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老实的苏勤不会想到这一点,没想到他还是过来了,这让老山叔很意外的同时,又在预料之中。
老刀家中的那几个儿子,苏勤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也是知道最可靠的孩子。分家这样的事情,闹出来,村子里说什么话的都有,但是他和大队长,却坚定地站在苏勤的这一边。
这个孩子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什么样的秉性他们还不清楚吗?村人之所以说,那也是因为在他们眼里最老实的人都提了分家,却不想想,苏勤为什么会分家。
分出来,就可以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了,挺好的一件事情。
“你怎么突然想到要迁户口的?当时你们分完家,没见你想要迁户口,以为你没这方面的想法呢。”老山叔的脸上,看不出来他是赞成还是反对。
苏勤有点儿心慌,他害怕村里不给他开介绍信,这样迁户口的事情就得黄。
“两位叔伯,我也不想这么麻烦,但是你们也知道,我们家那些糟心的事情。我怕户口不分开,以后会有数不尽的麻烦。而且,以后迟早是要分户口的,迟分不如早分,所以……”苏勤在心里组织着语言,但最后说出来的,还是不得劲儿。
陆思华说:“明伯山叔,我们当家的就是怕麻烦你们,但是树大分岔,家大分家,这是自古都有的事情,我们不是第一家,也不会是最后一家。既然分家了,户口再合在一起,没这个道理。你们看……”
陆思华比苏勤多念了几年书,说出话来,比苏勤更有说服力。
老山叔和大明伯相互对视了一眼,顿时都笑了,直笑得苏勤他们一脸的雾水。
“好,好,好!”老山叔连说了三个好字,“勤娃子,你总算是成长了,这不枉你明伯和我对你充满着期望。山叔相信,你会过得越来越好的。这介绍信,我和你明伯一早就已经开好了,就等着你过来拿了。”
大明伯说:“我和你山叔还打赌,你会在第几天过来拿介绍信,还是一直不过来?继续跟你兄弟合在一起,最后家不成家。”
苏勤有些感动,家人以外的人,其实都对他充满了希望,希望他能够真正的硬气起来。
他越发地觉得,自己以前是有多么的愚笨,村里肯定有很多人在看着他的笑话吧?
人性就是这样,虽然有坏的人,但同样也有好人,就像支书和大队长一样,是个好干部,让他感动。
“去镇上公社盖章分出户口吧,这事还是趁早办,免得节外生枝。”老山叔提醒苏勤。
苏勤感谢,这事他自然知道,分户口的事情,一旦让上房那边知道,肯定少不了被念叨。特别是老太太,只怕会有撕了他的心。老爷子也会不赞成他这么做,认为他是想远离他们,这是在搞分裂。
但他就是想这么做,不管上房也好,大房三房也罢,分家了,那就只当亲戚吧,凑和在一起,总没什么好事,很多事情也是说不清楚。
“正好再带着晚晚去医院看看。”这两天敷了药,看着好像好了很多,但是苏勤还是不太放心。
女儿的手,一直都是他的一块心病,什么时候治好,他这块心病才能够真正好。
“嗯,我有老先生的联系方式,他说他一周只去医院三天,平时都是会在家里,我们去他家里吧。”陆思华说,那个老医生看着挺好的,当时还给晚晚摸了骨,说幸好没做得到骨头,否则就是治回来了,也会留下后遗症。
他们觉得,先去镇上公社那里盖完章就去给晚晚看。公社那边上班有时间规定,去早了没用,去晚了,人家可能就不给办了。
苏建国建兵建民三兄弟,被苏勤和陆思华留在了家里,不用跟着他们去镇上。建国他们很想去,陆思华却给了他一个眼神,建国秒懂,这是让他们看家呢。
昨天他们刚买了那么多东西,如果大家都离开去了镇上,谁知道家里的这些东西还能不能保得住。
不管是苏老太还是大房的刘招娣,那都是有喜欢翻人包袱的习惯。如果真的让他们看到什么好东西,被翻了去,有冤都没处诉去。
“当家的,等我们分了户口后,搬家吧?”陆思华想了想,突然说。
苏勤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想到搬家了。”
苏晚晚也在看向陆思华,心里却同时在问,怎么想到搬家了?不过,说实话,搬家了确实好,远离了苏老太大房这些人,清静许多,也不用考虑这考虑那的,没有那么多的糟心事。
“现在搬出去,我们住哪?”他不是没有想过这样的想法,但是搬出去,又住去哪里。
他不能让妻子孩子们跟着受苦,家里虽然糟心事儿多,但是至少还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哪怕住牛棚,也总比住在那边好。”陆思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苏勤说:“我不愿意,爹娘那边,你不用去理他们,我们做到问心无愧就行。”看到陆思华还有点不大愿意,他说,“我也想搬,但现在村子里住房紧张,就连那些城里来的知识青年,那都是住在牛棚里的,而且因为房子少,都是好多人挤一个房间。我们就是想住牛棚那也没有。”
陆思华有些不太甘愿地点头,就听苏勤叹了一声,“咱爹不是给我安排了一个工作了,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够去上班了,咱到时候先搬到镇上或城里。家里的房子,就先那样的吧,等到以后我们有钱了,建新房,你看怎样?”
哪怕心里再委屈,陆思华也识大体地点头,觉得也只能够这样了。
两人从村口出去,很快就上了大路。那里经常会有车子开往县城,很多不想走路的人,会在路边等待,想坐车了,朝车子挥挥手,车子就会停下来。
苏勤和陆思华却不想这么浪费,一毛钱也是钱,他们不愿意将钱花在不必要的地方。哪那么娇气,走几步路都不行,还得坐个大汽车?
就在他们走过去没多远,有一辆车子停在了村口出去的那条三叉路上,从车上下来一个中年人。
他看了眼四周围,抹了抹脸上的汗水,抬腿就往下河村的方向走去。
太阳很猛烈,晒得人头皮滚烫,但那个人的心却是火热的,也是激动的。
……
苏勤和陆思华只是看了一眼那人,也没多想,大路上会有很多人下车,也会有人去村里,这样的事情很多,反正不是找他们的。
两人就这一眼就撇开了,有说有笑地就往镇上走。
下河村到镇上人家公社,也不是特别远,走路也就半小时,很方便。
可惜,他们的运气不是特别的好,到了公社那边,什么签字都签好了,唯独公社书记的签字下不来。
“我们书记出去办事了,要不你们在这等等?”
苏勤和陆思华哪有时间在这里瞎等?而且人家小公务员也说了,书记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万一今天不回来呢?他们就这样白等?
“小兄弟,书记今天能够回来吗?”苏勤犹豫着,问他。
那个公务员说:“书记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苏勤说:“我们有急事要去办,我们……”苏勤解释。
那人明白,倒也不为难,和气地说:“那要不这样,你们就把这些证明先放在这里,等下次再来盖章签字?”
苏勤觉得这样可行,把这些放在这里,安全,下次来的时候,也不用带着那么多东西。
“先去给孩子看手吧,等看完病回来,再过来看看书记回来没有。”苏勤当场拍板。
第22章 李书记(捉虫)
下河村村民在无聊的时候,其实也挺八卦的。
这几天最让村民们津津乐道的,莫过于苏勤他们分家的事情了。
村里其他家庭也有分家情况,毕竟树大了就会分枝,一个家庭又怎么可能会不分家呢?但是他们真的没有想过,苏老爹他们一家也会分家。
而且提分家的人竟然是那个老实巴交的苏勤。
这事,就跟在水里投了石头激起千层浪一样,在下河村这个民风算纯朴的小村子里传开了。
以前大家有多同情苏勤,现在就有多八卦。有些人甚至把他以前被压制的事情都忘了,只记得这一出,说起来的时候就头头是道,津津有味的。
最不缺的,就是落井下石的人。
多的就是那种同情所谓的弱者,却把道德架高在其他受害者身上。
苏勤和陆思华并不在,如果在,听到了或许真的会被气疯。
苏建国兄弟三个人也没有听到,他们此时正在地,谁也没有出去玩。他们没有忘记苏勤跟他们说的,管好家里的一切,以免被上房那边翻了去。
苏建国从来就是很护小家的人,他为了小家的一切,可以做到就蹲在家里,哪也不去。哪怕他不喜欢家里蹲,喜欢到处去玩,喜欢掏鸟窝喜欢打玻璃球,此时却也老老实实地在房间里,三兄弟三个人,正在那里玩着牌。牌是纸牌,自己做的那种,不花钱,还玩得开心。
并不知道外面有人正在说着他们家分家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其实苏家刚刚分家的时候,就曾经有人说过,被支书和大队长喝斥了。
今天竟然又聊了起来。
那是几个老人,也不用去队上干活,就挤在村中央小河边的那个大榕树下,一边拍着扇子乘凉,一边你一言我一言地聊着。
一开始,也并没有聊到苏勤他们分家的事情,大家都在说其他的事情。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聊到了苏老爹主持几个儿子分家的事情。
“刀老头不是说,家里儿子们和睦,从来也不会分家的吗?”其中一个老头在那里说着。
这个人叫苏群,是前任会计的父亲。他是跟苏老爹的关系不是特别的好,平时里也没少相互挤兑。
起因就在于,苏老爹这个村委会计是从那个老头儿子的手里抢过来的。当时,还是苏群的儿子苏田任着村里的会计,苏田高中毕业,计账这一块,很得心应手,已经在村子里当了五年会计了。
但就是这样一个好会计,在最近选举的时候,就被苏老爹给pk下去了。
有人谣传,是苏老爹用了不正当手段,也有人说大家公平竞争,没有什么好气的。
苏群一直就认为是苏老爹用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也坚定地认为是这个样子。要不然,为什么他儿子之前干得好好的,在将要选举的当口,就出现错误了?被人举报做了假账,贪污了村里的公款?当场就把他儿子给扣了?
虽然后来还了清白,不是做假账,只是当时粗心,账做错了,但那又如何?会计的位子已经旁落他人手中了。
“孩子大了,分家也很正常的。”另一个老头说。
分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毕竟村子里多少家,都在孩子长大成家后就开始分家了,又不是苏老爹他们一家。
把着不分家的家庭也有,也有直到老人们去世之后才被分家的,但这样的毕竟也少。孩子长大了,谁没有私心?有私心就应该会闹出分家。
也就是苏老爹,当年一直在人前说,他们家不分家,儿子们相亲相爱,谁也没有私心。但这会分家了,就成了诟病,被人抓了把柄了。
人就是怕这样,一旦说了过头话,就容易被人给提出来,更何况还有他的对头在。
从苏家分家开始,就注定了会被人议论,只不过是大方地在人前议论,还是在人后偷偷地议论。
区别就在于,一个当场丢脸,另一个就是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掩耳盗铃自欺欺人而已。
这会有人提了头,自然其他人也就开始说了,毕竟苏老爹也不是得罪过一个人两个人,虽然他做人有些情商,但不可能一点把柄不留,也不可能好到从来不得罪人。
除了苏群,自然也有其他看他不顺眼的人。
“他不是说他家的孩子,一个个孝顺的,不管是大儿子还是小儿子,每一个都不会反驳他的决定,这会怎样?提出分家的,是那个他认为最老实可靠,最听他话,永远不可能反抗的老二。”苏群嗤道,“就是他认为最可靠的老二提了分家,他吹啥吹!”
其他人倒也沉默了,知道他们两个人是有些意见的。
“不是照样在老三结婚之前提出分家了?我们家也分家,但实在也是等所有孩子都成家了才分,刀老头那么信誓旦旦说不分家的人,竟然在小儿子成家之前就分了家,真是让人笑得大牙。”苏群接着讽刺。
有人沉默,但也有提出了不同意见:“话不能这样说,我知道你和刀老头两人之间有意见,但别扯上他的孩子。苏勤这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为人怎样,我们还不清楚吗?他要不是被逼到那种份上,会分家吗?”
苏群说:“这就是我要嘲讽刀老头的,把好好的一个儿子逼成了这样,他还真是有能耐了。”
“我听说的是,刀老头那个婆娘把他老二的闺女给扔狼窝了,逼得人家苏勤当场说分家。刀老头想不分都难,听人说当时苏勤的脸色都变了。”又有人说
真不缺落井下石的人,苏群呸了一口:“他那个婆娘是真狠,换谁遇到这样的事情,都得疯。那可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她也真狠得下心,扔狼窝,这比亲自掐死都狠。”
扔狼窝被群狼撕了吃,死无全尸,这可不就是比掐死还狠?掐死至少还能落得一个全尸,父母至少还能够将孩子埋了。扔狼窝,被狼撕碎,什么也留不下,只怕连灵魂都没了,这可不就是狠心到极致?
人家苏勤没有当场将苏老太打一顿,只怕也是忍着怒火,不想背上不孝的罪名吧?
这换谁,都会忍不住。
“就刀老头那两口子,一个到处骂人跟人结仇,一个却阴着害人,以为别人不知道,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苏群又说了一句。
有人说:“要我说,苏勤也不对,哪怕再怎样,恨自己父母却是不对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