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有惊无险
店小二善解人意地凑到唐子昔耳边道:“我们少帮主会读唇语!”
郑天凌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个人,复述道:“买菜的说,刺客被人救走了,大人极为震怒,下令不计一切代价把刺客抓回去。卖菜的说,四周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他们敢逃到这边就一定能抓住……嗯,对,他们就是这么说的。”
“救走了?难道是璟哥哥……”唐子昔心中一喜,不过还是有些不相信,虽然嘴上没说,但是脸上的表情出卖了她。
郑天凌正巧回过头,见对方将信将疑地看着他,顿时涨红了脸犹如被羞辱一般,道:“好,你不相信是吧!展杰!”
“属下在!”店小二慌忙凑了过来。
郑天凌指着另一条巷子道:“你带她从那边走,在老地方等我。我去会会那两个吃官饭的。”说完鼓励性地拍了拍唐子昔,大步朝那个菜摊走了过去。
正在角落嘀嘀咕咕的两人忽然听到一个人大声道:“喂,卖鸡的!我要买鸡。”
卖鸡的小贩瞟了一眼郑天凌,见对方不过是一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儿,当即不耐烦地道:“没有了。”
“没了?”郑天凌瞪眼道,“这些不是吗?”说完指了指对方脚边的笼子。
“抱歉,这些我全买了!”买菜的男子提起鸡笼就走。
郑天凌就是来找茬的,逼二人出手来证明他没看走眼,见对方想走,一个箭步上前揪住对方手中的笼子道:“我就看上这个了,大不了给你双倍银子。”
买菜男子的脸顿时垮了下来,要不是身上有任务,早就将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揍得满地找牙,强忍住怒气道:“我不缺银子。”一边说一边冲卖鸡的小贩使了个眼色,对方马上悄悄朝后退去。
郑天凌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小贩,嘴里嚷嚷道:“不行,凭什么他能买我不能买,是不是看不起本公子?不妨老实告诉你,今天你不卖鸡给我,我跟你没完。”他一只手揪着鸡笼,一只手揪着小贩,两个人都被他拖住了。
两个官差乔装成平民的模样就是不想引人注意,所以对郑天凌的挑衅也是一忍再忍,没想到对方不仅不知进退,反而变本加厉。二人均有些按捺不住怒火。卖鸡的小贩明显火气更大一些,推了一把郑天凌道:“滚开!”
郑天凌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不待对方的手掌近身,已经抢先一步朝后倒去,把身后卖瓜果的摊子撞得稀烂,瘫坐在地上大声叫道:“你们有本事别走,我兄弟可是宫里的御前侍卫,回头把你们通通抓进天牢。”
他这话可谓是半真半假,之前苏璟确实做过御前侍卫,只是自从接管青雀之后已经将侍卫统领的职位让了出去,现在明面上是没有官职在身的,之前去梁州办事也是临时封了个副统领的头衔,并没有实权。
郑天凌这番话没唬住两个官差,倒是把围观的人吓了一跳。天牢是什么地方?在这些老百姓的心目中就是有进无出的地狱。前些日子那场杀得血流成河的场景还深深地印在他们的脑海里,立刻有人害怕地朝后退去。
卖鸡的小贩眼见人越围越多,心中的恼怒可想而知。他可不管对方什么来头,只想着抓回刺客,否则人头不保。当下上前一步扣住郑天凌手腕处的命门,恶狠狠地道:“再闹事废了你,滚!”
郑天凌立即从地上爬了起来,二话不说钻进人群跑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再留在这里就是蠢材了。
人群里有两个男子遥遥对望了一眼,默契地从两侧离开了。
在郑天凌跟卖鸡的小贩纠缠的时候,买菜的男子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四周的人,立刻发现了神色有异的两个男子,经验丰富的他立刻觉察到了不对劲,想要追上去奈何被看热闹的人绊住了,情急之中大吼道:“官府办案,闲杂人等让开。”
围观的人群吓了一跳,怎么刚刚还是御前侍卫的亲戚,又来了官府的人,纷纷让开了道路。
买菜的男子急匆匆追了上去。此时卖鸡的小贩也发现了逃窜的二人,立刻跟了上去。
没多久,卖鸡的小贩又跑了回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全副武装的官差,冲人群喝道:“刚刚那个人呢?”
立刻有人指了一个方向,卖鸡的小贩手一挥,带着人咬牙切齿地追了上去。
“蠢货!”远远地看着这一切的店小二展杰同情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带着唐子昔拐进了另外一条巷子。
“真的不用等他吗?”唐子昔快步跟在展杰身后,有些内疚地问道。
展杰骄傲地道:“放心,就那几个蠢货还不至于难倒我们少帮主。”说完回头对她龇了龇牙道,“他可是能在天牢自由出入的人。”
“可是那些官差武功都不低,而且其中还有高手。”唐子昔想着之前最后见到的那一幕,里面有两个人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不是一般的官差,担忧地道,“早知道我就说相信他就好了。”
展杰回头看了她一眼,神情古怪地道:“你不会真的以为少帮主是为了证明他会读唇语才去招惹那两个官差的吧?”
“难道不是吗?”唐子昔一怔,感觉空气中隐隐有种阴谋的味道。
展杰嘿嘿一笑,道:“等会你就知道了。你会闭气功吗?”
唐子昔点头道:“会一点。”
“那就好。闭气!”话音未落,展杰便拉住她的胳膊纵身一跳,只听见噗通一声响,二人已经跳进了一条小河。
唐子昔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突然涌到口鼻的水呛得差点背过气去,慌忙用半生不熟的闭气功屏住了呼吸,好在之前苏璟教过她窍门,否则准会被展杰这个冒失的家伙给害死。
展杰拖着她在水里游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才冒出头。
唐子昔早就憋得脸都紫了,刚冒出头便瘫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在这里等等,我先进去看看情况!”展杰扔下一句便匆匆跑掉了。
唐子昔无力地挥了挥手,好不容易才把气喘匀了,抹去脸上的水珠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此时她所待的地方是一处风景优美的花园,看得出来这里经常有人护理,四周的矮树都修剪得极为整齐,已经入秋时节了,花圃里还有许多花正在开放。
正在此时一阵隐隐的歌声传来,她不由自主爬了起来,循着歌声走去,踏过茵茵青草地,又穿过两道月门。只见远处花丛掩映间,一个婀娜的身影正随着歌声翩翩起舞,柔美的身段,优雅的舞姿,看得唐子昔好一阵失神,恍惚间想起了在唐府的日子,心中又是一阵酸楚。
“谁?”她的抽泣声惊动了对方,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便是细碎的脚步声。
唐子昔此时想走已经来不及了,旁边也没有地方可以躲藏,只好把心一横垂首站在旁边,期望对方把她当作一个冒失的丫鬟。
可惜事与愿违,那名女子款款走到她跟前,好奇地道:“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里?”
唐子昔垂首道:“不小心迷了路。”
“是你!”女子端详了她一阵,忽然惊呼了一声,道,“你怎么来这里了?快走!”
唐子昔闻言一怔,抬起头看了一眼对方,入眼是一张神色有些慌乱的精致脸庞,不过却不是她认识的人。
女子显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忙推了她一把道:“快走,公子不在这里。”
“雪凝,谁来了?”一个慵懒的男子声音响起,接着花丛中一个身影竖了起来,显然是在朝这边打量。
女子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忙挡在唐子昔身前,道:“一个朋友!”说完回头低声提醒道,“你的脸。”
唐子昔迷惑不解地摸了摸脸,这一摸也跟着慌了起来,原来她脸上的伪装被水一泡早就没了,露出了本来面目。
男子笑道:“既然是朋友,何不带来一见。”
“哦……好!”雪凝眼见对方再次躺下,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回头再次指了指前面,又指了指唐子昔的脸,那意思不言而喻。
唐子昔已经没功夫去想这个叫雪凝的女子为何会认识她,只是在怀里一通乱摸,慌乱之中还真让她摸到一个硬物,赶紧摸出来戴在了脸上。那是一个做工精巧的银色面具,大小也刚好合适,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塞进怀里的。不知她旋即想起郑天凌最后在她身上拍了一拍,好像有些明白了。
雪凝带着她款款走出花丛,来到一个铺满了鲜花的空地上。
此刻空地上还有一方软榻,一个生得极为英俊的青年正斜倚在软榻上闭目养神,旁边不远处还有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子正跪坐在一方七弦琴旁边,见到跟在雪凝身后的唐子昔目光中露出了好奇的神情。
“这位是秦公子。”雪凝对唐子昔使了个眼色。
雪凝等了半晌没听见唐子昔出声,不由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见对方目光直直地看着软榻之上的青年,这才想起了什么似的,赶紧伸手拉了她一把。
第二十章 兔儿爷
“民女苏清漪见过秦公子!”唐子昔惊觉到自己的失态,忙垂下头有些慌乱地行了一礼。
之前苏璟叮嘱过她,若是见到外人就以‘苏清漪’的身份出现,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用这个名字,但是却乖乖照做了。
不怪她如此失态,唐子昔实在是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下见到自己那位未婚夫。之前她也不是没见过秦霜月,只是那时候隔得比较远,中间还有几重珠帘挡着,其实并没太看清楚。此刻离近了看,这才发现这位秦公子果然如她贴身丫鬟雀儿描述的那般——英俊得不像话。而且他的眼窝比常人要深上许多,眼珠也带着一丝浅浅的蓝色,倒是有些像大秦西北方的乌桓国人的长相。看来传闻说秦霜月的亲生母亲是乌桓人的话并非空穴来风,只不过秦霜月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去世了,并没几个人真正见过,因而无法印证。
此时秦霜月还保持着之前斜倚的姿势,修长的身材一览无余。单就外型而言,简直完美到无可挑剔,在她认识的男子里绝对排得上前三。
唐子昔虽然一直都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姑娘,但是欣赏美好事物的爱好还是有的。只不过欣赏归欣赏,并不代表她会因为一个人的外貌出众而产生什么其他的情愫。所以此刻对于这位差点成为她夫君的男子,倒是啧啧称奇居多,并没有丝毫的遗憾之感。
不过她对于秦霜月的欣赏也到此为止,在见到对方高高翘起的尾指的时候,刚浮起来的那一丝好感瞬间全无,不由在心里嗤了一声,还真是个兔儿爷。
秦霜月并不知道就这短短的一瞬间,眼前这个浑身湿淋淋的古怪女子心中已经转过无数个念头,见对方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还以为是被自己的气势震慑到了,眼波一转道:“你们‘水烟阁’新来的?”
唐子昔瞟了他一眼没有回话,心里却翻了个白眼。她自小在洛阳城长大,自然知道‘无水烟阁’是什么地方。她没想到展杰居然带她来了这样的地方,心中不禁微微有些不满。
雪凝适时地开口解释道:“这位是苏公子的表妹。之前他跟您提到过的,就是进京治病的那个。”
“哪个?”秦霜月抬起微醺的脸,目光中全是茫然之色,显然对此事并没有什么印象。
雪凝无奈,只好抬步轻移到他身边,俯下身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哦,原来是身患恶疾的那个。”秦霜月轻拍了一下额头,“瞧我这记性。”他总算明白对方戴着面具并非是对他不敬,而是脸上生满了脓疮的缘故。这样一想,心中那丝不满也消失了,有些歉意地道,“不好意思,适才多有得罪。”
“秦公子严重了!”唐子昔微微欠了欠身,礼数十分周到,若不是浑身湿淋淋的倒还真是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一旁的雪凝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秦霜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唐子昔,冲雪凝蹙眉道:“为何弄成这副模样?”
早知道他有此一问,所以唐子昔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垂首道:“民女自小生长在海边,每日都要在水里游两个来回。今日见天气晴朗,一时贪玩就下去了。”说完双手紧紧抓着衣襟,一副拘谨的模样。
“早听说聊城乃是水城,那里的人个个都水性极佳,如此看来果然不假。”秦霜月点了点头似乎是相信了她的话,挥手道,“去吧,别着凉了。”
唐子昔欠身行了一礼,转身朝旁边的小径走去。心中却在暗暗打鼓,这里的路她可不认识,要是万一走错了可就麻烦了。
好在没走几步,展杰的脑袋就从旁边的假山后探了出来,冲她拼命地招手。
秦霜月眯着眼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嘀咕道:“她的眼神好奇怪!”
“怎么奇怪了?”雪凝乖巧地凑了过去,笑吟吟地捻起一颗桂圆送进秦霜月嘴里,轻声道,“奴家新学了一个舞蹈,秦公子要看吗?”
秦霜月眼睛一亮,喜道:“跳来!”
雪凝莞尔一笑,长袖一甩已经转动脚尖翩然起舞。一旁的灵韵也默契地拨动了琴弦。
已经走出去老远的唐子昔,听到琴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到若隐若现的身影不由微微叹了一口气,真是可惜了那副皮囊。
展杰不知道方才的相遇对唐子昔来说意味着什么,听到叹息声还以为是对方担心身份被发现,一边匆匆朝前走一边低声解释道:“水烟阁的这一片后花园平常极少有人来的,那位秦公子是苏公子的好朋友,想来是得了特许,应该不是刻意在这里等我们的,所以不必担心。”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指了指前面不远处明显是后门的地方道,“少帮主已经安排好了,辰时就会有人来接应,到时候会有人带您出城。”
唐子昔看了看那道门,道:“那我三哥怎么办?”
“姑娘放心。”展杰戒备地看了四周一眼,压低声音道,“之前那两个官差说了,那个刺客已经被人救走了,所以他暂时应该很安全。而且少帮主已经去接应了,相信很快就会带着他回来汇合。姑娘只需顾好自身安全即可。”
唐子昔虽然有些闹不明白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可是如今她也没有别的办法,谁叫她武功太差,就算她出去也帮不了什么忙,还不如老实在这里等着,点头道:“好。”说完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打算就这样等消息。
展杰抓了抓脑袋,道:“这样不行。”左右看了看,忽地钻进了旁边的柴房,半晌后走出来手上已经多了一套粗布衣衫,“为防万一,还是要委屈一下姑娘。”
唐子昔二话不说接过衣衫就进了柴房,很快便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谁知就在这时,后门突然被人撞开了,一个浑身血糊糊的人冲了进来,没跑几步便倒在了地上。
在柴门口放哨的展杰惊呼一声,冲过去扶起对方道:“顾舵主,你怎么了?”
来的正是顾砚,此刻他已经有些神志不清,感觉到有人抓住他的胳膊,条件反射地就是一掌拍了过去,被展杰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连声道:“顾舵主,我是展杰,怎么就你一个人,少帮主呢?”
听到‘少帮主’三个字,顾砚总算清醒了一些,勉强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少年,嘴唇蠕动了两下。
展杰慌忙将耳朵凑到他的嘴边,只听对方含糊不清地道:“我们中……中计了,快……快去救少帮……”话没说完便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顾舵主!”展杰顿时慌了神,抱着顾砚的身体不停地摇晃着,“你说清楚,中什么计了?少帮主在哪里?你不说我去哪里救,你快说啊!”
“有人来了,快走!”唐子昔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柴房冲了出来,一把抓起展杰的手就朝门外跑,慌乱之中不小心把面具给掉在了地上,待要回身去捡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一片衣角已经出现在了假山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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