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还天晴日暖, 碧空清静的天空, 忽见各种如鱼鳞般可怕的黑云, 婉如游龙, 甚长,其中闪电还在恣意闪动,日光晦暗, 看着像是有狂风暴雨即将来临, 来势汹涌, 恐怕不会是绵长细雨。
他想起还在修建的堤坝,心下一凛,拔腿就往外跑。
周知河的母亲在他身后喊着,他也全然听不见。
他跑到河道后就赶紧喊工人在堤坝旁堆沙袋, 直接忙碌到日落时分, 天空轰隆一声,把所有人吓得够呛。
周知河脸色发白, 呼喊着大家赶紧搬, 天就开始下起了细如绵针的小雨, 落在人的身上没有半点像是被拍打的感觉, 反而很温和。
所有人怔了一下, 周知河强装镇定地说道:“等会肯定有大雨,大家不要停。”
工人又继续去干活,过了半个时辰,雨非但没变大,反而还更小了。
工人们问道:“周大人, 这情况看着不像有雨的样子。”
周知河有些气恼,“这不可能,天气如此异象,六月冰雹,必有大雨。”
工人没去质疑他,等着等着,别说雨了,风都停了。
周知河:“……”
工人们不善地看向他,周知河还想说什么,突然一阵冷风刮来,天气无端开始降温,把衣着单薄的他们冻得不轻。
周知河知道怕是不会下雨的了,便挥挥手让大家回去了。
他回去的时候,路上看到的每个人都冷得跑回家取暖去了。
他控制不住地摩挲身体,企图能取到暖,可这天气异常的古怪,越来越冷,越来越冷,冷得他回到家的时候两条腿都在打颤。
他的母亲赶紧拿出一条披风围在他身上,一边骂一边把他送回了屋。
晚上,风越刮越大,窗户啪啪作响,却是阵阵寒到骨子里的阴风。
睡觉的时候盖着被子依旧冷得发抖。
艰难的熬了一夜,第二天,在被窝里被冻得嘴唇发白的周知河,就听到了屋外母亲的惊呼。
“这是下雪了吗?”
周知河惊愕了一瞬,匆忙起身披了件棉衣出去了。
入眼的景象并没有一片白,地上还湿润着,他顺着母亲的惊呼看去,屋角处还有一小片尚未来得及融化的白花。
如果这白花都不是雪的话,周知河就不知道什么才是雪了。
母亲还在惊奇地说着六月居然会下雪,周知河已经脚步踉跄,下唇颤抖,脸色发白,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般跑了出去。
他先去了一趟市集,卖炭火的铺子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他挤了进去,店铺老板也是一脸苦色的说道:“周大人,我店铺的大部分炭火在昨日下午就被人买走了,我们谁也没料到这六月的天还能冷成这样,店铺里也没备多少炭,要不,您再晚两天?”
周知河没有说话,他又去了其他店,那些个卖御寒之物的店铺也是生意兴隆。
路上遇到的行人都在讨论这场异常天气,没有一个人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他越走,眉头夹得越紧。
竟然真的被她说中了!
她到底是如何知道的?如何知道会降温?如何知道会下雪?又是如何知道下雪后卖御寒之物的店铺会生意火爆,可能会卖不到东西所以提前买好了?
她是个妖女吗?
不行,太子殿下还不知道她的真面目,他必须得去揭穿她。
他气势汹汹地跑去了知府府邸,向门房说明来意,递了名帖后就入了府。
一进门就碰到了姬成泽的人,个个穿得都很严实,明显准备充分,一听他是来找叶瑾宁的,有人还拿了炭火给他,一边还夸着叶瑾宁。
“叶姑娘是不是很神?她以前说我们出海会死于海难,两天后渤海就发生了地动,这回她说会六月飞雪,天气骤变,气温直降,喊我等兄弟赶紧去买御寒衣服免于被冻死,瞧,又中了,周兄弟,你可千万别怀疑叶姑娘的本事,虽说她嘴巴是厉害了些,说话也不好听,但她说的,就没一次不动的,她肯与我等说未来之事都是当我们是自己人,若她不说,我们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叶姑娘这情,我们得领,日后还得报。”
周知河心神震动,还是不死心地说道:“这些都是妖术,障眼法,她肯定从某些地方比其他人先看到了异象,这才推测出来的,并不稀奇。”
那些人一听,脸色就有些不好了,当即脸红脖子粗道:“那你怎么解释,她以前说我们会被朝廷抓住斩首示众一事?我们差点没被砍头,周兄弟,我们当你是自己人,才跟你说这些话,你若再污蔑叶姑娘一句,休怪我们不给你脸了。”
周知河想反驳,看他们一个个块头极大又凶神恶煞的,赶忙闭了嘴,与这些大老粗争辩,只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而已。
他直接找上了叶瑾宁。
叶瑾宁刚睡醒,昨晚燃着的炭火虽然早就灭了,但还是烤得整间屋子暖烘烘的,她床上还铺了好几层,怕床板生凉,在垫的被子底下还塞了好些棉花,别人在外头受冻的这一晚,她睡得无比香甜。
把厚实的夹袄穿上,她打开门,懒散地伸了个懒腰,惺忪的睡眼还没彻底清醒,就看到长得像一块炭似的周知河杵在门口。
“叶姑娘,你招摇撞骗,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我今日就要当着太子殿下的面拆……”穿你。
叶瑾宁脸黑了一瞬,不高兴地说道:“周大人,你知道一大清早看到你是多让人心情不好的一件事吗?”
“哈?”周知河话被叶瑾宁生生打断,整个人怔了一下。
叶瑾宁啧啧说道:“你命数上明晃晃地写着你会在七日后被人砍成两半,我现在看到你,就好像看到两块腐肉在走一样,多晦气,建议你没事还是少出门,免得污了大家的眼睛。”
“噗通”一声,周知河跪在了地上。
叶瑾宁:“……”
叶瑾宁不高兴了,想用跪来威胁她,可真卑鄙。
“别误会,我不是在求你,我只是腿软,”周知河面如菜色,脸上似乎还有一抹难以启齿的屈辱。
叶瑾宁合上了嘴,认可地点了点头道:“正好,我也不想平白帮周大人扭转命数,你能这么想可见你也是个识相的。”
周知河:“……”
叶瑾宁看向他的腿,啧啧说道:“只是周大人这腿,想不到周大人年纪轻轻就有老寒腿了,不过不打紧,毕竟你也活不到年老受老寒腿折磨的罪了。”
周知河:“……”
叶瑾宁拍了拍身上看不见的灰,说道:“周大人你还跪着干嘛呀?是想在临死前感受一次老寒腿发作的滋味吗?既如此,我也不阻止你,我先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后院。
周知河傻在了原地,“!!!”
他现在承认自己就是在求她还来得及吗?
叶瑾宁起得比较晚,姬成泽已经吃完出去巡视水利去了。
叶瑾宁只能自己吃饭,吃完后就高高兴兴地出了门,她还没走到河道那头,远远地看到姬成泽的身影,姬成泽显然也看到了她,他朝她轻轻一笑,如梦似幻,像是画中走出来的翩翩佳公子。
叶瑾宁看他那副模样,又有种冲动想告诉他,他像极了话本里写着的小倌馆里的公子,假清高又爱勾人。
还没等她走过去,就看到姬成泽脸色大变地朝她跑了过来,只是中间隔着一条河,想过来除非靠飞,不过太子殿下那弱鸡身体,飞得起来吗?
莫非是想跳河不成?
叶瑾宁可不答应,正想喊他别跑了,身后就伸出了一只手,然后,一块沾有迷药的白布捂上了叶瑾宁的口鼻。
叶瑾宁:“???”
她为什么又遭了报应?
在晕过去前,叶瑾宁还在想,她不就不想免费帮周知河改命吗?老天爷这报应来得可真快。
时光若是重来一次,她……还是要钱。
这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
叶瑾宁再次醒来时,她躺在了一间陌生的屋子里头。
屋子四处张灯结彩,绑着好些红绸,入眼的是一片朱红,看着无比喜庆。
她起身,发现自己穿了件红衣,双手被绑在身后,她皱了皱眉,就有人推门走了进来,叶瑾宁抬眸一看,进来的是一个长相妖艳的女子,女子身穿一袭红装,眉眼间魅惑妖娆。
“你可算醒了,”女子的尾音勾勾的,见叶瑾宁定定地看着她没说话,她娇笑一声,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叶瑾宁摇头,不解道:“你先前长得像四十,怎么现在又恢复到了十七的模样?难不成去扒了人家的脸皮不成?我必须得告诉你,你扒人脸皮这罪,活着时会遭天谴,死后下无间地狱,要不得要不得。”
眼前这个人,便是先前在孙兴府门前大肆辱骂的女子。
女子僵了一瞬,说道:“胡说什么?这是我自己的脸。”
叶瑾宁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的命数上确实没说她是个罪恶滔天会扒人脸皮的,遂点了点头。
“所以秋姑娘找我来,是想跟我讨论脸皮的事情吗?那你肯定找错人了,你脸皮够厚的了,我脸皮挺薄的,没办法换给你。”
秋南湾:“……谁脸皮厚了?”
叶瑾宁一副‘你莫不是傻子’的眼神看得她有些抑郁,就听叶瑾宁说道:“当然是你呀!你的脸皮能厚到装做一个四十岁的婆婆还没被人发现,又能缩回来做一个十七岁的姑娘,脸皮是有多厚才能做到这般伸缩自如?可真让我长眼。”
秋南湾:“……”
脸皮厚还能这么解释的?
这理由强得她半天说不上话。
第五十八章
说到四十岁的婆婆, 秋南湾就好气, 她当初明明化身的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少.妇, 怎么到叶瑾宁嘴里就成四十岁的老太婆了?
她的易容术有那么糟糕吗?
这就算了, 因为叶瑾宁,她每次用那张脸皮时都觉得膈应,白白浪费了她的一张脸皮。
“你究竟找我来有什么事?没事我就先走了, ”叶瑾宁没给秋南湾反应的机会, 起身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绑着,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正想烧断它时,秋南湾就按住了她。
“急什么急?今日是你我成亲之日,你跑了, 我这亲还怎么成?”
“啥?成亲?谁跟谁?”叶瑾宁仿佛被定住般转过身, 有点懵。
“自然是你跟我,”秋南湾眉目含情, 媚眼如丝, 可惜抛媚眼给了瞎子看。
叶瑾宁顿时炸了毛, 不敢置信道:“你怎么可以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自古以来哪有女子与女子成亲的道理?你快打消这个念头吧!我跟你是不可能的, 我们不会有结果的。”
秋南湾对叶瑾宁的说法不屑一顾, “以前是没有,现在不就有了吗?我们不需要顾忌世俗,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怎么就没有好结果了?”
叶瑾宁没好气地说道:“谁跟你说过日子了?我说的是没结果,结果, 不就是生孩子么?”
“什么?谁要跟你生孩子?”秋南湾惊愕道。
叶瑾宁想了想,她是有良知的,她不坑人,“男人娶妻,不都是为了生孩子开枝散叶、延续香火么?你说你要娶我,又不生孩子,那你娶我不就没用处了吗?娶我不值当不值当。”
秋南湾:“……”
有这么说自己的?不过连自己断子绝孙这种话都敢说,至于其他话似乎也就能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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