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事实证明。
到最后,卓青还是经不住小谢缠。
只得松口,以“今晚小谢跟叔叔睡”作为交换条件,换来了单独的出门时间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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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冬天,室外狂风能刮得人趔趄几步。
卓青出门时特意套了个羽绒服,无奈家里实在没有男式的大衣,是故,纪司予还是白天里那卫衣裹机车外套,唯独脖子上多裹了条灰色羊绒围巾——还是卓青从衣柜里压箱底的角落倒腾出来的,而后装作随手翻到,塞进他手里。
两人站在一起,就差没把“我是世界第一怕冷南方人”写在脸上。
好在晃悠的也不远,就在楼下小区外头那一条街,时不时能蹭到沿街店面的暖气。
卓青慢慢踱步,时不时踢着路边小石子,还在想,理应从哪说起。
好半晌,却是纪司予先开了口。
没有把两人之间的问题摆上台面,只笑着,说了句:“小谢,他是个很好的孩子。”
不得不说,这是个还不错的开始。
天底下所有母亲,在提起自己的孩子时,都总有源源不断的话题。
卓青亦难得松了口气,跟着轻轻一笑,夸说:“嗯,小谢一直很乖,也很聪明,从小到大都没怎么让我操心过。”
“看得出来,”他说,“小谢被保护的很好,聪明又很贴心,没有把小聪明用到坏地方。”
保护。
虽说是夸奖,可他毕竟用了这样一个词。
一瞬间,便把卓青从单纯的感慨欣慰,唤回到最初的警惕防备中来。
她脚步一顿,纪司予也跟着停步。
两人就站在便利店不远处的公交站台背后,避风的同时,终于对垒般各亮底牌。
卓青仰头看向纪司予,开门见山:“对,我把他保护的很好。也就是为了继续保护他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长大,我不希望他被更多人知道,他是纪家的孩子。”
“……但总会有人知道的,比如今天。”
纪司予眉心微拧,“阿青,很多事,我可以慢慢去学,我们都可以商量,但是有些事,认识你也认识我的人,只要看一眼小谢,就能明白他到底是谁的孩子,这一点,我们都没办法否认。更何况,小谢总会长大,他会从很多渠道意识到自己的身份。”
“什么身份?纪家的新任太子爷吗?”
“……”
“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那里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上,别说是对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哪怕我二十四五呆在那,也一样觉得快要窒息了,不是吗?”
默然片刻。
他不置可否,只轻声说:“阿青,你不希望我给你做选择,可你现在,也是在用你认为对的想法给小朋友做选择。”
“那不一样!”
她反驳:“我经历过那样的生活,所以我知道,小谢不会喜欢。”
绝对不会。
“我也不喜欢,”在这件事上,纪司予的态度却依旧温和,只是试图向她解释自己的看法,“我只是觉得,如果小谢愿意,愿意在合适的时候回纪家,他再也不会经历像今天那些的局面,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纪家可以保护他,在最大限度上不受到人生的艰苦折磨。
不会被人随便欺侮,更不会险些被迫低头,在对的立场,向错的人道歉。
“这样的局面?什么局面,多严重的局面?”
卓青反问。
“在幼儿园,在路边,随便一个孩子,都有可能经历童年里很多不开心的小事,关键是,作为家长,我会在他没长大的时候保护他,教他怎么处理,而不是因为他的家世去压人一头,你今天也看到了,不是吗?”
“是,阿青,我不否认,而且我很喜欢你的处理方法。”
“……”
“但是小谢的人生如果可以更好,我们为人父母,也应该有更周全的考虑,不能只是因为我们过了那个艰难的时候,开始喜欢平凡,就断定小谢也喜欢平凡,不是吗?”
卓青深呼吸。
“我有责任让他避开不好的人生。”
“但如果那本来可以是更好的人生呢?”他说,“我不会逼他,只是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他甚至可以继续叫谢怀瑾,而不是纪家的成字辈。”
“……不是名字和名分的事。”
她看向街对面闪烁霓虹,看向埋头奔走的过往行人,也看向面前笃定且温柔的熟悉面孔。
末了,也只是叹息:“七年了,你还是这么固执,我没办法说服你,你也没办法说服我。”
“那就不要说服,”纪司予说,“我们之间的事,归我们之间,但是小谢,他还年轻,他可以选择。”
——“他可以选,走一条比别人更艰难,但也可以站得更高的路。同样也能选择,平平凡凡长大,找一份喜欢的工作,以后也娶一个他喜欢的姑娘,不用这也规矩那也规矩,做什么都伸不开手脚。我不会干涉,我只是给他提供一个方向。”
——“我花了七年爬到纪家的金字塔尖,一直不明白,在我失去一起的时候,得到那些有什么意义,只是因为没有别的事可以继续支撑我,所以就去做了。但是当我看见小谢的时候,我好像有一点明白了老天的安排。所以,我只是希望用我的能力,给他铺一条明白的路。因为纪家不是以前的纪家,我站在那,我可以保护他,他可以做所有他想要的选择。”
他说得那样耐心,那样退让。
可寒风依旧吹得她两颊生疼,心中升起某种本能的恐慌:“……所以,你还是要跟我抢小谢?”
“不会,小谢永远都会在你身边——交给他纪氏的方法有很多种,如果他想要的话。”
卓青默然。
她无法否认,自己能够看得出来,小谢对纪司予天生的亲近。
这好似是某种无法解释的亲缘作祟,要知道,李云流也是带了小谢许多年,才培养出这样不生分的亲昵来,可是这段过程,于纪司予而言,似乎半天便得以完成。
小谢愿意亲近他,甚至有些崇拜他,希望得到他的肯定,那种充满渴切的眼光,是父与子的羁绊。
即便她是小谢的母亲,也努力做小谢人生中的庇荫大树,可是正如纪司予所说,她无法代替那孩子,做出人生中所有的选择。
流着纪家的血,而度过这样的童年,已经是他的同辈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快乐安逸。
可小谢会甘于平凡吗?
她不知道。
她不想用自己的想法去支配一个才六岁的小孩。
从她生下他的那一刻起,最希望看到的结局,便不是“拥有”,而是“自由与美满”。
或许纪司予说得对,除了这些,一切的前提,似乎还应该加上世俗意义上的成功。
可即便如此。
“无论小谢怎么选,我都会支持他。”
凛冽寒风中,卓青退后,与面前人隔开半步。
“可我不愿意再走以前的老路,不要用小谢来威胁我。”
“嗯。”
与她想象截然相反的,纪司予却很干脆的,点了点头。
“我也这么想,”他说,“阿青,那里不适合你,你不喜欢,那就不回头了。”
“……?”
他话音一转:“但是,其实七年前我就想问你,阿青。”
如果我的想法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如果你甘于平凡,钟情于烟火气十足的平淡生活。
他眼神闪烁。
许久,也只艰难的,问一句:“如果,我愿意跟你走一样的路呢?”
“……一样的路?”
卓青愣了愣。
刚才还斩钉截铁,要她给小谢选择空间的人,这会儿突然话风急转直下,打得她颇有些措手不及。
蓦地蹙眉,她迟疑,反问:“什么一样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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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他们走的很慢。
两人都心照不宣的选择沉默。
除了在路过小区门口的商场时,卓青拽住纪司予,去一楼的平价睡衣店买了一套加绒的蜡笔小新睡衣。
除此之外,他们便连基本的交流也没有,各自……心怀鬼胎。
一路直奔家门,下了电梯,卓青的脚步却倏然一顿。
隔着老远,便在楼道尽处,自家门外,隐隐约约瞧见某个不速之客的窈窕倩影。
卓青心口一滞,暗道不妙。
也没来得及招呼身后的纪司予,当即加快脚步——
果不其然,一走近,正是不知何时改头换面,换上一身浅粉色毛衣裙,瞧着格外岁月静好的卓三小姐,站在自家门外好整以待,似乎是算准了要和她“不期而遇”。
视线相撞的一瞬间,唇角勾起,满面自得。
卓青的脸色彻底冷下去。
也没打算再讲什么客气,直接“噔噔”几步上前,强行挤进她和自家大门的距离之间。
“你来干嘛?”
一门之隔,背后就是小谢,卓青犹如刺猬般竖起浑身尖刺,与在公司时的冷静嘲弄不同,满头满脸都写满了明晃晃的、不容置疑的抗拒。
卓珺起先没有答她。
唯独视线一歪,瞄到紧随其后上楼来的纪司予那瞬间,脸色复才柔和三分。
抬眼便温声喊她:“姐,怎么,这么不欢迎我啊?”
说话间,卓珺挽住她手,“怎么说我们以后也是工作上的伙伴了,我听公司的人说,你在北京有房子,正好就在海淀区这边,所以我专程想来看你一眼……正好,司予哥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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