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晟的朋友见机不对,立即上前将他拉走,“走了,方晟,你不是知道那林则然一向嘴皮子利索,不开口则已,一开口能噎死个人吗?再者他与杨昶方琰交好,有二人撑腰,并不那么好惹。”最重要的是在县学主动挑衅打架是要有处罚的呀,这罚还不轻!
一番劝说,方晟是冷静下来了,只恨恨说道,“他们二人和一个平民之子混迹一处,也是自甘堕落!”
“那方晟是个孬种,不敢动手,真无聊。”杨昶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方琰道,“你消停点吧!”对这个闹腾的同窗,他和则然都无奈得紧。
“则然,你还真看得进去书啊?”
“有备无患,不然老想着阅卷官大人什么时候阅完卷吗?”林则然淡淡地回了他一句。
杨昶瞪眼,他就是心里一直挂着这事,怎么了?
“可你们这准备也太早了!”
方琰也说,“则然,明经试之后确实有些读不进书,加上官学的夫子近来都不教授新课,只让我们总结此次解试的心得,留在县学与在家无异,所以我想回家一趟。你呢,有什么想法?”
一提起家,林则然便想起林蔚然这个亲妹妹来,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适应农家生活?罢了,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他自制力强,自学看书的话,在县学和在家于他而言没差。之前坚持呆在县学,是怕父母见了他难过。但难过这事吧,难过一阵子就好了,总要时间的。
“我也回吧。”
“那行,咱仨就今天走吧?”
“嗯。”
而备受他们惦念的阅卷官太原府太守王华,此刻也因为卷子的问题一阵头疼。
他身为太原府的最高行政长官,自然就是这解试的主考官。十月初五的明经科,经过三天三场的考试,卷宗已摆在他的案头。
今年太原府解试,明经科的考生有三百二十六人,其中举荐的生徒有两百七十五人,自投的乡贡五十一人。
而他大部分已阅,根据太原府明经科十取三的原则,此次取士,能有九十八人得到京试的资格。
而这些人中,举荐的生徒占了九成,因为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以举荐为荣,且举荐的都是世家贵族得多,王华也愿意给这个脸。因为他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
有了举荐,只要生徒肚子里有点文墨,答卷不是狗屁不通,通常都会被录取。他只是给一个能进京考京试的资格,能不能获得好的出身,便取决于他们自身了。
而此时令他头疼的是一份试卷,那份卷子中的时务策着实令人惊艳,他见了都惊为天人爱不释手。一看名字,林则然。
这个人,他还真有一点印象。因为当日的口试考的用官话答辩,林则然确实是口齿清晰,辩才无碍,加之身材颀长、面容俊朗,给王华留了个好印象。
不过令王华可惜的是林则然竟然是一位乡贡,而非崇文馆或者官学或者知名书院的生徒!林则然在晋阳县学这一点是好的,却未获得举荐名额,怕是在书院中也是籍籍无名之辈。
在王华看来,林则然的时务策虽然做不到第一,第三是没问题的。但他看了排名,前十一溜下来,要么就是生徒本人家世过硬,要么就是举荐人都是在京或在太原府中很有名望的存在。
前十名插不进去,可是将他安排在十名开外,他又有些不虞。
王华也是起了爱才之心。盖因这林则然的时务策非常贴近他的施政纲要,十分能挠到他的痒处。
毕竟前十和十一,虽然只有一个名次之隔,待遇却天壤之别。
王华太守没注意的是,他这是将自己完全代入了。
扣扣扣——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书房门被有节奏地扣击。
王华冲门外喊了一声,“不是说阅卷期间不许来打扰的么?”声音不耐。
“老爷,有贵客到府。”老管家笑吟吟地在门外回道。
“哦?”
王华有点好奇了,他看了一眼那卷子,想着一时半会也拿不定主意,便打算去见见他家老管家口中的贵客。
等他出了门,老管家指着左侧,“老爷,您看?”
王华一看,哟,还真是贵客!
宫令箴遥遥拱手,持晚辈礼。
很快,两人就到了客厅,分宾主坐下。
“怎么想到来看我?”
“路过太原府,就寻思着来看看您老。”
“不是惹了什么事吧?”
话问出后,王华自己都笑了,一见宫令箴年纪轻轻的,总会忘了他已经和自己一样是四品官员了。而且他习惯了家中像他一般大的子侄惹事了求到自己跟前让自己帮忙擦屁股的事,所以下意识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这倒没有,不过来了之后才想起近段时间是明经科阅卷的时间。”接下来还有秀才科和进士科。
“伯父一定很忙,晚辈这登门的时机不对啊,打扰了伯父。”
“嗳,话不能这么说,你路过太原府能想起来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况且明经科的卷子我已经阅得差不多了,只是那份林则然的卷——”王华说起明经科就想起那张令他烦恼的卷子,喝茶的时候一分心就说了出来。
林则然?宫令箴心中一动,面上却丝毫不显,只笑道,“伯父这是为何事烦忧呢,您主政太原府多年,一个小小的明经科阅卷应该难不倒您才对。”
王华先是哈哈大笑,“你才是年轻有为啊,才二十出头,就已经和伯父我平起平坐了,甚好甚好!”对于宫令箴,他都不得不感叹一句出名要趁早啊。
王华又道,“你说得对,明经科的阅卷是没什么难的,但这上届有两份卷子,让我难以取舍。”
宫藏是京官,祖籍和两个考生也不相搭嘎。加上他作为晚辈来拜访,没甚关碍,知府大人才会将此事拿出来讨论。不过他说话的时候也耍了个小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