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白寻回应,他说:“本君还有事先走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再有下次,本君一定杀了你。”
留下这句话后,白寻只觉眼前刮过一阵风,不由得闭上眼睛,待再次睁开眼时,面前便没有了他的人影。
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那是通往容砾住所的地方,白寻唇边突然多了分笑意,眼睛微微眯了眯,她突然很想看到,当纪镜吟发现容砾身怀八爪火螭的妖气时,他会有怎样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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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砾今天起了个大早,身体里久违的舒适让他忍不住多走动走动,耳梢轻动,浇花的动作一顿,轻描淡写地把手里的勺子放下,转过身来,语气不卑不亢:“妖君。”
纪镜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说实话,他之所以提前醒来,是因为怕容砾没了他妖气的浇灌,便会像溺水的鱼儿般死去,但是如今看他这容光焕发的模样,不由得让他心里生出几分奇怪的意味。
走上前来,欲要探上容砾的脉门,但面前的人似乎早有所觉一般,急急往后退去,双手藏于衣袖之里,面上神色冷峻。
“妖君,男女之间的授受不亲,更何况我们两个大男人的,在光天化日之下......不妥吧。”
纪镜吟只觉心口一窒,这人说的什么浑话。
纪镜吟微微眯了眯眼,看着容砾气色好了不少的脸,心里突然有种害怕的感觉油然而生,掌间现出一道金光,骤然往他的身上袭来,金光在空中四散,编织成一道巨大的网将容砾罩在其中。
容砾皱了皱眉头,感受着周身动弹不得的状态,有点懊恼地看着纪镜吟。
纪镜吟快步走上前去,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一把拉过他的手,指尖落在他的脉门之上。
凝细看,不过几瞬,他便变了脸色,愣愣地看着容砾,眼神复杂得无法描述。
他在暗室里面时,并非听不到白寻和向晚意的举动。
他听到白寻拉着向晚意来,让她去南海给他找八爪火螭的内丹,他想阻止,但是那时的他根本无法醒来。
而且,出于私心,他也想知道她的答案。
听到她说愿意时,他的心里百味杂陈,他试着冲破桎梏阻止她的想法,但那时他已经是入定的状态,完全抽不回身来,但同时又生出一分窃喜,原来他在她的心里,还是有一分地位的。
过了几天,他听到她来找他,跟他说:“对不起”。
那熟悉的声音,让他一下子就醒了过来,她回来了,这个事实让他欣喜若狂,他以为她的“对不起”,意思就是没能把内丹替他找来。
他觉得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还觉得高兴。
他在心里下了决心,出去之后要跟她好好说说这事,给她说说这世界的凶险,让她以前不要再替他冒险。
可是,如今他探到八爪火螭的妖气,在容砾的身上。
难怪容砾此刻的气色如此的好。
所以说,内丹她是拿回来了,只不过她选择给了容砾。
松开了对容砾的压制,往后退了几步,出神地看着地上,整个人像是泄气的皮球一般,不同于来时的气势汹汹。
容砾看着他,抿了抿唇,脸上的神情有点无措,没有说话。
自从知晓了容砾这事后,纪镜吟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像是一颗种子埋在土里一般,如今这个想法,在知道向晚意把内丹给了容砾后,长成参天大树。
他应该早就该想到,容砾这人生性独立喜静,几乎没有跟谁亲近或者有交流,能让他甘心将自己的筋脉生剥出来的人,或许,就只会是她一个。
走到容砾面前,目光如炬地盯着他,语气越发冷静:“你告诉本君,向晚意是不是把八爪火螭的内丹给了你?”
容砾盯着他看,其实他心里早就知道答案,如今再问一遍,也是想更加证实心里的答案而已,他回道:“是。”
纪镜吟咽了咽口水,喉头微微滚动,半垂眼眸,眯着眼睛,声音染上几分暗哑:“你筋脉尽失这事,是不是和她有关?”
容砾默了一小会儿,静静地看着他,眼见纪镜吟眼里情绪涌动,他才说:“是。”
第62章 心事重重
尽管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当听到容砾亲口说出来的时候,纪镜吟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震,五指收拢成拳,紧紧攥着。
脸上的脸色难看了一分。
容砾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转过身来,脸上的脸色有些黯然,似乎不太想跟他在这个话题上面纠缠下去。
但是显然的,纪镜吟并没有半点放过他的打算。
他往前走了一步,语气有些急切:“为什么,她受过什么伤?”而且,还是危及生命的伤,得他用这种方法去救。
容砾轻轻叹了口气,微微抬起头来,视线很散,没有归处,声音里染上几分无奈:“这事,还是你自己去问她吧。”
纪镜吟盯着他的背影,见他没有说的打算,心里莫名其妙有些慌,语气冷漠:“本君自然会问。”
顿了顿,看着容砾的背影,纪镜吟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脸上的神情立马变得紧张起来,“你筋脉尽失,即使获得了八爪火螭的内丹,但只能延续一段时间,若想要长久活下去,必定需要更多的妖气。”
容砾转过身来,静静看着他,目光淡然:“是的,你说得没错。”
说实话,他是矛盾的,他既想活下去,又怕活着成为别人的累赘。
这也是他不愿意的。
他知道,只要他一天都是这样的情况,向晚意一天都会为他奔波,杀尽天下妖兽这事,以她重情重义的性子,她一定能够做得出来,即使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他救过她,在她心里,这是天大的情义,即使把命用上,她都会保他平安健康。
但这样活着,有多累啊。
一个人永远为了另一个人活着,四处奔波,长此下去,有谁能够受得了。
就算她真的愿意,他也不愿意让她背负这样的责任活着。
他救她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要让她回报。
纪镜吟看着容砾,忽然皱了皱眉头,心里隐约生出几分不详的预感。
容砾实在是太过淡定,淡定得让他越发心惊,他语气迫切,追问道:“容砾,你不会是想要,自栽?”
容砾唰地一下抬眸看他,眼底里是无尽的沧然,嘴角微微勾起一丝苦涩,没有说话。
纪镜吟快步走上前去,猛然捉着他的衣襟,用力得青筋暴露,目光如炬,眼里红血丝涌现,咬牙切齿:“容砾,你是不是疯了?”
他浅浅地笑了一声,“这难道不是最好的办法吗?”
他死了,一来自己不会再有痛苦,二来她也不而为自己劳累,被他所折磨,余下的人生也可以活出自我。
这次杀掉八爪火螭可以说是幸运之事,他不敢想像,若再让她与其他凶□□战,会不会有意外发生,更有甚者,她会去夺取妖界其他人的妖气回来给他。
他不想,她因为她而做出违心之事。
他不想,这样毫无尊严地活着。
他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
他有太多的不愿,也有太多的愿望,他想,她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纪镜吟瞪着他,眼里透出几分杀意,毫不掩饰地透露出来,压着嗓子道:“你明知道她是重情重义之人,若她知道你死了,你便会成为她心底永不磨灭的痛。”顿了顿,纪镜吟微微眯了眯眼睛,语气阴测测:“容砾,你想要让她永远都忘不记你,对吧?”
活人是永远无法和死人竞争的,随着时间的流逝,死人的好会被放大无数倍,活人则永远都无法超越。
容砾轻轻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垂,看着他的目光没有什么波动,“有时候,我真羡慕你,起码,你得到过。”
握着他衣襟里的手一顿,纪镜吟愣愣地看着容砾——
他曾经,得到过什么?
脑海里空白了几瞬,想要捉着些什么,但很快的又在指间流逝。
趁他出神的瞬间,容砾拂开他的手,语气淡淡:“此事,你就不要告诉她了,我想我还能撑上一月左右,到那时候,我只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把她关起来,哪儿都不让她去。”片刻,他才继续说道:“直到我魂飞魄散,无法回天时,你才让她出来,还有,在我死了之后,希望——”
后面的话,他说得很轻,几乎是用气音一般,纪镜吟没有听清,疑惑地看着他,想要让他再说一遍。
不过,容砾显然没有打算重覆一遍,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打算说给他听。
匆匆避开了纪镜吟的目光,转身离去。
纪镜吟没有追上去,直到他的身影完全地消失于眼前,纪镜吟被一道水光吸引,垂下眼眸,在容砾刚才站过的地方,地上多了一滴透明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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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天漆黑如一团浓墨,一颗繁星都没有看到,夜空一片迷濛,晚风吹动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夜晚安静得让人害怕心慌。
一路上,心事重重的,随心所欲,没有半点方向,莫名走到了一处宫殿,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脚步一顿,纪镜吟缓缓抬眸看去,对上了一双清眸。
女子身上的白衣随着夜风轻扬,看着他的眼神有错愕,有愣怔,手还维持着扶着门边的状态,对于他的到来很是诧异。
纪镜吟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居然走到这里来了。
迎着她的目光,又或者说是顺从本心,走了过去。
向晚意本来就是察觉到院子里有异动,这才走了出来细看,却没有想到居然看到了他。
正想说些什么时,他便快步朝自己走了过来,身边划过一边微风一般,从她的身边经过,他进了内殿。
她顺势把门关上。
关上门来,室内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地都好像能够听到似的,向晚意指尖绞着指尖,看着他的目光有点闪烁。
她还记得,她食言的事。
纪镜吟似是没有注意到她情绪的异动,他自个儿把外袍放下,休哉悠哉地把外袍褪去,经过她的桌子时,目光轻飘飘扫过桌上的划一眼,不过一瞬,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向晚意连忙上前把所有的画纸藏了起来。
纪镜吟半垂着眼眸,遮去眼底的情绪,若他没有看错的话,刚才画纸上的图腾都是各种不同的凶兽。
喉咙有点干涩,抬眸看了她一眼,后者立马避开了他的眼神。
“容砾的事——”
本来低垂的头立马抬了起来。
纪镜吟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出口的话更加平稳:“你把八爪火螭的内丹给了容砾。”
她看着他,目光先是一愣,随后变得平静,轻轻地“嗯”了一声。
纪镜吟又说:“他曾经救过你。”
向晚意的目光顿时变得有点紧张,看往他的眼神复杂得很,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她在想,他是不是已经记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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