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梦岚接着道:“刘老师说的对,所谓‘其具两端,其功一体’以书法入画,或以画入书法,相辅相成。”
学生们憋闷不已,这盛梦岚怎么总能抢先开口,让别人毫无表现的机会。
这时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有位老先生快步走进来,身后跟着几名工作人员。
刘青看到连忙喊了一声:“老师。”
但那位老先生却看都没看他,而是满脸急切地问道:“哪位是顾南萱同学,还有裴钧同学?”
刘青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能让老师这么心急,竟然提前赶到活动中心,不过现在不是细问的时候,他只能看着老师在找什么人。
初中生们听到那位老先生喊到顾南萱的名字时疑惑道:“怎么回事,这位爷爷是谁?他是在叫萱萱吗!”
“我感觉应该不是坏事吧……”
顾南萱和裴钧边看展览的书法作品,边小声说话,听到有人叫他们的名字时回过头,看到一位老先生正满脸迫切和期待的扫视这边。
顾南萱胳膊轻轻撞了下裴钧:“裴钧同学,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裴钧低声“嗯”了一下,与顾南萱并肩走过去。
顾南萱清甜柔软的声音响起来:“老先生,您找我们?”
老先生看起来精神不错,但眼底发黑,眼睛布满血丝,像几天没有睡过好觉。
他看到顾南萱和裴钧的时候,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书法传承后继有人!”
刘青满头雾水:“老师到底怎么回事?”
老先生拍了拍弟子的肩膀:“之前我不是从你那里拿走两幅作品了吗?本来想昨天给你带过来,但这几日没休息好,一觉睡到早上,连忙把作品带过来。”
这时工作人员捧着两幅装裱好的书法过来。
老先生指着第一幅“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说:“我看到这幅书法的时候我猜丫头的国画水平很高,就去问了国画协会的老朋友,真让我打听到了,丫头六月份现场作水墨画赢了杨老亲传的孙女。据说那幅山水画灵气逼人,引人入境,李老对它爱不释手,无论是谁朝他要,都被没什么好脸色给拒绝了。我们眼前这幅书法是以画入道,把写意画的神采意绪渗入到书法,所以简略的一行诗句,能给人带来如此玄妙的体验。”
刘青见过这两幅书法,当时略看一眼没来得及研究就被老师拿走,刚开始的时候惦记着,但之后《笔墨》主编求他的事情让他心烦意乱,便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现在仔细观察,发现确实是老师说得如此,这幅书法已有造化灵气,诗句里面的生灵仿佛都活了过来,拥有生命。
他沉浸其中越感觉清爽自然,呼吸都顺畅,整个人像是脚踏云雾里,休闲舒适,蝴蝶翩翩起舞,围绕着姹紫嫣红的花丛,黄莺鸣叫在耳畔响起。
学生们看到这幅作品交流起来:“我在官网见过这幅画,技法相当纯熟老练,运笔一气呵成,墨色层次丰富,我老师平常给我看得那种范例就是这样,没想到亲眼看到发现跟在网上看得还是略微不同,这股灵秀劲意,只有书法写意高手才能写出。”
“我感觉这幅作品才是当之无愧的一等奖,跟这样的作品拿到同样的奖项,我怎么有点心虚呢。”
“哈哈哈,我也是,不过之前刘老师跟之前那个女生讨论所谓‘书画异名而同体’不就是像顾南萱这幅书法作品体现的境界吗?”
“呵呵,刚才那个女生抢着回答还以为自己多厉害,其实那些理论东西谁不知道?但真正能做到的有几个?”
盛梦岚气得浑身发抖,她昨晚按照滕飞瑶给她的问题,将答案全部背出来,以为能在所有人面前表现自己,顾南萱也无法抢她的风头,谁想到她背出来的所有东西,人家顾南萱根本不需要会背,她直接就用书法表达出来!
初中生们激动地道:“萱萱写得竟然这么好啊!!”
“哈哈哈哈哈,你快看之前一直回答问题的那个女生,气得脸色发青。”
“因为没人关注她了吧?以为回答几个问题就很优秀了吗,我们萱萱从来都是用行动表现自己出色的。”
这个时候顾南萱才知道老先生就是燕京书法协会主席谭鸿远,刘青是他的弟子,书法评选的工作也是刘青负责。
谭鸿远点评裴钧:“你书法境界已经达到返璞归真的境界,让我想起一句话,‘纵横里求冲合,霸悍中求古雅’,不像小萱的字那般灵气逼人光芒四射,你的字像磐石,山摇不动,看似恣肆狂妄,实则扑拙归元,这幅书法真的是你所写?”
裴钧不喜争辩,淡淡道:“是。”
谭鸿远道:“我相信你,虽然你这么小的年纪,达到七八十岁书法大师才能达到的水平,让我感觉不可思议……”
裴钧:笑话,你年纪有我大?
谭鸿远听不到裴钧的心声,继续道:“但是你的诗确实只有年轻人写得出来,老年人可没有这么好的精力。”
诗名《绸缪》本有缠绵之意,全篇诗词皆是男女之事的明示和暗示。
如果是其他学生,早就被谭鸿远的一句打趣弄得脸红羞臊,但裴钧是王八的寿命,见识的多了。虽然魔从不需要用这种事情抒发欲望,但他周围都是魔修,经常忍不住给他来段现场表演,只不过他那时看什么都毫无感觉甚至无聊,无法理解人类会为这样的事感到快乐。
谭鸿远见裴钧满脸笑容,目光却颇为冷淡,自感无趣地闭上嘴巴,让工作人员把两幅书法作品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刘青看了顾南萱的书法,又看了裴钧的书法,要是换在别的时候看到这么两幅出色的书法,他肯定无比高兴,只有今天不同。
他虽然是书法协会的成员,又是谭鸿远的弟子,但名气却不必上水平差不多的书法家,只因他的作品始终没有在《笔墨》刊登。
这次《笔墨》编辑告诉他的作品进初审阶段,他欣喜如狂,以为就要得到机会。没想到《笔墨》的主编忽然找他帮忙,请他今天给盛梦岚搭架子,捧捧她,实在不行也没有关系,但必须要保证滕飞瑶得到谭主席的表扬,让她的作品刊登在《笔墨》中做到名正言顺。
盛梦岚的事情他做的差不多了,至于结果如何不是他能控制的。让滕飞瑶得到他老师的表扬也容易,老师是爱惜才华的人,不吝褒奖,但《笔墨》只有一个人能入选,滕飞瑶的书法技巧和精神都不弱,但想赢顾南萱和裴钧,非常难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书法理论如果有错误,请大家包容。
第36章 (已修)生机
刘青看向到顾南萱面对老师的赞扬,表现不骄不躁,没有年轻人的浮躁自负,能这般沉得住气,连他都无法做到。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厉害得可怕啊。
他走上前,对谭鸿远说:“老师,现场写字,不如由您把关?”
盛梦岚听见刘青说的话,打起精神来,现在不到放弃的时候,她比顾南萱准备得更早更充分,应该还有机会。
谭鸿远点头,看向顾南萱和裴钧道:“这次的考验是为挑选一幅作品刊登到《笔墨》,如果你们想争取,可以来试试。”
刘青在心里叹息,以他对老师了解,老师心里已经认定,能争取到刊登《笔墨》在顾南萱和裴钧中间。
众人走到画室内,这间画室里有两张长形桌拼在一起,学生们将写书法的工具准备好,宣纸垫上毛毡,准备书写。
因空间不足,剩下一批人要等会儿再写。
这时候展览室的游客渐渐多了起来,初中生们看到有人在拍照,也拿出手机,把顾南萱那幅书法照下来,又照了一张裱框左下角的一等奖和姓名。
几名初中生纷纷发到微博。
【在书法展览会,看到女神的作品了,不出意外果然是一等奖!】
很快有粉丝激动留言:
【等了好久的消息了,终于等到了,真的是一等奖!!!】
【尽管有这个期待,但真得看到还是佩服顾南萱!】
【大概是我追的‘星’里面最快给我惊喜的吧……再看看女神以前获得的荣誉,我觉得接下来还有更多得惊喜】
【现场的小伙伴,现在女神在做什么,能不能直播一下?】
一个初中生回复:“我们还在书法展览会,开视频会吵到别人,只能手动直播了。”
“现在书法协会的老师们正在现场考验高中生的书法……萱萱正在写,不知道写什么,迫不及待想看看了!”
粉丝们的胃口被叼出来了。
【想看萱萱的书法,也看看萱萱本人】
【悄咪咪的问,能不能拍张萱萱的照片?】
【我想知道现在顾氏的公关团队是不是正在盯着我们】
造谣顾南萱的那个人已被拘留的新闻,在今早警方就通报了,粉丝们隐隐觉得可能是顾家做的。
初中生们也拿不准顾家到底什么态度,怕发照片会惹到事情,回复道:“照片再等等吧,这些高中生已经写完了,一个年纪比较大的老师正在点评。”
她为了弥补不能发顾南萱照片的遗憾,拍了张谭鸿远的照片。
发出不一会儿,微博评论忽然变多。
【我没看错吧,这是谭鸿远教授???】
【请问楼上的姐妹,谭鸿远是大学教授吗?】
【谭鸿远是燕京美院的副院长,教书法的,这不是最牛的,牛的是他是燕京书法协会主席,谭教授这人挺较真的,很少夸奖人吧,有时候我们都觉得教授要求太高了】
初中生回复道:“这样吗?萱萱被谭教授夸奖三四分钟算什么水平?”
【这不可能】
【是真的,po主没撒谎,我听到了,因为我也在书法展览,而且我是那群高中生里面的……好紧脏,谭教授要点评到我了】
【摸摸楼上小姐姐】
【我还是不相信谭教授真的夸奖萱萱三四分钟,我要过去看看,能给个地址吗】
初中生没想到对方会是这样的反应,直接告诉她是在活动中心,然后继续直播:“刚才在门口听了两句谭教授的点评,确实很严格,基本都是挑错误。”
此时盛梦岚拿着作品走到谭鸿远面前,紧张道:“谭老师。”
谭鸿远将作品接过来,淡淡道:“我不是你的老师,你也不用叫我老师。”
有两个看不惯盛梦岚态度的学生在背后发出笑声,盛梦岚感到异常刺耳,脸刷一下红了起来。
谭鸿远只看了看两眼就道:“你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你以为写两句我喜欢的诗,能让我夸好听的是吗?”
盛梦岚没想到谭鸿远会是这样的反应,顿时懵了,怎么跟滕飞瑶说的不一样!
谭鸿远皱眉道:“你学习书法没有多久,这没关系,但你的心思太浮躁了,笔墨中的情感韵味杂乱一团,看着让人烦躁不堪,你回去多练练吧,练时间越长,越能磨练你的心性。”
点评的语气平淡无比,却像钝器割在盛梦岚的心口,一种肉皮被拉扯的感觉,不仅疼,也让她感到窒息。
谭鸿远将作品还给她,然后道:“我已经说完了,如果没什么事,把地方给后面的人让出来。”
也不知道这女孩是从什么地方打听到他喜欢的生僻诗句,可他向来不喜欢自作聪明的学生,自然不吃这套。
后面的学生清了清嗓子道:“这位同学,你让一下好吗?”
盛梦岚无比难堪,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转身就去找滕飞瑶:“你耍我!你是故意的!”
滕飞瑶嗤笑道:“我耍你什么?盛梦岚你还真是大小姐脾气,我让叔叔帮你给刘青老师递话,让你刚才出了脸,我有害过你吗?”
她看到盛梦岚被噎住,语气稍微柔和些,“我把谭主席喜好的诗词告诉你,但你自己没有把字写好,你应该不是想反过来怪我吧?”
盛梦岚:“我……我……”
滕飞瑶失望地摇头,道:“等结束我们在讨论了吧,该到我了。”
盛梦岚抬起头,看到滕飞瑶走到谭鸿远的面前,将手里的作品递过去。
谭鸿远拿着这幅作品看了一会儿,点头评价:“松而不散,笔断意连,你用了中国画中的皴法技巧,有点像董源的‘披麻皴’。”
滕飞瑶点头道:“我有临摹过董源的画作,当我练书法时连笔总是断断续续,字字分离,于是想到用‘披麻皴’的技巧,没想到谭主席竟然能看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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