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力气了?再使点劲啊!”他还在叫嚣。
  阿离不停地用脚爪刨着地上的沙土,心中纷乱如麻。
  “铮——”
  半空,忽然传来一声铮鸣。
  金属的嗡嗡声不绝于耳,定睛一看,只见一柄纯白色的巨剑刺穿云欲休的胸骨,把他钉在了巨壁上。
  他的双臂都骨折了,艰难地扭出一个怪异的形状,握住剑刃往外拔,口中仍在放肆地大笑。
  “总算按捺不住了么,隐侍。”
  三道人影稳稳地悬在他对面,侧翼,一道青烟般淡渺的影子悬浮在半空,身体跟随着被火浪淹没的空气上下浮动。
  八大执侍中,有一个人最为神秘莫测,实力亦是最强。外界称他为隐侍,也有人说这个执侍根本不存在,只是大圣君偶尔亲自出手时,不方面叫人知晓,所以冠上这么个名号。
  由此可见,隐侍实力之强,远远超过了其他执侍。
  泯风让这方天地间布满金属寒芒,竟是为了替隐侍掩饰杀招!
  “君上那里胜负已分。你们,便先行一步,黄泉路上,记得等等帝无神。”隐侍的声音幽幽飘出来,是个女人。
  “纯阴之体。”云欲休怪笑着,一点一点把钉住自己的巨剑拔了出来。
  这把灵剑斩断了好几根肋骨,深深嵌入巨壁中,抽.动时,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
  阿离挥动着小翅膀,吃力地飞起来。
  她还不能借助空气的浮力,就像刚刚学会游泳的人一样,挣扎着可以扑腾出几米,力气用尽就沉了。
  她用力蹬动小脚杆,扑扇小翅膀,摇摇晃晃地飞向云欲休。
  就在即将力竭坠落的那一刻,她终于一口叼住了他的衣角,整只鸟悬挂在半空中。
  他的身边,火势比地面凶猛百倍,阿离感觉到自己的喙和爪一阵阵发干变脆。
  她用力挺起身子,用脚爪钩住他的衣裳往上爬。
  淡青色衣裳的隐侍抬起一只手。
  只见即将被云欲休抽离体外的巨剑嘤嗡颤动,忽然,剑刃往上重重一撩!
  “咔啦啦啦——”
  云欲休自胸腔至肩膀,被一剑破开!
  他的身体重重坠向下方的火海。
  “啾!”
  他摊开了双臂和腿骨,安然坠落,脸上笑意丝毫不减。
  忽然目光一凝,他侧着扬起了半副骨架,一把抓住阿离,将她抛向地面。
  “好好待着别乱跑!”他的声音漏着风。
  那股力道又凶猛又温柔,阿离回过神时,身体已落在了玉琳琅的肚皮上。
  云欲休则直直坠入火海!
  “啾!啾!休——”
  阿离浑身颤抖。她感觉到自己的胸腔里有一股狂暴的能量在疯狂涌动,眼眶烫得好像要冒火。
  青衣隐侍一掠而下,扑入火海。
  很快,金属斩断骨骼的脆响一声接一声传出来。
  她似乎还用脚踩断了好几根骨头。
  终于,一声奇怪的“噗嗤”刺响之后,所有的响动都停止了。
  火海外的三个执侍对视一眼,收起了术法。
  青衣隐侍缓缓踏着焦土走出来,手中提着一把细长的薄刃剑,剑尖上穿着一枚仍在跳动的心脏。
  每跳一下,都会有带着黑色玄水的血液顺着剑身的血槽流下来。
  离开心室后,玄水像烟雾一般飘散了,只有一行新鲜的血串滴落在漆黑的土地上。
  死、死了?
  云欲休死了?
  他怎么会死了?能杀他的男女主都不在了呀!他怎么会死了?
  阿离呆呆地望着那道窈窕的身影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她的目光掠过隐侍,落到焦土堆上。
  云欲休的黑色斗篷软叭叭地躺在那里,四下散落着零乱的白骨。
  青衣隐侍挽起一个剑花,只听“噗叽”一声,那枚心脏彻底停止了跳动。
  ‘还有元魂!’阿离不甘地想,‘只要元魂还在……只要元魂还在……’
  “那你又能怎么样呢?小东西。”青衣隐侍在阿离面前站定。
  阿离仰起脑袋,却怎么也看不清她的脸。
  她的声音带着残酷的笑意:“魔尊的元魂在这里。”
  她扬起一只手,青色的广袖滑下,露出一段雪白的手臂。
  掌心里,无数玲珑剔透的小飞剑正不断地刺入一团纯黑的光晕里。
  阿离的视线一触到那团暗光,心脏便重重地抽搐起来。
  直觉告诉她,那就是云欲休的元魂!
  “魔尊作恶多端,本座今日便让他饱尝万剑穿心之苦,然后才会凄惨地死去。”
  泯风踏前一步,抱拳道:“隐侍大人!夜长梦多!”
  阿离的小心脏怦怦直跳,恨不得把这个多嘴的泯风撞出满头包。
  “呵呵呵呵……”青衣执侍仿佛能读懂阿离的想法,她残忍地笑起来,“小东西,你以为拖时间有用么?这个世间,已没有任何人救得了魔尊,每拖上一刻,他的痛苦就会增加成千上万倍!他早就在一心求死,可惜,生死已经由不得他了。”
  她轻轻摇晃着那只手,便见那无数透明小剑一下一下刺入黑色光团,每一剑都会勾出一缕微光来,就像从一个人身上活生生地撕扯下一条条皮肉。元魂不会昏迷,对疼痛的感受比肉身要清晰千万倍!
  云欲休他……
  阿离钻进衣裳里,恢复了人身。
  “不要再折磨他了!”她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支离破碎,“既然落在了你的手上,杀了他也就是了!”
  “呵,呵呵……”青衣隐侍的面容朦胧模糊,“我的兄长不过就是喜欢活吃妖魔而已,妖魔生而下.贱,怎样死都不为过!可他又做了什么?呵,他把兄长的元魂禁锢在躯体之中,驱使那些肮脏卑贱的妖魔,一口一口,把我兄长吃成了一副白骨……你觉得,我今天能舍得让他轻易死掉吗?”
  阿离站起来。
  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无比绵软,但奇怪的是,仿佛有另外一种力量变成了她的骨骼,支撑着她,让她把小脊背挺得笔直。
  也许是正在饱受折磨的云欲休。
  他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这个人,永远也不会低头。他不怕死,不怕痛,他好像什么也不怕!
  阿离也不怕。
  她清晰地感觉到,一缕缕带着血丝的魔气从她的小心脏上抽离出来,它们团成一团,像一圈小小的毛线,聚在她的胸腔里。
  她可以调动它们发出一次攻击。
  阿离知道自己对青衣隐侍动手,一丝一毫胜算都没有。但她可以做另外一件事情。
  “隐侍大人,当心。”泯风沉沉提醒道,“这只妖魔正在凝聚魔元。”
  “呵,呵呵呵呵……”青衣隐侍笑得弯下了腰,“就她?一只飞魔……哦不,飞魔在地魔之下……她连飞魔都不是,她能做什么?”
  就是现在!
  阿离将全身的力量都聚在了心口,对准青衣隐侍手中的元欲休元魂,凶狠地发出了一击!
  与此同时,她欺身而上,一拳砸向青衣隐侍的左边脸颊!
  用的正是云欲休和江拾轶打架的那一招。
  单刀直入!
  毫无花俏!
  阿离的拳头被轻轻捏住了。
  青衣隐侍的手掌上,好像密密地长满了金属刺针,她只是轻轻制住阿离,阿离却瞬间痛得呻.吟出声。
  她痛痛一咬唇,止住溢出一半的闷哼,扬起另一只拳头继续砸向青衣隐侍的右脸。
  那一缕带着赤色血丝的白色魔气,穿过两把小飞剑中间的空隙,落到了云欲休的元魂上!
  青衣隐侍蓦地回过味来,声音尖锐狠戾:“你敢杀他!”
  手掌重重一握,阿离感觉到自己的拳头上传来了针扎和骨骼破碎的双重刺痛。
  她重重咬住唇一声不吭,口中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道。
  “哟……”青衣隐侍看清了剑阵中的情景,怔了怔,笑了,“你家魔尊,还不愿就死呢。”
  阿离呆呆地望着那团黑色光球。
  只见它把她的那缕小魔气一口吞噬了下去,然后继续任那些飞剑在它身上反复切割。
  不知是不是错觉,阿离觉得他变得极为配合。
  “哈!哈哈哈!”青衣隐侍怪笑起来,“他这是在心疼你?魔尊居然会心疼一个女人?!哈哈!哈哈哈!这真是我千百年来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隐侍大人,”泯风忍不住又一次催促,“君上那边就要结束了,你看……”
  青衣隐侍的声音透出浓浓的不耐烦:“你这么急,不若拿了这女妖魔的人头回去领功就是了!”
  泯风目光微闪:“那我们三人先去助君上一臂之力。”
  他走向阿离,手中凝出一柄光剑。
  在他眼中,阿离已经是一个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