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妤听见老太太的话,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陆行州在屋里坐了一阵,等手上的书看得过半,那头沈妤才披着一身寒气回来。
  看见屋里的陆行州,露出一丝疑惑表情,轻咳一声,靠上前问:“你怎么在我房里?”
  陆行州放下手里的书,面不改色,身后是大声播放十九大新闻的收音机:“李文瀚睡觉打呼,我睡不下。”
  沈妤脸上发红,不禁小声嘟囔:“但我这里也只有一张床,何况,你们高中三年同一个寝室,怎么那时就睡下了呢。”
  陆行州充耳不闻,索性不与她说话,直接伸手将人搂进怀里,嘴中振振有词:“以前心无杂念,且忍耐力尚可,现在人到中年,许多事情心有余而力不足。别动,你身上太凉,我给你暖暖。”
  沈妤空窗多年,寂寞难耐之时只有黄刊电影作伴,理论知识过分充足的结果是思维迟缓,即便内心蠢蠢欲动也不敢轻易付之行动,此时听见这样一句话,干脆连耳朵根都红到了底。
  沈妤感到陆行州打在自己后颈皮肤上的呼吸,索性偏过头去,小心翼翼挣扎起来,等身上出了一层薄汗才算作罢,虽然自知势单力薄,依然在“党的伟大思想报告”中发出两声猫叫似的的轻吟。
  陆行州原本图谋不轨,此时更是心猿意马。
  坐在原地,一时动不敢动,神情严肃,听着收音机里播音员铿锵有力的声音心中大念《清心普善咒》。
  沈妤不疑有他,索性也拿来桌上那本翻至一半的书,低头装作阅读,脑中高喊“伟大领袖毛/主席。”
  陆行州自我平复了一会儿,终于收回平日稳重,将头靠在沈妤肩头,低声轻笑起来。
  沈妤全身僵硬,怒目而视。
  她没有想到自己此时尚在小桥流水,那头陆行州却已经是沧海霁月,一时内心唏嘘,不禁愤然发问:“你笑什么!”
  陆行州当然不知她的气愤从何而来,只低声道:“我笑自己好福气,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
  沈妤再受不了他的轻薄,双眉一敛,终于拍案而起,转身拿起自己的换洗衣物,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气沉丹田的“哼”以表达内心的高风亮节,仰头往屋外走去。
  陆行州自知过了分,只能坐在原地继续听新闻,单手撑住下颚,默然无语看墙顶,数那角落里的蜘蛛从房的这一头,沿着灯光的方向爬到那一头,脑中除去随机矩阵的图像只剩下沈妤那么个粉红小巧的耳朵,最后那些意向逐渐融合丰满,变成了沈妤高耸的胸部,上下波动,起伏不平。
  二十分钟之后,木门再次被人推开,沈妤带着微薄一层水汽回到屋里。
  她此时身上干净清爽,底气充足,也不说话,只径自拿了书靠在床边看。
  但那书是假的,没有一颗字进到心里去,倒是收音机里的新闻让她有些出了神,直到陆行州轻声靠近她才重新抬起头来,眨巴眨巴眼睛,小声问了一句:“你做什么呀?”
  陆行州以为她不再生气,便靠在她身边躺下,望向她手中的书,语气严肃的指出:“你半小时之前看的就是这一页,你这样的阅读速度不如小学生,学习效率太低。”
  沈妤索性撇了撇嘴转过身去,嘴里愤愤不平:“不要你管。”
  陆行州眉头紧皱,神情疑惑,不无感概地想,她是不是还在生着气呢。
  沈妤当然是不会给他回答的,两人彼此各有心思,于是便只能又一次无话起来,好在那收音机里的播音员此时慷慨激昂,字正腔圆,掷地有声,将屋里原本暧昧亲密的气氛逐渐淡化,最后有如秋风扫落叶一般,一挥而空。
  早时送被套过来的年轻小道士此刻抱了另一个枕头敲门进来,看见床上两人,连忙捂住自己的眼睛,枕头掉在地上,她又不得不“嗨呀”一声蹲下去捡,将枕头放在陆行州身上,一脸委屈地说到:“这是师父让我送过来的枕头。”
  陆行州望着手上的枕头眉头深皱。
  小道士却不管他,看了一眼沈妤手里的书,拔腿就跑。
  于是陆行州只能靠在沈妤背后,低声问她:“看来今天只能与夫人共用一个枕头了,这观里看来也没有第二个枕头可以给我们。”
  沈妤被他的厚颜无耻惊得瞠目结舌。
  将手里的枕头横在两人中间,开口十分义正言辞:“脏一些又怎样,苦不苦,想想长征二万五;累不累,看看革命老前辈。陆教授,你这样的享乐主义可要不得。”
  陆行州看着眼前沈妤煞有介事的脸,心中只觉一阵发痒,抽开两人中间的枕头,俯身将她压在身下,刚低头亲上,那头房门就又被人推了开来——
  “师父说天气冷,让我再拿来一床被…”
  剩下的话被卡在嗓子眼里,小道士站在原地眼睛张得有如铜铃。
  沈妤最是羞涩本性,此时被瞧得满脸通红,索性推开陆行州的身体,捂住胸口严肃声明:“你就算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认真学习想要建设社会主义新中国的心!”
  小道士于是越发惊讶起来,歪着脑袋,嘴里呢喃道:“这位男施主,你这是在做什么呀。”
  陆老师坐在原地神情沉静,伸手推动自己脸上的眼镜,思考半刻,仍是面不改色,只一字一句地回答:“薅社会主义羊毛。”
  小道士年纪不大,此时却是目光如炬,她双眉一皱,站在原地沉声叹气,张嘴说话很是语重心长:“这位施主,人在凡尘俗世中行走,最重要的,是要保持自己的良心。”
  第37章
  陆行州平生最是严于律己,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小辈嘴里听见如此直言不讳的教育。
  沈妤坐在一旁,眼神发亮,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轻咳两下,从床上坐立起身,对着面前的小道士轻声开口道:“小师父谢谢你,我们这边其实没什么事,外面冷得很,你不要着了凉,早些去休息吧。”
  小道士是个喜欢亲近人的年纪,特别是对漂亮小姐姐的话向来言听计从,此时听见沈妤的话,立即点头对她笑起来,声音清脆地回答:“好呀,小施主你如果晚上觉得凉就来我们房里吧,我和清逸的屋子在隔壁,今天山里降温,说是会下雪呢。”
  言下之意,您身边这位“薅社会主义羊毛”的男施主便让他自生自灭了去吧。
  沈妤低头忍笑,直到小道士转身关上门,她才看向身边的陆行州,撩起耳边的头发,轻声问他到:“你怎么也跟着我胡乱说话,我刚才是被你欺负了才那样说的。但是你的话,要是被奶奶听见了,说不定会觉得是我带坏了你,是要挨骂的。”
  陆行州神情如常,显得一点也不慌张,抬手将脸上的眼镜取下,放置于一旁的木桌之上。
  侧身躺下,将眼前的人整个揽进怀里,低声回答:“奶奶到了这个岁数怎么会不相信她小孙儿的秉性,何况,薅羊毛这种事本来也是李校长教给我的,他们是多年好友,以前我放了假,奶奶还时常带着我过去一起吃茶,她可不觉得我是会被谁带坏了的人。”
  说完,他又伸手轻拍沈妤的后背,看着她有如透光一样的侧颈,低头用鼻尖轻蹭,继续问:“倒是你啊陆太太,刚才和奶奶聊了那么长时间,回来就跟我闹脾气,难道是受了委屈?”
  沈妤抬头看着眼前陆行州取下眼镜的模样,只觉他原本凌厉的五官越发俊美起来,下意识地抿住嘴唇,白皙的皮肤里透着格外轻薄的一层红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