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清风,林中清泉,竹林小径,宋青枝在视频里走过的每一处,都在他的脑海里描摹出真实的场景,他光是闭着眼,都能看见那里的景色。
南山村啊,有时间的话,叫上爸妈一起去游玩一下吧。
他一面想,一面将转头看了眼窗户的方向,早上的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室内原本昏暗的光线已经变凉许多。
他喜欢这种被阳光晒到脸上的感觉,尤其是在周末。
会让他有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如果母亲谢晓琳不是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的话,他还可以在床上赖久一点。
“儿子,快来开门,你妈妈我来给你改善伙食了!”
哦,对了,谢女士除了是一位优秀的妇产科医生,三八红旗手,还是一位烹饪爱好者,热衷于给家里每一位成员投喂自己做的菜和点心。
谌嘉树哦了声,挂断电话,起身出去开门。
“哟,这是刚睡醒啊?”门开之后,谢晓琳看着头发乱蓬蓬的儿子,踮着脚伸手压了压他的头顶,笑着问道。
谌嘉树嗯了声,关上门,转身的时候看了眼墙上的钟,上午十点半。
他记得昨晚是十一点多睡的,睡到现在才醒,将近十一个小时,想到这都是手机里那些音频的功劳,他忍不住抿嘴笑了笑。
“我买了菜,中午咱们吃火锅怎么样?”谢晓琳一边往厨房走,一边问。
谌嘉树应了声好,这就要去帮忙,结果刚拧开水龙头就被她打了一下手,“你洗脸了么?”
“……这就去。”
说着转身就出了厨房,他刚出去,谢晓琳忽然间又想起什么事,忙追了出来,喊了句:“你不许用冷水啊,温水!温水听见没有!特别是你的左手,不许用冷水!”
谌嘉树的脚步顿了顿,有点无奈地应了声是,心里忍不住腹诽,他手早就好了,也就她还担心他连冷水都不能碰。
但腹诽归腹诽,他还是听话地用了温水来洗漱,出来之后,谢晓琳已经在削土豆皮了。
“我来帮忙。”他走过去,从篮子里拿起一颗洗干净的土豆,又找到一把削皮刀,熟练地开始削皮。
一边干活一边同谢晓琳说话:“我爸中午过来吃么,还是吃食堂?”
“你爸早上带学生去外地开会了,周一才回来。”谢晓琳应道。
谌嘉树点点头,将削好的土豆放回篮子,又拿起另一颗,“那你今晚在这边住吧,晚上我们出去吃。”
谢晓琳愣了愣,心里想的是我本来打算今晚找姐妹去的哎,问的却是:“中午吃不行吗?”
谌嘉树没听出母亲这话背后的意思,摇摇头,“那家店只做晚上的生意。”
“呃……”谢晓琳又愣了愣,有点惊讶地看他一眼,“夜店?还是宵夜排挡?”
谌嘉树闻言摇摇头,失笑着解释道:“是家私房菜,老板只有晚上才营业,就在对面的状元坊里。”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现在预约不一定还能约上,要是没有,我们就去吃别的。”
谢晓琳点点头,到底是应了声好,今天就当是她来陪儿子了,等什么时候有了儿媳妇,她就不用管他啦!
有谢晓琳在,谌嘉树在厨房能做的事并不多,很快就削完土豆萝卜,退了出来,站在客厅里开始找杨家菜的联系方式。
他倒是有宋青枝的微信,但他们加了联系方式之后就没有聊过天,第一次私聊就给预约吗?
感觉有点亏,还是老实打店铺电话吧。
宋青枝一早起来,拿着笛子比划了一下,吹了半首曲子,就站在屋檐下斗狗招鸭——昨天回村去拍素材,顺便带月亮回来打疫苗,也把蹲蹲带回来了。
蹲蹲很喜欢玩水,所以宋青枝一大早就在后厨拿了个洗菜的大盆,装满水,然后将蹲蹲抱进去,坐在一旁看它在水盆里挑水洗澡洗得不亦乐乎的模样,还拍小视频。
也不知道洗了多久,它开始想出来了,偏偏不肯自己出,非要朝宋青枝叫唤,嘎嘎嘎的,一声高过一声。
“你自己出来。”宋青枝不愿意起身,于是皱着眉头朝它叫了两声,“蹲蹲,自己出来,你是大鸭鸭了,水盆都不会自己爬出来?”
蹲蹲:“嘎嘎嘎——”你快来帮我!
宋青枝不搭理它,继续拿着笛子在呜呜呜得吹着,吹了一小段又停下,重新吹。
蹲蹲:“嘎嘎嘎——”你理理我啊!
最后还是月亮跑过来,将它从水盆里拱了出来,然后坐在一旁,看它一边抖身子甩掉水珠,一边扇着翅膀嘎嘎叫了两声。
蹲蹲:还是我狗哥好!!!
宋青枝听见它示威一样的叫声,用笛子指住它骂了句:“你笨死啦!”
蹲蹲:“嘎嘎嘎!”
叫唤着就跑远了,宋青枝嗤了声,心说待会儿你就会回来了的,洗澡这么累,不得肚子饿么:)
想到这里,她哼了声,随手将笛子往旁边的沙发上一丢,转身沿着沿着走廊往院门的方向走去,穿过小门,就到了杨家菜这边。
刚过来,收银台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她上前捞起话筒,喂了声:“您好,这边是杨家菜。”
“宋小姐你好,我是谌嘉树。”
话筒另一边传来的男声有些熟悉,宋青枝愣了一下,然后回过神来,“哦,是谌医生啊,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
“我想预约一下今晚的到店,请问还有空位吗?”
“请稍等,我查一下。”
谌嘉树应了声好,听见电话那头安静下来,心里忽然一提,升起些紧张的期待来。
宋青枝查了一下登记册,发现今天的十张桌子全都预约出去了,“不好意思,今天都已经约满了。”
她抱歉地应道,说完听见那边响起他略微有些失望的声音,“……好的,打扰了。”
类似的情况基本上每天都会出现,甚至一天之中会接到好几个这样的电话,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宋青枝回觉得格外抱歉。
总觉得像是看见了一个兴致勃勃的小孩被打击了似的。
念头一闪而过,她还是温声道:“真的非常抱歉,不过欢迎你下次光临。”
一天就接待十桌客人,这是规矩,谌嘉树也知道不可能她不可能破例,应了声好,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然后看着手机,微微叹口气。
甚至觉得有些懊恼,早知道约不上,还不如在微信问,这样说不定还可以跟她聊点别的话题。
“怎么样,订到位了吗?”谢晓琳站在厨房门口,探头问了句。
谌嘉树摇摇头,“今天约满了,我们晚上去吃别的。”
谢晓琳哦了声,然后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表情,半晌叫了声儿子。
“你看起来……好像很遗憾,那家店真的这么好吃么?”
谌嘉树目光一闪,当然不会告诉母亲他是因为不能见到宋青枝而遗憾,只笑了一下,解释道:“上个月主任请刘院士他们吃饭,就在这家,刘院士多有赞赏,还有……”
顿了顿,看一眼母亲好奇的神色,补充道:“前几天周家的寿宴,大厨就是她家的。”
谢晓琳原本还不当回事,此刻却眼睛一亮,“真的吗?会有樱桃肉和三套鸭吗?”
她对那天寿宴上这两道菜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深刻到只要一想起,就觉得唾液在迅猛地分泌,那种汤汁鲜美、肉酥汁浓的口感,足以让人魂牵梦萦。
可惜谌嘉树耸耸肩,“应该没有,他们家吃什么是看老板心情的,上菜之前你都不知道会上什么菜,而且……”
他笑着看一眼母亲,“我们没有订到位,不如下次吧,叫上我爸还有爷爷奶奶一起。”
尽管如此,谢主任还是表示十分遗憾,长长地叹了口气。
然而对于她的遗憾,作为儿子的谌医生表示:爱莫能助,就这样吧。
宋青枝挂了电话之后,将心里刚才那点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的愧疚扔到脑后,然后进了厨房,去煮今天的双皮奶。
将水牛奶倒进煮锅里,加茉莉花煮至将沸未沸时,离火倒进一个个小碗里,等结出一层奶皮之后,用筷子刺破奶皮,将奶液倒出来,加蛋清和白糖搅拌均匀,过滤掉泡沫之后,沿碗边倒回小碗里,包上保鲜膜,戳几个孔,然后上锅蒸制。
刚调好闹钟,就听陈姐来说:“预定了今天到店的刘先生刚才来电话,说有事来不了了,取消了订单。”
这样的客人也不少,很正常,宋青枝也没当回事,点点头哦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但随即,她又想起谌嘉树刚才在电话里遗憾失望的声音来,不由得心里一顿。
店里的座机可以查看到来电记录,宋青枝往上翻了一下,找到一个号码,回拨过去。
“喂,请问是谌医生吗?这边是杨家菜,我们今晚有一桌客人来不了了,请问你这边还需要预定吗?”
谌嘉树接到这通电话的时候,是有些懵的,他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峰回路转,不禁一愣。
“……宋小姐?”他半晌问了句。
宋青枝嗯了声,“我是,请问谌医生你……”
“要去的。”没等她再问第二遍,谌嘉树就立刻应道,“我们大概七点到七点半之间过去,请问方便吗?”
“可以的,请问你这边是几位?”
“两位。”谌嘉树应道,顿了顿,又说了句,“我和我妈妈。”
宋青枝明显愣了愣,呃了声,然后继续问:“请问你和令堂有什么忌口的吗?”
“没有,就是……”谌嘉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有没有樱桃肉和三套鸭?我妈妈上次在周家吃过,一直念念不忘。”
宋青枝笑了声,“抱歉,这两道菜是没有的,不过有红烧肉。”
谌嘉树就是问问,闻言也不失望,甚至还挺期待,“那就晚上见。”
宋青枝也回了句晚上见,就结束了通话。
听说重新订到了那家私房菜,谢晓琳愣了愣,随即高兴起来,回头将中午准备吃火锅的菜收起一半,“别吃太饱,留着肚子晚上吃大餐。”
谌嘉树:“……”
到时间过得很快,谌嘉树看几篇文献,谢晓琳看几集电视剧,就到了傍晚。
橙红的晚霞映照着大地,路面上的车辆和人流渐渐多了起来,天色还没暗下来,街灯就已经亮了。
“走吧。”母子俩穿好外套,一前一后地离开家门。
下楼,走出小区,谌嘉树指指马路对面的胡家小菜,“我经常跟在那里解决晚饭,挺好吃的。”
谢晓琳哦了声,只看一眼那家店的招牌就没兴趣了,催着自己儿子走快点。
穿过状元牌坊,又走了一段小巷,终于看到了杨家菜的灯牌,走到门前,谌嘉树轻轻一推。
“吱呀——”
“嘎嘎嘎——”
他愣了愣,有点迟疑地叫了声:“……是蹲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