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州于是双手将他抱起,整个人高高地举过肩膀,走到篮筐下面的位置,低声道:“试试。”
  沈黎一开始因为双脚离地头中生出一股子晕眩,很久之后,等看见触手可及的篮筐,又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猛地将球往篮筐中扔了进去。
  他高兴地大叫起来,脸上是平日里从未见过的兴奋表情,嘴里大喊着“我进球啦!”
  陆行州没有意识到,自己也跟着他笑了出来。
  他将沈黎在地上放下,重新捡起地上的球,扔到他的怀里,声音平静地告诉他:“现在你也是一个大人了。”
  沈黎扬起脑袋,重重地点头,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没有什么,是比得到大人认可更大的欢愉。
  陆行州于是在他的面前蹲下,伸出自己的小指头,做出拉钩的动作,看着他道:“那我们以后就要一起保护妈妈了,好吗。”
  沈黎站在原地微微一愣,而后眼睛突然变得无比明亮,他看看手里的篮球,又看看陆行州,最终伸出自己的小指头,一点一点勾在了他的手指上,声音坚定地回答:“好!”
  第25章我不是陆老师的亲生儿子
  沈妤回到家里,给地上的幼崽洗了个干净的澡,用吹风机吹干,小家伙一扫早时萎靡,眼睛噌亮,连毛色也开始变得清黄发亮起来,四个爪子趴在地板上,拱着脑袋吧嗒作响。
  陆行州带着沈黎回来,身上是一层夜晚空气里的湿气,神情平静。
  沈黎却显得格外兴奋,他光着脚丫子走进客厅,小脸通红,看见地板上蹒跚学步的幼犬,不禁快步向前,将它伸手搂进自己怀里,摸着它头顶上的一层软毛,抬头问到:“妈妈,我能带它去我房间里玩一玩吗,我保证不让它上床,我会很注意干净的。”
  沈妤看向儿子小心翼翼的表情,点头答应,细声嘱咐一句:“它现在还没有打针,玩的时候要注意不要磕破了自己的皮肤。”
  沈黎重重点头,露出十分值得相信的笑容,一边低头抚摸手上的幼犬,一边哼着跑调的曲子往自己房间里走。
  沈黎一离开,此时的客厅便只剩下两个大人。
  沈妤抿了抿嘴唇,突然觉得气氛有些莫名的燥热,偏头看向陆行州身上一点潮湿,试图寻找合适的话题:“外面下了雨吧。”
  陆行州伸手拍拍自己的肩膀,低声回答,却并不显得在意:“是小雨,不打紧。”
  沈妤于是低头又不说话了。
  她转身往浴室走,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递到陆行州的手里,小心开口道:“虽然是小雨,但毕竟是冬天,吹一吹风总是要着凉的。要是不介意,你今天就在我这住上一晚,正巧杨姐回去老家,她的床单被褥昨天走时才刚刚换过,你的个头和我两个哥哥差不多,他们在这里留了几套没穿过的换洗衣服,当然,如果你在意,那就算了。”
  她的嗓音有些低,轻缓的语速透露出此时心中局促不安的情绪,越到后来声音便越发的小了许多。
  陆行州看向她低垂的脖颈,客厅明黄的灯照在上面,贴着皮肤的绒毛散开,有如覆盖了一层格外细腻的光。
  他偏过头去,轻声咳嗽,回答得漫不经心:“那明天我和小黎一起去辅导班,你多休息,不用送他。”
  沈妤原本忐忑的心情以为这回答渐渐平复下来。
  她点点头,转身往卧室里走,没想陆行州忽的伸出手,拉住她的胳膊,手指冰凉,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回过头来,小心翼翼地问到:“怎么了?”
  陆行州沉默一瞬,像是没有寻找到合适的回答。
  脸上露出一丝难得无措的神情,只是道:“没什么,下星期,我想带你回陆家,见见我的两个姑姑。”
  沈妤眨巴眨巴眼睛,神情有些意外:“你跟她们提起我了?”
  陆行州双眉一皱,显然更是意外:“这是当然,难道你还没有与家里人提起我?”
  他眼神深沉,有如中年遭遇丈夫出轨的可怜女人,幽怨的不那么清新脱俗,质问的也不那么理直气壮。
  沈妤低头隐藏住内心的一点愧疚,开口试图将话题拉回最初的原点:“你不是已经见过我的父母了么。”
  陆行州此时又沉默下来。
  他低头皱眉思考,金属框架的眼镜反射出一点暧昧的明黄,侧脸藏在客厅饱和的光影里,笔直高挺,俊美而神秘,有如脑中存放着的,是无数个深远而伟大的问题——
  “你母亲,她喜欢哪样的年轻人?”
  沈妤微微一愣,显然没有想到他的问题来得这样突然。
  站在原地思考一瞬,轻声回答到:“听姥姥说,她年轻时,似乎喜欢能歌善舞的。”
  陆行州“啧”上一声,面露难色。
  陆教授一生聪慧冷静,没有什么是比让他能歌善舞能难的事情,那些对于数字公式的敏锐,在他碰见舞蹈与歌唱时,摇身一变,便成为了无数让人唏嘘的滑稽。
  李校长曾说他这是从陆首长那里得来的毛病,无法用科学的方法进行根治。
  他母亲林潼早时苦心忧虑,为了改变这一点,曾徒作挣扎,送他与陆萌去学体操、小提琴,后来陆萌得了省内体操少儿组二等奖,而教陆行州的老师却充满感伤,感叹到:“林教授,你这儿子小脑欠发达,四肢不勤,如果不是在肚子里憋坏了脑子,应该就是隐性残疾。”
  陆老爷子那阵子对陆行州尤其温柔,他认为像自己孙子这样天生残疾的人士,理应得到更多的家庭关怀,他不能让他走上了歪路子。
  沈妤似乎也看出陆行州的为难,心中觉得有趣,嘴上却仍止不住地安慰:“你不要有太多心理负担。我母亲现在的喜好应该已经变了,何况,小黎唱歌也五音不全,她却爱他得很。”
  陆行州越发苦恼起来,他摇头回答:“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我母亲说了,婚姻是两个人的事,只要我自己喜欢的,她便不会反对。”
  陆行州于是微微挑起半边眉毛。
  迈步向前,将沈妤压在墙边,低头靠在她耳侧,小声地问:“真的?只要是你自己喜欢的,都行?”
  他将中间几颗字咬得有些紧,很难不让人发现其中端倪。
  沈妤于是也顺势红了脸蛋,缩着脖子看他,声音显得没有底气:“是啊,她说,我能够幸福就好了。”
  陆行州勾嘴一笑,喉咙里带出一丝低沉的气音,飘在沈妤耳侧,惹起一点灼热的情绪。
  她低下脑袋,手指抓住陆行州衣服的一角,不敢看他:“你…做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