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佳然可能真是累得狠了,很快就打起了呼噜,那动静还不小,就算隔着一扇木门都能听见。
村长一直坐在院子里抽旱烟,抽了好几管烟丝,一直抽到凌晨两点半,才回房去睡觉。
沈陵宜侧耳倾听者房门关上的声音,又等了一会儿,确定他们这个时候溜出去不会被村长逮个正着,这才轻轻地推了一下靠在他肩头睡得正香的聂棠。
她睡眠向来都很浅,只是被碰了碰,很快就惊醒过来。
因为在沈陵宜身边,她也比较放松,还想继续赖在他的肩头不肯起来。
沈陵宜有时候觉得她很成熟,有时候又觉得她有一种顽劣的孩子气,总想要他哄人。他也就顺水推舟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低声道:“快走吧。”
他们提着行李包,蹑手捏脚地从村长家溜出去。
大概是为了防止他们半夜出去乱逛,村长还把家门给上锁了,可是这种根本难不倒沈陵宜。
他只碰了一下门上挂着的大铜锁头,这锁就咔嚓一声自动打开,松松垮垮地挂在门上。
沈陵宜轻轻地把锁头取下来,又慢慢地把绕在门把手上的铁链子给取下来,做这些事的时候都小心地不发出一点声音。
等他把门打开,手心都微微出汗了。
他们两人一出门,立刻沿着来时经过的小路一阵狂奔。
聂棠在经过精英训练营的魔鬼集训之后,体力跟从前相比,至少不会拖沈陵宜的后腿。
他们一路跑到学校的正门,只惊动了沿途几户人家的家犬,那些狗吠了两声又不叫了。
一切重归于寂静。
而那座乡村学校的铁门已孤零零地出现在他们眼前,铁门上到处都是斑斑锈迹,门上挂着一个同样满是陈旧锈迹的铁锁。
破旧的教学楼就静静地伫立在铁门之后,教学楼后方还有一个圆形操场。
沈陵宜一把抓住了大门上的铁锁,锁头刚接触到他的指腹,他就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手指爬上了他的全身,他忙松开手道:“里面的情况很糟糕。我能感觉到……”
聂棠的眼睛又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妖异的浅琥珀色,她轻声道:“里面跟外面,是两个世界。”
“你说得不对,”沈陵宜否定道,“这里面,同时存着两个世界,谢沉渊把这两个世界重叠在一起,造成空间扭曲,才会有这么强烈的灵气波动。”
沈陵宜又道:“……所以现在的问题是,怎么破解?”
这个问题,一时之间,聂棠也想不出来。可就在这一片万籁俱静之中,她的手机又再次响了起来,在这样安静的地方,就算是系统自带的铃声都会显得无比刺耳。
聂棠几乎是有点忙乱地从口袋翻出手机,连到底是哪个号码打进来都来不及看,就按下了接听键。
之前那个奶声奶气的童音再次回荡在她的耳边:“姐姐,你已经到了吧?既然来都来了,不如进来陪我一起玩呀,要是我高兴了,不会吃掉他们了。”
沈陵宜突然想起,聂棠的手机在县城的大巴车站里就被她调成了静音模式,她都还没来得及调回去过!
那么刚才的铃声是怎么来的?!
“你要是陪我玩的话,我可能就会少吃几个人哦。”那个天真可爱的童声继续说道,“你来不来陪我嘛?”
“小鬼,你少吃几个人,是你自己的事,我凭什么要陪你玩?我又有什么好处?”突然,聂棠的肩头探出了一个脑袋,正是之前睡得全然忘我,还打呼噜的甄佳然。
她对着手机说完这句话,又抬起头跟聂棠相互对视。
大概是夜色深重的关系,聂棠隐约觉得她的长相跟之前有点不太一样了,定睛一瞧,发觉她真的没看错,还真的变了。
原本的甄佳然有一双柔情似水的小鹿眼,可现在,眼角突然飞扬上挑,连带她的眼神都变得凌厉许多。
聂棠:“啊,你——”
甄佳然忙对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逼问道:“再说你让姐姐们进来陪你玩,可你却不把大门敞开,这就是该有待客之道吗?你这小孩知道什么叫家教吗?”
电话那头的孩童显然被问住了,嗯嗯啊啊了好几声,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最终,他在话筒里烦躁地叫了一声:“别说了,别说了!我给你们开门,放你们进来!”
沈陵宜目瞪口呆地看着之前那个满脸病容的甄佳然突然从他们身后冒了出来,神出鬼没不说,这说话的语气和神态跟之前相比,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排除掉一到夜晚就变身和到了深夜就人格转换这两种微乎其微的可能性,这就只剩下一个答案:这叶渐离简直就是阴魂不散,居然还假装癫痫病人和支教女教师跟了他们一路!
还有他给自己取的那个名字,甄佳然,真假人,简直就是病得不轻!
难怪之前这甄佳然一点都不担心三个人挤一间客房不方便,还脑子有坑地、一个人舒坦地呼呼大睡!
叶渐离早就预料到沈陵宜在发现他的身份之后,绝对会不说话,先动手,他立刻就放开聂棠的手机,往后退开好几步,柔柔弱弱地用女音说道:“有话好好说,做什么这么粗鲁,你这样会找不到对象的……”
沈陵宜倒抽一口气,压低声音道:“你有完没完?离我们远点!”
他们说话的声音都压得很低,可电话那头的孩童还是听见了,他忽然用一种严肃的语调开了口:“我只要大姐姐,不准大哥哥进来,你们可不要不守信用哦。一旦让我知道了——”
他突然轻快地咯咯笑了起来:“就不要怪我把里面的人都给吃掉。虽然一下子吃不完这么多,但是可以先杀了,再储存起来嘛。”
叶渐离听到这句威胁的宣言,也跟着笑出了声,愉快地表示:“沈陵宜啊沈陵宜,你听见了吗?人家小朋友就是想要漂亮大姐姐,讨厌男人啊。”
他说到“漂亮大姐姐”五个字时,还刻意咬了重音,又补充道:“这小小年纪就懂得同性相斥,异性相吸了,这长大了还了得?对了,你要不要也扮个女装?”
沈陵宜:“……”
而就这个时候,铁门突然咯吱一声,缓缓地在他们面前开启了。
孩童又继续在电话里说:“好了,我已经把门打开了,就只能让两位大姐姐进来,大哥哥不准进哦。我会看着你们的。”
刚音刚落,手机就传来嘟嘟的忙音声。
叶渐离本来还想再推销一下他包里的化妆品,可是人家都已经点名了,这些化妆品显然也就用不上了。
他假惺惺道:“唉,真是可惜,因为性别问题,你只好乖乖待在外面了。”
沈陵宜都快被气得原地爆炸,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你现在还知道自己的真实性别是什么吗?”
“知道呀,”叶渐离笑眯眯地回答,“可是我掀开裙子比很多人都厉害,怎么,你要跟我比一比吗?”
他转过头,催促聂棠赶紧进去:“里面这小孩现在肯放我们进去,我们要是不顺杆子上,以后就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怎么样,要一起进去吗?现在不进去的话,光是站在外面,可是看不出一朵花来的哦。”
聂棠真心觉得,叶渐离绝对是她见过的最没有面子包袱的人了,一般的男人只要没有异装癖,那么让他穿裙子化妆假扮女生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叶渐离不但扮得很认真,还每回都能画出不同的妆容,要不是她之前在大巴车站曾解开他的围巾,发现他的喉结,她估计还是认不出他来。
可就算她有所觉察,也根本没有把握确定那人就是叶渐离。
毕竟他不光妆容完美,就连说话的声音和语气都学得惟妙惟肖,完全没有违和感!
聂棠眯着眼,凝视着这扇缓缓向她敞开的老旧铁门一眼,在瞬间有了决定:“去。没道理不去。”
那孩子虽然一直说着都是无关紧要的、要他们进去陪他玩的话,可是这无关紧要的话中也透露朝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里面还有人活着,而幸存者还不少!
所以他才会说什么“就算一下子吃不光,还能存起来”。
现在,真正紧迫的就是时间,他们最缺乏的也是时间。如果要按照正经流程按部就班地找阵眼,最后破解阵法救人,这中间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凭白丧命。
时间不待人,现在有一条最快速的捷径就摆在眼前,她就必须走这条捷径。
------题外话------
叶渐离:大家说我的演技好不好?扮演癫痫病人像不像?是不是毫无违和感?
沈陵宜:………………呕。
第490章 死亡游戏
“陵宜,既然我现在能进去,那就先去探探路。你去明天一早就坐车回县城,等徐临川他们,然后在县城等我的消息。”
这个阵法她从来都没见过,如果能从内部找到破解之法,沈陵宜再在外面跟她配合,应当会容易许多。
沈陵宜当然也知道她这个选择是最正确的,但是他怎么可能放心啊?
哪怕叶渐离不在场,他也不会放心让聂棠一个人去这么危险的地方,起码他得跟着进去保护她。
可是叶渐离在场,他就更加不放心了,谁知道他到底是安的什么心思,这到底是来帮他们的还是来坑他们一把的?!
叶渐离此人,在他感官当中,早就是该负分滚出的变态!
“不行,我还是跟你一起进去,我已经跟徐临川他们说了怎么过来,就算没人带路,他们也完全没有问题。反倒是你,”沈陵宜摇摇头,“我不放心。”
叶渐离笑吟吟地提议:“莫非你也想化个妆换套衣服跟进去?不可能,这小朋友刚才都说了,不喜欢大哥哥。再说你这身形,这长相吧,啧啧,扮女孩子还真的挺惊悚的。”
沈陵宜直接朝他一拳挥了过去:“闭嘴,这哪有你什么事?”
叶渐离猝不及防,把他一拳打歪了头,嘴角顿时青了一块,他嘶了一声,毫不在意地用手背摸了一把嘴角,二话不说,就朝着铁门走去。
叶渐离刚一踏进原本乡村学校的范围,那扇铁门又缓缓地开始闭合。
聂棠飞快地抱了沈陵宜一下,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的手机都要一直保持开机,不要给我打电话,我们可以用短信联系,我只要找到这个阵法的破绽,我就告诉你,你从外面动手。”
沈陵宜攥住她的手臂,又把她重新按回了自己的怀抱,语气急促:“我可以扮女装的,叶渐离能做到的事情我没有道理做不到!”
不就是要穿裙子吗?他又不是没穿过,为了聂棠,再穿一次又何妨?!
至于叶渐离diss他扮女孩子可怕,但是里面这小孩都已经不是正常人类了,就算丑点,他应该也看不出来……
聂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伸手拍了拍他宽阔的背脊:“不是这个问题,你在外面,我就能给你提供如何破阵的线索。你要是跟我们一道进去了,到时候连买个材料都办不到。”
她又踮起脚,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下:“考虑下我在精英训练营的表现?是不是完全放心了?”
……
叶渐离故意放慢了脚步,可还是等了好几分钟,才听见沙沙的脚步声从身后追赶上来。
他似真似假地抱怨道:“这又不是生离死别,用得着在那里依依惜别吗?”
聂棠微微一笑,答非所问:“你能出现,我很高兴。我还以为你会选择袖手旁观。”
叶渐离:“……”
他动了动嘴唇,忽然又从包里取出一盒气垫粉底,开始补妆:“啧,我的妆都被沈陵宜这家伙给弄花了!”
这么一块淤青就明晃晃地挂在他的嘴角边,也不知道明天还会不会变紫,他都没带遮瑕膏,光靠粉底肯定遮不住了。
聂棠见他逃避这个话题,也就识趣地不再提起。
叶渐离肯来,那就说明他这一回并不站在谢沉渊这一方,那么她始终还有机会。至于隋老板给她准备那些资料,只有到了最后一击的时刻才会起到最大效果。
他们在这浓重的雾气中行走了没多久,便隐约开始听到一阵童稚的歌声:“丢,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
叶渐离停住脚步,侧耳倾听了片刻,锁定了一个方向:“这歌声是从那边传来的,要不要过去看看?”
聂棠答应得很爽快:“行,就过去看看。”
叶渐离还以为按照聂棠先谋而后思的性格,应当先跟他分析一堆大道理,最后再把问题抛还给他,让他决定,结果……就这么干脆?
聂棠像是看出他的疑虑,微笑着解释:“这个学校里大多都是孩子啊。很可爱的,没什么好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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