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齐乐吃饭睡觉都不安稳,绞尽脑汁,就为制定逃跑的计划。
他在脑子里设想过多种办法,模拟过几条路线,无一例外都是死路。区别仅在于是中途被抓还是刚开始就被掐灭希望。
齐宁能感到他的郁闷,尽最大可能安慰他,效果的确有,可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等到“时效”过去,猫爸又会进入新一轮的郁闷死循环。
日子过得飞快,飞船中逐渐变得忙碌起来,医疗官们时常不见踪影。齐乐和齐宁留在医疗室内,无人“看守”的时间越来越长。
齐乐想过偷跑,可开启舱门就是个大问题。
指纹不行,瞳孔不对,密码……一串三十六个数字,一天一换,好不容易记住,转眼就会换成新的!盯着不停闪烁红光的“门锁”,齐乐看看自己的爪子,懊恼的“喵”了一声,金属椅上的划痕又增加数道。
捕猎季即将结束,船员们轮换外出巡查,准备解除猎场边界的屏障。
母星飞船已经在前往蓝星的路上,中途发来通讯,要求希雅尔严守监察官的职责,将猎场中发生的一切如时上报,尤其是打破惯例、违反规则的部分行为,以便元老院和议会对学员进行问讯,决定是否处罚以及处罚的力度。
“比预期来得更快。”加斯帕斯关闭通讯,转向站在控制台前的希雅尔,“如果是元老院发出质询,多数人都会被牵扯进去。”
元老院不会放过到手的把柄,必定会趁机发难,削弱第一氏族在议会中的权威。
军校学员之外,飞船上下都会受到询问。
希雅尔身为监察官,肯定无法置身事外。如果出面作证,势必会站在第一氏族的对立面,遭受对方的疯狂报复。
并且,家族中的某些人也会蠢蠢欲动。
想到早年间的种种,希雅尔掀唇冷笑,尖利的獠牙探出牙床,充满了嗜血的味道。
“希雅尔?”加斯帕斯的表情微凝,眼底闪过一抹担忧。
“不用担心。”希雅尔按住加斯帕斯身后的椅背,对唯一支持自己的血亲说道,“这件事比想想中复杂,却也同样简单,关键在于元老院是不是能下定决心。”
加斯帕斯沉吟良久,仍没有十分把握。
桑德斯凑了过来,单手按住加斯帕斯的肩膀,笑道:“不用担心,如果议长占据上风,大不了和星宿五的总督一样,扛着激光炮冲出议会,以希雅尔的战斗力,再加上……”
砰!
话没说完,桑德斯已经躺在地上。仰望收回手的加斯帕斯,郁闷之情无以言表。
他不过是想开个玩笑,至于吗?
距离捕猎季结束还有五天,猎场中的学员陆续接到消息,开始涌向集合地点。
学员们带着各自的战利品,有的只留下猎物的晶核,有的还会搜集异兽的皮甲、爪子和獠牙,作为参与捕猎季的纪念。
同样有人死于蓝星种群的反扑以及袭自背后的暗箭,永远留在了猎场之中。
学员们越聚越多,关于奥伦等人中途退出的消息不胫而走。
“第一氏族的成员中,只剩下三个还在猎场。”
“赫蒂和波普勒已经死了,不是死在蓝星种群手里,是星宿六的莫兰。”
“不奇怪,每次都有……只不过这次是第一氏族。”
“原生蜂群发狂,据说和奥伦有关……”
众人议论纷纷,对于“天才”跌落神坛的话题分外感兴趣。
距离百米外的一棵松树上,帕图尼亚收起双翼,静静的潜伏在树冠里。
齐乐被抓走的当天,她一直跟到森林边缘。因为伤势过重,无法继续前进,差点成为变异植物的猎物。
好不容易躲开飞来的藤蔓,从树下抢走一颗掉落的晶核,又倒霉催的遇上一群来路不明的松鼠。
帕图尼亚正处在最虚弱的时候,不想和松鼠发生冲突。松鼠们却是无理可讲,二话不说发起进攻。
交战中,几只松鼠先后喊出“就是她抓走齐乐”,“齐乐和齐宁一定被她吃了”,“为他们报仇!”之类的话。
帕图尼亚猛然一振,按住跳到近前的两只红松鼠,展开黑色的双翼,利用身形的优势震慑对手,同时高声道:“住手!这是误会!”
松鼠们本能的僵住,旋即又开始高叫,进攻比之前更加猛烈。
“什么误会,你吃了齐乐,我们绝不会放过你!”
实事求是的讲,他们不是猛禽的对手。但眼前这只乌鸦身受重伤,连飞起来都困难,谁胜谁负还很难说。
眼见松鼠又开始蹦高,大尾巴横扫过来,帕图尼亚一边闪避一边解释,断断续续的说完事情经过。
“停下!”一只个头最大的松鼠高叫两声,松鼠们-抗-议-尖叫,被前者强行-镇-压,才不情不愿的停下攻击。
“你说的都是真的?”松鼠问道。
“真的!“帕图尼亚双手撑着膝盖,大口的-喘-着粗气,“我认识齐乐,在十二区就见过。当时是为了逃命,不是要吃他……他和幼崽被异族抓走了,我这些天一直守在这里,不确定他们是不是还活着。”
“你最好不要骗我们。”一只黑松鼠道。
帕图尼亚弯着腰,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嗓子干涩发疼,根本没法继续出声,只能无力的做出手势。
松鼠们分成两拨,一波监-视帕图尼亚,不许她靠近,也不许她离开;另一波凑到旁边商议。中途有几只花栗鼠消失不见,片刻后带回一只鼹鼠。
双方交流许久,鼹鼠指着森林外的某个方向,说道:“那里有一艘异族飞船。”
鼹鼠的进化方向和松鼠类似,不属于异兽,同样偏离了原生种。由于常年生活在地下,极少同别的族群接触,说话有些颠三倒四,勉强能将意思表达清楚。
“异族的飞船,齐乐和齐宁如果活着,一定在那里。”
松鼠们冒险进入森林,主要是为搜进蚁群留下的尸体。
之前猎场关闭,有一部分松鼠迁移得不够远,地洞被突然降下的屏障截断,被迫同族群分隔两地。
好在他们生存经验丰富,加上善于躲藏,几次躲开捕猎者的注意,要么就是将猎手引向更大的猎物,总是能惊险脱身。
听说森林中发生一场大战,联系到白蚁的繁殖季节,松鼠们决定冒险。
一来是食物越来越匮乏,他们无法继续躲藏;二来是捕猎季即将结束,异族正向同一地点聚集,位置在森林之外,多半不会在意这些小型种群。
“要不要去看看?”有松鼠提议道。
“太冒险了!”
“只是去看看。”红松鼠顶着大尾巴,抓了抓柔软的腹部毛发,“从地下过去,小心点,不会被发现。”
“不行,还是太冒险。”一只灰松鼠摇摇头。
“灰杨,无论如何,我们都该去确认一下。”红松鼠反驳道,“而且,你发现没有,树林中的黄蜂正向那个方向移动。”
“这件事我知道。”鼹鼠中途插嘴,“异族炸毁了一座蜂巢,杀死不少幼蜂。交战中,蜂王受了很重的伤,蜂群已经决出新的女王。新女王要确认统治,必须带领蜂群复仇。”
和蚁群一样,只要女王在,蜂群就不会灭亡。
黄蜂相当记仇,加上新女王要树立权-威,异族的飞船肯定会遭到攻击。
“我们应该过去!”
即使不能进-入飞船,也能亲眼见证抓走齐乐的凶手倒霉!
松鼠们吵嚷半天,最终少数服从多数,由鼹鼠在前边带路,从地下开挖隧道,靠近异族飞船的停泊地点。
“不用挖。”鼹鼠摇摇头,解释道,“这里有隧道直通过去,我的兄弟就生活在那附近。”
“什么?”帕图尼亚惊讶出声,“你的兄弟生活在异族附近?”
“很奇怪吗?”鼹鼠站在松鼠身边,锋利的爪子按在地上,“异族的确可怕,可只要找准办法,很容易就能躲开。”
异族喜欢捕猎猛禽和异兽,个头越大越容易成为目标。而鼹鼠常年生活在地下,个头又小,只要不出意外,很难被发现,更不会被视为值得追逐的猎物。
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异族在地面挖洞,只为捕捉一群鼹鼠。
“这次捕猎季的消息是我的种群最先传出去的!”见帕图尼亚面露惊讶,鼹鼠挺起胸膛,骄傲的补充一句,样子很是得意。
如果不是他的兄弟生活在飞船附近,发现猎场选在十一区,绝大多数的原生种和异兽都别想逃出去。
“那下面有人类留下的地洞。”鼹鼠继续道,“很深,偶尔会传出奇怪的声音。我的兄弟不敢挖得太深,只在靠近地面安顿巢穴。即使是这样,也能躲开异族的注意。”
鼹鼠一番解释,松鼠们立刻有了信心。
最终决定,由强壮的灰松鼠和黑松鼠进入地道,个头稍小的红松鼠和花栗鼠留在地面。帕图尼亚身为伤员,被安排到一棵高大的松树上,和红松鼠们一起放哨。
至于缠在树上的藤蔓,对松鼠来说完全是小意思。
圆乎乎的身体十分灵巧,弹跳间能轻易躲开藤蔓的进攻。利用大尾巴做平衡,轻飘飘飞落到藤蔓上,爪子狠狠抓牢,亮出大门牙直接开啃。
蚁壳都能轻松啃碎,遑论是区区变异植物。
不到几个回合,藤蔓就败下阵来。
帕图尼亚利用绿色的汁液做掩护,和红松鼠一起藏进树冠里。灰松鼠和黑松鼠跟牢鼹鼠,在地下快速前进,距离异族的飞船越来越近。
齐乐压根不知道有援军赶来,日夜为无法脱身发愁。正无计可施时,头顶忽然现出一线曙光。
距离屏障解除不到三天,大部分医疗官奉命外出,齐乐和齐宁被留在医疗室,除了定点开餐,几乎无人关注。
齐宁吃饭时,齐乐跳下金属椅,烦躁的在光罩内转圈。转着转着,忽然发现对面的绿色妹子有些古怪,貌似正朝他打着手势。
怎么回事?
齐乐停住脚步,耳朵朝前竖起,确认没看错,干脆停在原地,打算看看妹子究竟要做什么。
莫兰的伤势已经痊愈,但不能离开医疗室,更不能在飞船内随意走动。
出于安全考量,她的行动范围仅限于治疗舱附近,无论是否有医疗官看护,周身都会立起光罩。
奥伦几次进入医疗室,成功绕过埃尔法,却打不开她周围的光罩。如果强行破除,会被视为威胁飞船安全,希雅尔有充足的理由可以关押他。
通过和父亲联络,奥伦知道自己惹下的麻烦远比想象中大。如果再被抓到把柄,别说继承人的身份,恐怕会被家族彻底抛弃。
经过一番衡量,奥伦暂时压下报仇的念头,一切等回到母星再说。
可惜,莫兰不打算让他如愿。
既然活着走出猎场,没理由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如果能在飞船离开前逃走,哪怕是在宇宙中流浪,也好过回母星接受审判。
以第一氏族的强横,一旦她走进审判厅,休想活着出来。
下定决心之后,莫兰着手制定逃跑计划。
想离开医疗室,首先要关闭光罩。凭她自己肯定做不到,必须要找人帮忙。求助船员不可能,学员们更是想都别想。能够尝试合作的,只有眼前两只蓝星原生种。
比起自己,至少他们更加自由。
扫一眼背对光罩的医疗官,莫兰指指自己的嘴巴,缓慢的做着口型。
齐乐仔细辨认,眉心慢慢拧了起来
一起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