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多钟的时候, 唐晓染打开自家的大门, 在玄关处扒着墙壁往客厅和餐厅的方向探出头去, 顺便和近处的赵伯小声打个招呼, 偷偷问一句：“赵伯早，我爸和大哥起了吗？”
餐厅的方向传来几声刻意的咳嗽声。
“你怎么不顺便问问我起了没？”唐晓煜侧过身, 左手手肘搭在椅背上，问话的态度十足的大爷范儿, 透露出他此刻的不爽快。
唐晓染站直了身体, 往那边走——早知道她就再提前一个小时的, 都怪萧总家里的床睡起来太舒服，而且被子还紧紧地缠住自己不放。
“早啊。”假装刚才门口的那一幕并未发生, 唐晓染坦然地跟他们挥了挥手, 往早餐桌的方向走去。
唐晓煜脸色很差地看着她。
她顺势在旁边坐下，微笑着看向他，完全无视他的黑脸, 从牙齿间平平地挤出一句：“我这不是知道你不到十二点一般不起吗？”
唐晓煜冷哼，拿起筷子给自己夹了根油条, 狠狠咬下一块。
感觉就很气, 昨晚他等了那么久的所谓‘半小时后回的电话’,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就知道！跟歆姐比起来，他在自家姐姐心里的地位是尘埃那个级别的！
唐爸穿了一件崭新的黑色立领外套，用完了早餐，坐在最边上拿着份报纸在看。
唐晓染要了一杯豆浆，喝了一口之后跟坐在对面的大哥开口说道：“昨天我跟G市那边的几个供应商吃了顿饭, 他们倒是蛮想拿到我们高晟的订单——”
听到她末尾语气的上扬，和那恰到好处的断句，唐晓璋轻笑了一下，从旁边抽过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低沉的嗓音接过话头：
“但是看你是个女生，我们家又一直有些传闻在外面，所以不敢跟你签单。”
至于那些传闻，无非是说唐家养了条养不熟的白眼狼，长大了争家产，吃相难看到甚至完全没打算留点给后面的两姐弟。
唐晓染打了个响指，全对。
很快又故意皱了皱鼻子：“哇，大哥，我遇到这么悲伤的事情你居然还笑得出来？塑料兄妹情了。”
和她的声音一起响起的，是唐志华从鼻腔里哼出的，满是不屑的冷笑。
“相信他们的传闻，那我这会儿岂不是已经老到识人不清，甚至都躺在病床上气成植物人了？”
“呸呸呸，爸你不要乱说这种话。”唐晓染转头看着他的方向，彼时唐爸正好将报纸微微放低了点翻页，那件纯黑色的、纤尘不染的外套被唐晓染看到了，顺嘴又夸了句：
“咦？爸你今天这衣服挺好看的啊。”
乍一看像是普通的黑色外套，但不论是这布料还是剪裁，以及袖口和领口简单的银灰色线条，从设计里就能看出来它的内涵。
唐志成笑了一下，和自己弟弟那斯文儒雅的长相不同，他是长了一张很显年轻的娃娃脸。以前当高晟总裁时，很多时候为了显出威严，渐渐变成了不苟言笑的模样——
只有自家人才能见到他笑起来的样子，是带着点腼腆的，让人会错判他年龄段的那种笑容。
“是吗？”他接了一句。
目光落在唐晓染的身上，之前还有些疑惑她最近很多次的夜不归宿，但是听见她回来第一件事又是和晓璋谈公司的事情，那点轻微的不满就都消散了。
女儿身上那股神采奕奕的精神样儿，他能感受出来。
只要她在往好的方向成长，他就没什么可操心的了。
唐晓染点了点头，格外真诚地接道：“对啊。”
唐志华又笑了笑，眼角的岁月痕迹里也染了笑意，手头的报纸半天才翻过去这一面。
旁边的唐晓煜吃完油条，气性也消了。
转头问她：“今天有时间吗？带你出去逛逛。”
唐晓染忆及昨晚他所说的事情，点了点头，见他吃完了早餐，也抬手把杯子里最后的那点豆浆喝了，起身道：“行，走吧。”
唐晓璋同样从餐桌前站了起来，将椅子往回推了推，对唐志华稍一颔首：“爸，我也先走了。”
唐志华点了点头，稍一抬手，露出左手手腕上那块旧表，看了眼时间。
唐晓璋走到门边，抬手取下赵伯挂在那里的西装外套，扣着手腕上的扣子，他对打开门倚在门框上等他的兄妹俩开口道：
“去哪里，我先让司机送你们。”
唐晓煜下巴冲自家老爸的方向扬了扬，没开口。
于是唐大哥顿时会意，随着他们直到走出家门才再次开口。
“出什么事了？”按照他对唐晓染的了解，周末都是能在萧时歆那边待就绝不会回家的。
唐晓染耸了耸肩，伸手点了点旁边男生的肩膀：“问他啊，他的人脉查的，我也才刚回。”
“不过大哥啊，这两天是周末，你怎么也回家待着？”
唐晓璋沉默了几秒钟。
“他最近在赶稿。”
女生相当不厚道地笑了笑，然后又想道：一个动不动要闭关的作家，和一个动不动就要出差的总裁谈恋爱，也不知道是苦了谁。
“可以这样啊，哥，以后出差就派唐晓煜去啊，反正他之前不是可想上手公司的事情了吗？对吧？”
唐晓煜不可思议地转头瞪她，没想到这回自己不开口都要躺枪。
……单身狗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的伤害？
“不去，没兴趣。”他拉平了声调冷酷地回绝，顺手拉开车门，让她先坐进去。
唐晓染往车里钻的时候还回头看他，露出半点不信的神情：“没兴趣？哎哟我是不是听错了？”
深棕色的眼睛里全是调侃的笑意。
唐晓煜面无表情地站在车门边通知她：“你再这么继续得罪我，一会儿你想跟我走，就只能在车后面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