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炙热而又绚丽的红光亮起,快狠准地从谢沉渊的胸口穿过,让他的心脏在这一刹那停止跳动,让他魂魄在这一弹指间遭受重创、支离破碎。
他们看见那一片又一片的魂魄碎片飞散在空中,化为脆弱而又微弱的点点光斑。
沈陵宜在完成了致命一击之后,立刻停手。勾陈虽然服帖地停留在他的掌中,却又因为嗜血而蠢蠢欲动,不断闪烁着幽幽的血色。
沈陵宜等待了整整一分钟,突然回过头,问道:“你不动手?”
聂棠歪了歪脑袋,不解地望着他:“你不是已经成功了吗?还需要我多此一举?”
沈陵宜指着在他们头顶四处飞散的光点,追问:“这些碎片还在发光,你不打算斩草除根?”
聂棠微微一笑:“嗯……其实这样就行了,没有必要这么麻烦。”
三魂六魄破碎至此,就算耗尽心血去救都千难万难,谢沉渊绝无可能再次翻身。
沈陵宜一挥勾陈,一道灼热烈焰轰得爆开在他们的头顶,火舌一吐,那些顽强地闪动着微光的碎片一下子消散在空气中。
可是他的一颗心慢慢地沉了下去,一直沉到了最底下,浸透在冰水里面。
从她苏醒至今,已经有整整七天六夜,可是在这段时间内,她再没有当着他的面画过一个符篆,也没有再动用过一次灵气。
当沈家人忙于布置这个专门为谢沉渊设下的陷阱的时候,她没有一次参与其中。
就算到了现在,她除了动动嘴皮子指点江山,嘲讽谢沉渊几句之外,她也是一直维持着袖手旁观的姿态。
他太了解聂棠了,知道她向来要强,如果能够亲自动手,绝对不会假手他人。
可是现在……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直白地问:“你是不是以后都不能再画符了?”
聂棠一愣,刚动了一下嘴唇,又被他直接打断。
沈陵宜问道:“你还能动用灵气吗?说实话。”
聂棠迟疑了好一会儿,回答:“灵气暂时濒临枯竭,但是再休养过一段日子,还是能恢复一部分的。”
她回答了关于灵气的问题,却逃避了画符的那个问题。
那就是说,她再也无法画符了。
她最擅长、最引以为傲、最令人惊艳的技艺就是符篆。
可是,她再也无法画符了。
如果换成是他,穷尽所能打磨的技艺就此成为他的无能和噩梦,他会怎么样?是否还能以这种轻描淡写的姿态说话?
他想,他是不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沈陵宜上前一步,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他的感情是沉重而悲伤的,可是拥抱她的姿态却像对待一件脆弱而又精美的瓷器:“……我明白了。”
他隐忍地闭上眼,只觉得眼睛里烫得厉害,像是有什么将要夺眶而出。
可他还是用一种轻松的语调对她说:“没关系的,你这么聪明,重新再练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再说还有我呢,我罩着你,这是一辈子的事!”
她对他承诺过一辈子,就是少一小时,少一分钟,少一秒钟都不行。他会一直牢牢记住的。
……
叶渐离的身世很快就被查清了。
白纸黑字的证据,证明他是沈家人,按照沈家排行,他的名字应该叫作沈陵轩,他的父母都在当年被谢沉渊杀害。
他是真正的英雄之子。
他的骨灰被葬进沈家的坟地,以本来就该属于他的那个名字。
他在生前曾好奇过沈家每隔数年的祭祖典礼,却始终缘悭一面,而在他死后,他终于还是回归了沈家的先祖之所。
如果他还活着,或许他不会觉得认祖归宗是一件多么值得得意的事情,在他贫瘠而短暂的人生中,他遭受了太多的痛苦和黑暗。至死,这个世界都不曾善待过他。
他也早已不再期待这个世界会对他温存相待。
可是,他最终还是从最黑暗走向到了最光明,并且永存于光明之中。
……
聂棠依旧还是那个淡定的聂棠,并且像一个最普通的大学应届毕业生那样准备毕业论文和答辩。
只是她不再画符了,隋老板为此差点挠秃了头,每天早中晚定时定点三条短信哀求:“聂棠小主子,聂棠大佬,求你了,赶紧把符笔捡起来,咱们再画两张啊!有钱不赚非君子啊!”
聂棠正走在宠物市场里,突然看到这条短信,不禁抿唇一笑,回复道:“隋老板,我真没骗你,以后我都画不了符了。”
隋老板:“我信了你的邪!该不是……该不是沈家太封建,不让媳妇出去抛头露面卖符吧?唉,这真的不用你出面啊,我一个人一张嘴就能把你的符吹成爆款的……”
聂棠情不自禁地笑了。
她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有时候她会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但是深信不疑的人有很多,等到她说真话的时候,往往又没有人会相信她的真话。
突然,她听到了一阵非常刺耳的、用指甲抓挠玻璃的声音。她似有所感,驻足回头望去,正和一只蹲在落地玻璃窗里的雪貂对上了眼。
那只雪貂炸成了一颗又圆又白的毛球,一双黑豆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一边还龇牙咧嘴,朝她威胁地露出獠牙来。
“你怎么又从笼子里跑出来了?也太不听话了!”宠物店老板弯腰,把大白毛球提在手上,跟它对视,“呦,还凶我,小东西,你的衣食父母是我,有点眼力价!”
聂棠推门宠物店的玻璃拉门,彬彬有礼地问:“我想买一只猫,就是那边那只布偶,多少钱?”
被老板提在手里的雪貂顿时炸毛了,凶狠地扭过头,从肚子里发出一声声沉闷的怒吼。
“布偶?那只是重点色,不贵,看在你这么漂亮的份上,我就再给你打八折。”老板拉开一只铁丝笼,把手上不断挣扎的雪貂塞了进去,咔嚓一声落了锁。
聂棠看完布偶猫,很快跟身后大笼子里的哈士奇看对了眼,哈士奇兴奋地朝她摇尾巴,她又笑着伸手去摸了摸它的头顶。
她在宠物店里看了一大圈,几乎把所有的猫猫狗狗都摸了一遍,这才走到那只气得快要发疯的雪貂面前。
雪貂愤怒弓起背脊,朝她亮出了尖锐的獠牙,一双眼睛瞪得又圆又大,一副“只要打开笼子我就咬死你”的嘴脸。
聂棠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宠物店的老板立刻回答:“这是我从别处收来的宠物貂,特别不听话,还凶,偏偏还很邪性,好几次自己拨开笼子跑出去了。我现在都要给它那笼子装三把锁才放心。”
聂棠朝它伸出了一根手指,雪貂离开张开嘴,啊呜一口朝着她的指尖用力咬合。看它那凶狠劲儿,真要被咬到了,怕是得硬生生咬下一块肉来。
聂棠笑道:“那它贵吗?它长得真好看。”
原本还凶神恶煞的雪貂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终于收敛了一点,背上炸起的毛也软软地贴回了背脊。
老板还没开口报价,聂棠又道:“如果它太贵的话,我就不要它了,我还是喜欢布偶猫。”
------题外话------
重生为雪貂的小黄:我小黄又回来了!咔咔咔!
第513章 正文大结局(完)
十分钟后,聂棠提着一只铁笼子从宠物店里出来。
气成了一团汤圆的雪貂拼命地把自己往铁丝笼上撞,撞得砰砰作响,一边还朝她凶狠地叫唤。
聂棠忙安抚它:“小黄,我现在不能画符了,可能以后都没办法赚大钱了,这才要这么努力地讨价还价。我要是表现出很喜欢你,非常想把你买下来,老板就会坐地起价。我最喜欢小黄了,怎么可能会不要你呢?”
被关在笼子里的雪貂僵硬了一下,终于停止了气得撞笼子的自虐行为,垂头丧气地蹲在笼子里,朝她软绵绵地叫了一声。
小黄是头废物,没有办法保护弱鸡主人,还被前主人一招给秒杀了。
……可是,就在它被谢沉渊扭断脖子之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它发觉自己重生在一头雪貂幼崽身上。
它跑到冰面上,望着自己的倒影,它还是毛绒绒、胖乎乎,雪白的毛皮油光水滑,一看就很好摸,正是聂棠会喜欢的模样。
它从冰天雪地中跑了出来,追着一辆在雪地上奔驰的小车,然后纵身一跃,扒在了车子的后备箱上。
它不断调换为它服务的司机,小心翼翼地搭车南下,寻找它的弱鸡主人——它能够感觉到,她还活着,也许还在等着它回家呢!
可是当它好不容易进入江城市,还没来得及找到聂棠,就被人给捉了起来,那人转手又把它卖到了宠物店。
它这几天一直想法设法地逃跑,它要回家,要告诉主人,小黄终于回来了!
可是聂棠刚才居然假装不认识它,还对宠物店老板说她喜欢布偶猫!
它哪一点不如布偶猫了?!
现在它也是软绵绵的,抱起来热乎乎的,愚蠢的布偶猫凭什么跟它比?!
聂棠打开笼子,把它抱在手臂上,用脸蹭了蹭它的小脑袋:“谢沉渊已经死了,你终于不用再受到他的驱使,你是自由的了。现在我们都安全了,高兴吗?”
小黄扬起脖子,用毛绒绒的小爪拍拍她的脸颊,还小心翼翼收好了尖锐的爪子,避免抓伤她。
“不过,我虽然再不能画符了,但我会努力工作的,我只要有一口吃的,就会把最好的留给你。”聂棠笑弯了眼睛,“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小黄歪着脑袋看着她,被雪白绒毛覆盖的小脸上出现了懵逼表情。
作为一只现任的颇具灵性的小动物,它从来都没有考虑过生存问题,不过……好像……她不能再画符了,以后可能会很惨?
所以说,它必须承担起饲养主人的责任了吗?
它倏得一下从聂棠的臂弯蹿了下去,跑到人行道中心,蹲坐在地上,左右张望一下,终于从花坛里扒拉出一张叶子。
它把叶子摆在自己面前,开始活泼地上蹿下跳,一边卖萌一边软绵绵地唧唧叫着,很快就引来了一堆围观路人。
围观群众们开始不明白这只毛色很漂亮的小动物到底是在干什么,但是五分钟后,他们懂了。
因为那只雪貂非常地通人性。它假装自己怀里抱着一把吉他,虚假地自弹自唱,摇摆身体,在表演完后,还会用前爪拍拍面前的叶子,示意大家给钱。
聂棠:“……”
她憋住笑,用力挤进人堆里,一把抱住正在街头卖艺赚钱养主人的小黄,埋下头,又从人群中挤了出去:“对不起,对不起,它是我家小宠物,比较有表演欲,可能一个不小心对接头卖艺产生了兴趣……”
……
曾经黄鼠狼、现任雪貂的小黄王者归来,重新在家里占据了一个角落,这让沈陵宜分外不开心。
但是碍于聂棠,他什么都不能说,还不敢在脸上摆出多嫌弃的表情来。
聂棠脾气温和,可是温柔的同时又特别固执,但凡是她喜欢的东西,他还是不要发表太多负面评价为妙。
谢沉渊死后,整个玄门又重归平静。
这一回,将不再是虚假而短暂的清平安乐,而是彻彻底底的平静。
而他们也进入了论文答辩的环节,即将结束四年的大学生活。
聂棠的彻底沉寂,让玄门不少人议论纷纷,猜测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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