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听见这两位姑奶的话,心中不免生出一丝倔强的情绪,他肚子里憋着一股气,眼眶也泛起一阵潮湿,向陆行州投去求助的目光,细声喊到:“陆老师,你说过你不是我真爸爸的。”
  陆行州于是也迈步向前,拉住陆宁的手,低声劝到:“小姑,你不要吓着孩子,沈黎的确不是我的孩子。”
  陆宁不能相信,她把沈黎猛地搂进自己怀里。
  沈黎的小脸往她圆挺的胸口一撞,险些喘不过气来,等被陆宁放下,人已经坐在了客厅的三角钢琴凳上。
  他揉揉自己的鼻梁,脸上委屈,只能吸着鼻子问:“姑奶,你要做什么呀。”
  陆宁伸手捏捏他肉嘟嘟的小脸蛋,不怀好意地轻笑着说话:“小黎,我们来唱一首《三只老虎》好不好,就唱前面的几句,你要是不唱完,小姑奶就一直抓着你的手不松开。”
  沈黎本来就十足地忧伤了,此时被这样大的胸脯轻声威胁,心中不免更是委屈,想到自己可怜的妈妈,泪眼朦胧,只能梗着脖子来了几句。
  陆宁停下手中的动作,将手指放在鼻下微微耸动,抬起头来,终于一脸坚定的下了结论:“还说这不是你的儿子,他连这首歌走的调都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这世上除了你们父子,还有谁能把《三只老虎》唱得这样难听!”
  沈黎这下终于没忍住,“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他抱着脑袋往楼上跑,找了个没人的房间蹲下,掏出自己小书包里的手机,拨通那头顾御林的电话,鼻涕眼泪一把,张嘴就喊:6“顾御林,我要去做鉴定,这些人个个都说我是陆老师的儿子,她们都要让我耍流氓。”
  第26章这陆校草可惹了不少事吧
  但无论陆行州是怎样与自己这两位姑姑进行深刻交谈的。
  沈黎再次从屋里出来时,她们二人竟已对他的身世绝口不提,唯有目光熠熠发光,仍然洋溢着充满负担的爱意。
  沈黎一顿饭吃得如坐针毡,冷汗四溢。
  陆行州偏头看向沈妤,神情也似乎显得并不愉快。
  他草草吃过了饭,同两位姑姑粗略交谈几句,终于出门,开车将沈妤他们又重新送回了家里。
  李文瀚不知是否掐指算过时间,此时打着电话过来,心情尤为明朗,满是幸灾乐祸的情绪:“怎么样,出来喝一杯?”
  陆行州坐在车里,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了无生趣。
  他冷着一张脸,打开车门往楼上走,声音压得格外低沉:“不去。”
  李文瀚没觉得奇怪。
  陆行州这人一向不好喝酒诉苦,他生就一副铁石般的心,生活也过得很是薄情。
  所以他问:“怎么,你那两位聪慧过人的姑姑没看上沈小姐?”
  陆行州拿出口袋中的钥匙,眉头不禁深深皱起:“她们有些让人不可理喻。”
  李文瀚听见这样的词语从陆行州嘴里蹦出来,实在觉得新鲜,忍不住又问:“怎么?我以为这世上再没有比陆署长识大体的人。”
  他口中的陆署长是陆晴,在李文瀚眼中,陆署长单枪匹马驰骋海关多年,管理男人得心应手,该硬起来绝不同你讲道理,该讲道理也绝不和你脸红气粗,两眼一转能看出你是处男还是经过了手的,十分可怕,实乃劳动妇女届的代表人物。
  李文瀚的母亲也是位劳动妇女,但她的觉悟显然就不如陆署长来得深远。
  前些日子杨女士被单位评为工作积极分子,自觉走在妇女同志们先进思想的前列,就算没有胸配奖章上台发表各类演讲,也应该沾沾自喜自我褒奖一番。
  所以,趁着陆萌的预产期还有些日子,杨女士霸道横行,连夜拉着自己工作繁忙的丈夫去了南方海岛度假。
  李文瀚临走前抱着自家母亲已有些健硕的腰身,祝她旅途愉快。
  杨女士看着自己儿子眼中充满了遗憾,她说,出门在外,带李文瀚这么个俊美黝黑的青年才俊,总是比带着年过半百的李先生要美观得多。
  李文瀚眼睛滴溜溜一转,忍不住劝她放宽心,并告诉她:“与李先生在一起,您看着像是年轻貌美的小蜜,清新可人。与我在一起,您就像是财大气粗的女地主,无比庸俗。”
  这样的话在杨女士听来可谓充满了生活智慧。
  所以她不住地点头,沉声感叹到:“你该多与行州聊聊,我觉得他回国之后,对你的影响不小,现在你看着已经有了好人的模样。”
  李文瀚没觉得这是表扬,可他还是得去找陆行州聊聊。
  进了陆行州到处是收藏品的房子,看着他书桌上的一大叠文献书籍,李文瀚两眼立即开始发晕,坐下来,埋着头问:“所以你那两位姑姑坚称沈黎是你的儿子?”
  陆行州坐在原地看资料,心情算不得明朗。
  陆行州并不怕死,他起身看了一眼陆行州从李校长那里得来的《百花图》,低声赞叹几句,转过身来,又道:“不过说起来,沈黎是你儿子,也不是完全不无可能的事情。章悦以前不是说过,她的表妹曾在加工学习过一阵,据我所知,她只有一个表妹,那就是你家沈小姐。”
  陆行州却是个从不相信巧合的人,他只信奉科学,甚至对待佛经,也会以辩证的思维去看待。
  所以他道:“这世上的人,并不能仅仅因为长得像便被认定有血缘关系。这就像微观物质的波长形式不能简单以宏观的角度来进行量子叠加,人为设定的逻辑思维,只有虚设的意义。”
  李文瀚“啧”的一声坐下,他向来无法陆行州这样的老腐朽讨论所谓的意义,于是他说:“我可不想与你谈论什么薛定谔的猫。我只是问你,你们总要成一家,为什么不干脆将沈黎当做你的亲生儿子,如果是我,我一定会这样做,以后他也好报答你。”
  陆行州抬起头来,显然并不能理解李文瀚的思维:“这是原则问题。我与沈妤结婚,将沈黎养大,并不是为了他的报答。我尊重孩子的一切意愿,就像我尊重沈妤的过去,单方面的否认和掩盖,只是自欺欺人,也是轻视。”
  李文瀚这下终于没了法子。
  他以前曾经想,像陆行州这样的男人,三十二岁仍然单身,总归有些原因。
  现在他想,这所有一切的原因或许已经找到,那就是因为他是陆行州,他是看得太过于通透,也活得太过于固执的陆行州。
  “那你想要怎样?你说,沈小姐回去的时候,心情似乎不怎么美丽?”
  陆行州稍稍点头,再一次露出不悦的神情:“虽然她没有说,但我能感觉得到,她并不喜欢我的两位姑姑。我能理解,我那位大姑平日里做事雷厉风行惯了,也算是关心则乱。而至于我那位小姑姑,做事浮夸,人生阅历又少,实在难以让人觉得亲近。”
  李文瀚听完陆行州的话不禁大惊失色,他觉得陆行州这一定是中了情爱的毒。
  毕竟,他自小对两位姑姑敬爱有加,此时神情严肃,不仅为沈小姐质疑了他常年荣获劳动模范的陆署长,还凶残地批评了他胸脯其大、年过五十仍然坚持不下垂的艺术家二姑姑陆宁。
  于是他坐下来,声音也开始变得有些颤抖:“老陆,你对待这位沈小姐,可真是好的有些过了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