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扶住椅背,才没跌进男人怀里。
她瞪大眼睛瞧着他,眼底那点淡淡的、微不可见的粉色,在他眼里便放大了几分。
“这是要哭了?”他眉头轻轻一提。
付茗颂微愣,轻轻磕着下唇,除了床榻之上,她是不敢在他面前哭的。
闻恕一只手绕过她身前,在她巴掌大的腰背上压了一下,叫人彻底跌进他怀里。
他一手揽住,一手擒住,逼着她抬起脸。
宫人见此,纷纷低下头去,不敢听,亦不敢看。
于她们而言,皇上与皇后这便是夫妻情-趣,旁人瞧不得的。
“是为你那个大哥哥,还是为朕这碗面?”他如是问道。
付茗颂一怔,不知这二者为何要放在一起比较。
可她隐约能听出来,闻恕对付毓扬,带着些莫名的敌意,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为何而来的敌意。
付茗颂轻声细语,有哄他的意味,“他是为了四姐姐的婚事来,臣妾说清,该是不会再来了。”
她习惯性的揣测他的情绪,从而能从善如流回话,不至于惹怒他。
这是她的生存之道,十六年来皆是如此。
可偏偏今日,依旧出了错。
闻恕似笑非笑地瞧着她,“所以,你是为了你哥哥,这眼眶才红了一圈?”
付茗颂又是一愣,还没来得及深想,便叫他松开下巴,屈指敲了敲额头。
“少拿你那小脑袋揣摩朕的意思。”
他这两下敲得可不轻,原本没想哭的人,疼得霎时红了眼,想抬手揉一揉都不敢,一声不吭地受着。
闻恕凝着眉头道:“哥哥有何好的,帮扶不了你,亦是护不住你,你十个哥哥,都抵不过一个朕,有这伤春悲秋的功夫,不如多用几顿饭,省得总是晕过去。”
他愈说愈偏,原本只是眼眶微红的人,叫他这番话说的,浑身上下,就连藏在绣鞋里的脚趾都泛着粉。
“还饿么?”他忽然问。
付茗颂尚未缓过神来,慢吞吞地朝他摇了摇头,便被他拦腰抱起,直走向内室。
她惊了一下,忙拽住他的衣领,又吓得松开,正不知这双手往哪儿放时,便已被妥当放置在软榻上。
男人一边在她衣带上摸索,一边低下头,正此时,付茗颂匆匆抵住他的胸口。
“不是,不是因为大哥哥。”她微微喘着气儿,语速比往常要快几分。
闻恕挑眉,示意她接着说。
他眼眸狭长,不上挑也不下垂,乍看之下凌厉的很,叫人心生畏惧,可细看,却有几分多情。
尤其是这般自上而下的垂着眸,莫名多了几分柔和。
她抿了抿唇,移开目光,“是被长寿面烫着了。”
半响,内室里落下一声轻笑。
闻恕弯了弯唇,一贯清冷的眉梢难得沾染了些许笑意。
“是么?”
他拇指指腹贴着她的下巴,轻轻磨着,“那得怪御膳房了。”
作者有话要说:
皇上:哥哥有何好的。
宋长诀:微笑
——
上辈子他俩没见过,所以认不出来的
第43章
这夜,屋内的声响比屋外的蝉鸣声还要嘹亮。
她方才没落下的泪,一滴不剩的在这翻江倒海中流的干干净净,沾湿了被褥,沾湿了他的肩,顺着下颔流向脖颈,再往下……
可这种时候,她流的泪不仅没叫男人怜香惜玉,反而更加助兴。
付茗颂咬住手背,仿佛湖畔边摇摇欲坠的树叶,风浪狂击之下,飘落在湖面上,成了一片浮萍。
不知过去多久,男人动作渐慢,低头轻轻吮住那张动人的小嘴。
他有意抵住她舌下,引的她呜咽一声,银丝勾着唇角,又被他抬手擦去。
这样,他似乎还能尝到一点点香味儿,是方才那碗长寿面的。
男人修长的手一根根抚过她显而易见的肋骨,低低喘着气道:“再多长点肉,硌得慌。”
付茗颂脸颊微烫,并不愿在这种时候听他说话,可也不敢直接捂住耳朵,便只好闭上了眼睛。
哪有,哪有占尽便宜,还嫌人硌手的……
又过一刻钟,闻恕叫了水,却仍是没起身。
他屈膝跪在她双腿-间,余兴未尽的擒住她的下巴,星星点点的吻,最后落在她右眼眼尾之下,近乎虔诚的碰了碰那颗诱人的红痣。
也几乎是同时,付茗颂眼睫一颤,沉溺的感觉忽热散去,睁开眼瞧着他。
闻恕抬了抬眉头:“怎么了?”
她小嘴微动,又严丝无缝的抿住,一言未置,只朝他摇了摇头。
闻恕未多想,将汗湿的人抱起,随手拽了件不知是谁的衣裳,往她后背一披,这样便抬脚走向耳房。
窗边透过几缕凉风,他抬头瞧了眼天色,忽然一道敲锣声落下,在黑夜里绕了好几个回转。
子时了。
…
…
宋长诀一只手搭在门栓上,一刻都未犹豫,直落了门栓,推门而去。
少年身量修长,可却单薄,尤其在夜里衬得更甚。
他只手握一柄短剑,驾马往西郊的林子走去。
这京城的地形,宋长诀早就烂熟于心。现在这个时辰,城门总之是出不去了,他也无意大张旗鼓出城门,西郊的林子是唯一一处通向城外,守卫还不严的地带。
他眉目冷冽,不由抿了抿嘴,依皇帝瞧他的那一眼,魏时栋所为多半已暴露了,而他之所以还安然无恙,无非是大理寺的证据未收集全…
待一切都备好了,他作为出谋划策之人,如何能跑的了?
宋长诀紧握缰绳,待快至西郊时,下马徒步。
忽的,他神色一紧,望向前方来回徘徊巡逻的官兵。
今日看守的人明显比往常多一倍,不对,不对……
他抿了抿唇,立即掉头就走,谁料两侧的斜后方分别围上一队禁卫军,光瞧那衣着打扮,便知是宫里的人。
不多,仅十人。
但他知道,今夜走不掉了。
领头之人是闻恕身边的侍卫王沥,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宋长诀,还算彬彬有礼道:“宋公子,我们皇上想请宋公子到宫中一叙。”
宋长诀朝他扯了扯嘴角,似是衡量了一下自身的处境,最终将手中的短剑丢了过去。
—
子时八刻,宋长诀踏进慎刑司破旧的铁门,四下一扫,寻了处干净的角落坐下,随即闭上眼,半个字都没问。
王沥有些惊讶,在牢门外站了片刻。他原还以为,这小子该会有许多要问的,没想就这么不声不响,一言未置。
也好,省得他多费口舌。
紧接着,空旷的大牢内响起一阵铁链窸窸窣窣的声音,咔嚓一声,牢门落了锁。
再然后,脚步声走远。
宋长诀眉心轻轻蹙起,若说心中没有一点郁闷那是不可能的,他谋划了这么久,还是走进了这么个鬼地方……
许事已成定局,宋长诀紧绷了一夜的心弦,彻底松开来,靠着墙头,呼吸渐浅。
彻底睡过去前,他脑中划过一道人影。
正是宴席之上,身着暗红凤袍的女子。
不知是否因断了几日安神药,他多梦的老毛病又犯了,且今夜,还是个很长的梦——
大抵是草鞋踩过泥地的簌簌声,两道脚步一前一后,推开破旧的屋门。
五岁大的小男孩忙从榻上爬下来,一边往外跑,一边喊着爹娘。
他跳到健壮男人的怀里,被他抱起,就见娘亲手中还抱着个女娃娃,很小,就团子那么点大,怯生生的。
“阿诀,你不是一直想要妹妹吗?爹娘给你添个妹妹,好不好?”
小男孩细细的眉头蹙起,伸手戳了下那个粉团子,“可是,这不是我亲妹妹啊。”
他说完这话,仿佛陷入了沉思。
可紧接着,三岁大的粉团子,在两个大人的指引下,磕磕巴巴的朝他说了两个字:“哥,哥…”
说罢,她便将头埋在娘亲的肩颈上。
小男孩一怔,为难的抠了抠手指头:“那…那好吧。”
梦境中的时光飞逝,转眼间,话都说不利索的女娃娃摇身一变,成了穿着布衣裳,绑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只听砰的一声,院门被推开,男孩扭头望去,便见她跌跌撞撞冲了进来,直往他身后钻,哭的跟只花猫似的。
他再一瞧,原来是这丫头不知怎么招惹了村口李大夫家的犬,约莫是追了她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