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梅林,温承昀吩咐下人不必跟来,他拉住我的手往梅林深处走。暗香未远,冻蕊初发,红梅胜雪,盛开的红梅在这寒冷的天气里,散发出内敛的凝香,而这红梅雪景,就如想象中的那般好看,点点红梅烂漫,纷纷雪花飞残,由近看,红梅在白雪的覆盖下,似是犹抱琵琶半遮面般的含羞带怯,只露出点点红,而远望,那点点红在这皑皑白雪的背景下如泣血一般挺风傲立,像是耗尽了生命耗尽了心血也要为这个世界增添一抹色彩一般
“犹余雪霜态,未肯十分红,一剪寒梅傲立雪中”我轻轻吟诵
温承昀笑了,“看来江风眠没有白来,现在都能吟诗了”
“此情此景,你没有什么感慨吗”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咏梅的诗句那么多,他为何偏偏吟了这么一首,我又想起了他和温承谟的事情,我想问,但不敢,我怕他会伤害江风眠。
等我们回去的时候,青鸾殿已被火盆炭炉熏得暖烘烘,炉内又加了香粉,整个殿内弥漫着好闻的味道,身上暖了又芳香满殿,不觉让人想睡觉,加上冬日天短,我和温承昀很快歇下了。
自上次一别已有半年,这是他离开最久的一次,他似乎是为了补偿我一般,吻我吻得格外细致温柔,从额头到眼睛到鼻子到嘴巴到脖子,然后一路向下分外虔诚,我抚摸着他的脊背闭上眼睛喘息着感受着,我自欺欺人的想他是爱我的,哪怕并不十分爱,但能陪在我身边也是好的
随着他的起伏,我勾住他的脖子,双腿绕在他的腰间,我迷离恍惚得似乎进入到了一个极乐世界
他最喜欢的睡觉姿势,是侧卧在我的身后抱我睡觉,一只胳膊给我做枕头,另一只胳膊将我紧紧箍在怀里,我就像一个婴孩一般缩在他的怀里,后颈上还能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
“温承昀”
“嗯”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你和你哥哥温承谟的关系如何”
我还是忍不住,我担心他,我在想是不是可以劝他停下他做的事情。这样侧面问他,他应该不会察觉吧
“嗯?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小的时候和温承谟也打过交道,只是他大我比较多,我长大些后他就回去了汴州,并不相熟,现在想来,你们两个的性格很不相同,你们。。。相处的好吗”
温承昀突然翻正躺下,又一把将我也翻过来抱到了他的身上,于是我整个人面对着他趴在了他的身上
我们的面部贴的极近,我的鼻子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子,我可以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第一次这样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与他四目相对,我心跳加速脸也微微发烫
“是不是江风眠对你说了什么?”
“没。。。没有”
“你撒谎的时候总会结巴”温承昀似笑非笑,那眸子仍然深不见底
“你。。。你别怪他,是我追着他问,他没办法才和我说的”
“他说了什么”
“。。。他说你和温承谟在打仗。。。”
“那你没问为什么?”
“问了。。他说你要和温承谟抢梁王的爵位和封地。。。”
“哼”温承昀发出像笑又像冷哼的声音
“你不会因为他和我说这个要杀死他吧”我紧张起来
“你很在意他的死活?”
“我。。我听说那天被我抢了佩刀的侍卫死了。。。我不想因为我再有人丧命了”
“你如果不想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就不要再任性,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说的不要说”
温承昀语速和语调异常平静,听不出带有任何情绪,但还是让我生出阵阵恐惧,他到底是一个可以做出怎样可怕事情的人?我永远看不透他,以前只觉得他性子骄傲张扬了些,现在看似乎还有冷血和杀伐决断,以及对权力的贪婪。
我越发感到害怕,从他身上滑了下去,转身背对着他,他却又靠上来将我抱在怀里
“你是不是怕了?男人的世界很残酷,你的父皇,不也做过诛人九族灭人满门甚至屠城这些在你看来十分残忍的事情吗,可是你的父皇不会伤害你,我也不会”
“为了权力吗”
“不,为了生存”
“我不懂”
“你不需要懂,睡吧,乖”
又是在我脖子上轻啄,虽然我还有心惊肉跳的感觉,但我努力说服自己,这个拥我入怀抱我入眠的男人,他不会伤害我
好久没有睡得这么香甜,等我终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巳时,温承昀不知所踪,婢女告诉我他卯时便起床离府了,特意交代不要吵醒我,我一阵怅然若失。我宁可他离去的时候喊醒我,我还能多看他一眼,他这一去又不知道何时会再回来。
我慵懒得起床,婢女们已经捧来了温热的洗脸水和漱口水,等我洗漱好后坐在梳妆台前等候婢女为我梳妆打扮时,我看到梳妆台上多了一束红梅,插在一个青瓷花瓶中,红色与青色搭配的相得益彰,而这束红梅更是将整间寝房都点缀出了生机和活力
“这束红梅哪里来的”
“回王妃,是王爷吩咐摘来放在这里的”
掩饰不住的笑意在我嘴角绽放,他对我到底还是肯花些心思的
梳妆完毕后,我吩咐打开青鸾殿殿门,刺眼的光芒照射进来,原来太阳出来了,阳光映射白雪,只觉得那光亮的刺眼晃得眼晕。
生活再次归于沉寂,温承昀没有再回来,江风眠也没有再进府,我的心情却不似之前那样低落烦躁,毕竟上一次温承昀离去的时候送了我一束红梅,我们终于不再是不欢而散,这是一个好的开端,不是吗
我时常幻想着温承昀再回来的时候,我应该梳什么样的妆发穿什么式样的衣服他会更喜欢,原来女为悦已者容是这种心情,我像是陷入热恋般一样痴痴得等他再回来。
一转眼,马上要新年了,算算日子,我已经在郢王府呆了近两年时间,原来两年的时间可以如此飞快的过去,可是那一天天的日子明明很难熬,为何回忆起来的时候却总觉得时光如白马过隙一般匆匆掠过呢
那一天,正值大寒,一年中最后的一个节气,岁暮天寒滴水成冰北风呼啸,可是除了北风怪异的怒号声,我的耳朵里又传来了打仗的声音。
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江风眠不是说温承昀和温承谟在和谈吗,为何又兵戎相见?温承昀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是不是还活着?
我打开殿门,跑了出去,北风刮在脸上像无数把刀子一样在脸上乱割乱划,疼得钻心,北风还从鼻腔钻进来,几乎将我的鼻腔冻住一般无法呼吸。可是我还是奋力的跑着,身后追着婢女们,那一幕再次上演。
终于,我还是被那紧闭的大门拦了下来,管家来了,他以为我又想闯出去,已经吓得浑身颤抖,跪在地上哆嗦着说
“王妃,求求您了,您可怜可怜我们吧,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