧感觉整个人如端坐于数九寒,整颗心拔凉拔凉的。
  “实不相瞒,陛下,今日下官精神状态欠佳,恳请陛下准许下官休息半日……”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先遁走再!
  盛嘉彦盯着她看了会,最终点了点头。
  孟萋萋如蒙大赦,克制着想要奔跑逃出大殿的欲望,故作淡定的一步步走了出去。
  白无常站在盛嘉彦身后,看着判官婀娜摆臀的走了出去,情不自禁点了点头:“看来判官的确是病了。”
  孟萋萋走到枉死城内,才抓着一棵树狠狠的踹了一脚,却在下一秒痛到嗷嗷叫。
  判官平时是个文弱的人,但没想到竟如此弱不禁风!
  如不是那日判官抢着喝了另一碗药,今也不会让她孟萋萋再次跟别人对换了身体!
  孟萋萋想到今早上朝时,判官用自己的身体热泪盈眶的望着盛嘉彦,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一直稳坐如山的阎王陛下也坐不住了,险些召他近前话。
  好在血河将军那群跟班及时将判官捂着嘴抬走,否则后果如何不堪设想。
  如果让盛嘉彦知道她故技重施……
  孟萋萋光是想想就打了个寒颤。
  反正这药效也不过几日就换了回去,这几就先假扮好判官,先秉烛夜读恶补地狱法典!
  孟萋萋仰叹了口气,准备转身离开,却在回首的那一瞬间看见不远处有个俊俏的书生鬼向她抛来一个勾魂摄魄的媚眼。
  孟萋萋身侧的拳头捏紧,强忍住要打人的冲动。那书生鬼却尾随她一直走到了判官家门口,最终孟萋萋忍无可忍,森寒道:“你再跟着我,信不信我打的你魂飞魄散,连鬼都做不成!”
  书生鬼吓的落荒而逃,孟萋萋得意的回过头,却看见站在门里头的黑无常。
  黑无常审视的目光让她心头一惊,连忙狗腿的跑过去:“你怎么来了,是不是陛下有什么吩咐啊?”
  黑无常冷冷地看着她因为谄媚而互相揉搓的双手,将手中提着的东西往她面前一递:“陛下让你去给孟婆送桂花糕。”
  “我送?!平时这不是都是你做的吗?”孟萋萋话音刚落,黑无常已经从眼前消失。
  盒子里散发出桂花糕的芳香,孟萋萋凑近嗅了嗅,胃中馋虫被勾起。微一思考,便提着盒子往房中走去。
  哼,谁要送给判官吃,干脆她一人独享算了!
  当夜里,孟萋萋趴在几大摞书海中,有味的看着判官写的杂记。
  原来判官刚来地府与盛嘉彦共事的时候,曾闹过许多不愉快。判官是庭派来的神官,他自认为盛嘉彦对他的态度就算谈不上尊敬,也可以和善点?然而他完全料错了,刚上任没几便因为将鬼魂判错地狱,而遭到盛嘉彦的责骂,很多时候还带着冷嘲热讽。
  孟萋萋可以想象到盛嘉彦的一张毒舌嘴是如何将心高气傲的七尺男儿判官哭的。后来判官受了委屈便要回庭诉苦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好几次将帝的烦了,也不再理会他。判官便在南门前打地铺睡了几,最终还是盛嘉彦飞到九重上,一脚踹在了判官屁股上,直接将他踢回地府。
  后来判官便再也没闹腾过了,在地府中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到现在,成功被阎王大人驯服。
  孟萋萋看到这一页时,摸了摸宣纸上明显的泪滴痕迹,暗叹生活不易。
  想想在盛嘉彦手下忍辱负重多年的判官,她还有什么不能忍!?做人就该像判官这般!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可是眼角那莫名的湿润是为哪般?!
  孟萋萋伸手拿起盒子中最后一片桂花糕塞入嘴中,她强忍着倦意开始翻看盛嘉彦压给判官的折子。
  一般这种折子都是盛嘉彦首肯,然后丢给判官让他盖章再发往其余各司的。
  背法典不是她强项,但盖个戳也没什么难的!
  孟萋萋拿出书架上摆放着的红泥与印章,只觉那装红泥的盘子比她的脸还大。
  还没等她盖几个章呢,孟萋萋便困得趴在桌上昏睡过去。
  第二日——
  盛嘉彦脸上阴晴不定的看着手中的奏折,孟萋萋站在底下缩头缩脑的打量。
  阎王陛下的指尖抚过折子上几处桂花糕的碎屑,以及孟萋萋昨晚睡着不慎将脸滚上红泥又盖在折子上的印记。那一张红色的大脸深深的印在了文书上,尤其两抹鼻孔印记最为夺目。白无常站在盛嘉彦身后看见了压抑住狂笑。
  盛嘉彦的情绪倒是很镇定的模样,他问道:“崔判官今日仍旧身子不适?”
  孟萋萋连连摆手:“不不不,今日好很多了。”
  盛嘉彦从容不迫的对着她展开折子,那张赫然醒目的红色大脸挤进孟萋萋的视线中。
  “那这个判官想如何解决?”
  孟萋萋已经骇的抖如筛糠:“下官知错了,陛下怎么办就怎么办……”
  盛嘉彦将折子合上:“这个奏章是我准备给帝的回执,不如我们就这么交上去,让帝也好好通过这个轮廓看看你是否过得滋润。”
  孟萋萋急了,现在这错是她犯的,又不是判官本人。如果帝责罚,那到时就是判官替她受过。他本就是无辜的,孟萋萋当然不会让他替自己去背锅。
  “陛下!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不再犯错了!”
  盛嘉彦眉梢轻扬,神色懒懒的靠在椅背上:“好——”他把玩着桌案上压纸的玉石:“下一个进来的魂魄,如果你能不出错,我就原谅你这次。”
  “好!”孟萋萋一口答应:“陛下可要话算话!”
  她昨晚恶补了地狱法典,盛嘉彦这个要求对她来实在是太容易了!
  俩人转去判官殿中,盛嘉彦坐在幕后听着孟萋萋审案。
  殿外,两个鬼差押着一十来岁的少年走进来,“大人,犯人屈鹤已带到!”
  孟萋萋看向堂下跪着的少年,他瘦骨嶙峋衣衫褴褛,可见生前没有过上什么优渥的日子,死后连蔽体的衣服也没有。
  她轻车熟路的翻开生死簿记载屈鹤生平的那页念道:“犯人屈鹤,你毒害亲生父亲致其死亡,这个罪你认不认?”
  少年埋着头,声音很是平静:“认。”
  按照惯例,鬼魂认了生前所犯下的过错,画押过后便可由鬼差带着去往他该去的地狱服刑。
  可孟萋萋提着笔悬在半空,迟迟不肯下笔。
  生死簿上记载着:“屈鹤,年十二,其父张某嗜赌如命,经常对双目失明的妻子拳打脚踢,最后嫌弃妻子碍事将她活活饿死,并且为了抵债试图将不满八岁的女儿卖入青楼。屈鹤反抗无用,遂趁其父酩酊大醉后将其杀死。”
  生死簿上寥寥几语就概括了他的一生。孟萋萋抬头看见少年露出来的胳膊上尽是纵横交错的鞭痕伤疤,她看着少年放在膝上屈起的拳头和他挺的笔直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