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又是平静又不平静的夜晚,袭击仍旧有,但在知道了原因之后他们也能及早准备,比之前不知道规律前的时刻警惕要轻松不少。
当天边泛白,负责夜晚警卫的人和换班的人打了个招呼后去床上睡觉了,房车就这点好,有专门的戒备位置,也有非常舒服的休息位置,而就在刚刚上岗的人打算揉揉鼻子缓解因为突然吸进冷空气的不适时,一阵凌乱脚步和嘶哑的求救声让他们立刻警觉。
“警戒!”
负责警卫的队员当即绷紧身上肌肉,示警之后他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那里是一处小山坡,不是什么很值得注意的制高点,而伴着一声声嘶哑的呼救,一个人从上面狼狈滚下来。
警卫队员:......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袭击啊,看对方的样子更像是寻求帮助的人。
在外走商,哪怕自负实力车队的队员也不会贸然做出什么,对方不管多狼狈或者看上去多无害他们心中始终都有一根警戒的弦。
以房车为护,警卫冲那一路滚过来又狼狈摔在车队七八米外位置的男子喝令警示:“不要靠近,将双手露出来,不要做任何危险动作,否则我不介意将你击毙。”
赵闯一路滚下来几乎丢掉小命,一晚上蜗居灌木丛下又没有补充过体力,再加上滚落时的伤害,赵闯如果不是还记着堂弟的命和不要引起对方误会,他现在一定已经晕过去。
嘴里木木的,似乎有铁锈的味道但感觉的不真切,赵闯身体的感知已经失去大半,但他仍艰难的将自己双手摆在对方视线中没有做一点多余动作,赵闯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房车,合着嘴里的雪沫艰难说道:“救救我......”
刚说完人就昏了过去,可以说如果昨夜没有下雪,他一路滚下来有积雪作为缓冲,他现在已经要没小命了。
冲出来的不止赵闯一个,灌木下的另两人也没在隐藏的托着身体僵硬的赵雷从灌木下爬了出来,而从他们出来的瞬间,几道目光就警惕又奇怪的落到他们身上。
“什么情况?”
房车上,朱晓东看着外面几个可怜兮兮的人影一脸莫名。
其实灌木下的人他们昨晚就发现了,只不过这里是个不错的宿营地,灌木下的人又没感觉到多少危险,朱晓东也就没在意,顶多派个小东西过去监视下就可以了。
因为没什么威胁,朱晓东对那边也就没多上心,本以为那些人会藏到他们离开,这样的人一路上他们也不是没遇到过,有胆子打三辆房车主意的不是没有,但那些人有的有贼心没贼胆,有的则已经成了草原上刃草的肥料之一。
朱晓东在好奇,郭铭言还在房间里陪着苏苏没出来,十元和顾纯在照顾小郭曦也对这边没兴趣,朱晓东没什么事做,在看到张荣浩过去后他索性也从房车里出来向那边走去。
“什么情况?”
朱晓东问张荣浩,张荣浩也是才接到手底下人报告,说有人冲撞车队,当然冲撞这个词还要打上引号,说求救更恰当些。
张荣浩和朱晓东最近关系处的不错,也知道这是比自己强很多的厉害大腿,闻言他冲朱晓东露出个无奈表情,道:“是附近避难区的人,应该是有人因为昨晚的降雪冻僵了来求救。”
说到这张荣浩也很唏嘘,一直以来他都很庆幸自己觉醒了很厉害的异能,灾变时代真的不愧灾变之名,普通人想要生存太难了,就好比这几个人,一个晚上而已就冻死一个冻僵一个,剩下的三个也是面色青紫身上的冻疮不用看都能闻到。
确认对方并没有危害到自己这边的能力,张荣浩也不介意做点好事,商队吗,能结善缘的时候当然要出手,都是在商言商,但这个时代不同,张荣浩自认也不是那种为了利益什么都不顾的黑心商人。
让手下给对方拿两条热腾毯,又给了对方几杯热糖水,总算让之前被冻得脸色青紫的几个人缓和许多。
没有让他们进房车,集中在一处空地上后张荣浩看着那堆围着毯子和热水的人也很头痛。
朱晓东就没这个顾虑了,他才不管车队人怎么处置呢,反正他就是一蹭车的,倒是对正在细心喂堂弟喝糖水缓解的赵闯有些兴趣。
这老兄就是之前冲出来的那位,现在身上还带着擦伤呢,也能看出他身上有很严重的冻疮,因为之前的翻滚冻疮崩裂,就算有热藤毯遮掩看着都很凄惨。
是几个苦命人。
朱晓东注意的是他的眼神,那眼神无疑是颓丧的,也是茫然的,对未来的迷茫,但在看怀中已经不再僵硬、心跳也已经明显的同伴的时候,他的眼里又带着希望和倔强。
这是个心性不错的人。
朱晓东有了这个结论,灾变时代不可怕,没有力量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自己都是去了希望和活下去的动力,那就算你身体健康和拥有足够的能力也是活不好的。
查清了对方身份,又明白了对方述求,张荣浩就对这些出现的人没兴趣了,无非就是寻求帮助罢了,张荣浩可没多余的经历浪费在这些人身上,毕竟,名义上他还是这个商队车队的领队呢。
张荣浩跟朱晓东打了个招呼后就走了,只留下一名队员在这里看着,等那些人缓一缓就让他们离开,车队不是慈善堂,能给他们一些帮助却不会一直给他们帮助。
那些人也知道这个分寸,所以并没有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两条毯子一杯糖水就显得很满足,这也让张荣浩很满意。
朱晓东没走,有那姓郭的醋坛子在他才没多少机会留在苏苏身边,哪怕他现在都以大舅子自居了,小郭曦有十元和顾纯照顾,朱晓东也帮不上什么忙。
其他车队事宜更是没朱晓东什么事,至于说是那个叫周米的小女孩,她也有专人照顾,朱晓东可不想去面对那个十万个为什么的小孩子。
所以,无聊中朱晓东靠近正细心喂糖水的赵闯。
赵闯在朱晓东靠近时就发现了,常年在野外讨生活,这种危机感几乎已经变成了本能,本能还告诉赵闯那个靠近的年轻男子很危险,非常危险,危险到他没有一丝一毫能从对方逃走的机会。
强大的异能者吗?赵闯心中有三分畏惧,但更多的还是羡慕,如果他也能觉醒出这么强悍的能力就好了,而不是那个鸡肋一样的......
朱晓东的靠近剩下两人也发现了,有些畏缩的将自己往热藤毯里缩了缩,他们捧着热水杯的手也在微微颤抖,比起赵闯的敏感剩下的两人明显没察觉的那么清晰,但仍旧能感觉到那个正靠近的人不是他们能抵抗的,这种对生命无法掌控的恐惧让他们连头都不敢抬。
“你......您有什么吩咐吗?”
赵闯的嗓音很沙哑,哪怕之前曾经用糖水润了一下也没有任何改观。
朱晓东摆摆手示意赵闯不要紧张,蹲在赵闯面前,如同一般的好奇青年一样看着他怀里仍旧脸色青紫的赵雷,朱晓东道:“能不能跟我说说,你们为什么被赶出来。”
赵闯瞳孔微缩,他们被避难区赶出来的事之前并未透露,就算是赵荣浩询问他们也只是说在外留宿而已。
赵闯不知道眼前这个给他极度危险感觉的青年是怎么知道的,却也知道隐瞒没有任何意义。
苦笑一声,赵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告罪一声将手中杯子里剩下的糖水一点点喂给赵雷,有了糖水和热藤毯的缓解,原本已经快挂的赵雷好转许多。
安置好堂弟,赵闯正色看仍旧蹲在不远处、毫无强者包袱的青年,青年说很伤的危险并不是故意散发出来的,但就是这样好不刻意流露出的危险才是真正的危险。
没有隐瞒,赵闯用沙哑的嗓音道:“不瞒您,我们确实是被赶出来的,但我发誓我没做任何丧心病狂的事,被赶出来也只是因为不想同流合污罢了。”
说到这赵闯顿了顿,他面色虽苦眼里却闪着某种能让人动容的坚毅。
朱晓东看着他,并没感觉到赵闯最后那句‘同流合污’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这就好玩了。
苏苏的昏迷是整个车队低气压的原因,但这么多天的没有恶化也算是个好消息,朱晓东也从最开始几乎绷紧的状态中恢复不少。
没有恶化就是最好的消息,朱晓东也不允许自己一直处于那种状态,甭管怎么说,苏苏有郭铭言,有自己,有少年在说什么都不让她有事就是了,想要照顾人,最好的方法是将自己照顾好。
否则你又如何有资格去照顾别人呢。
朱晓东在用赵闯当媒介缓解自己和车队紧张的氛围,算是个小调剂,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哎,如果不介意,和我说说怎么样。”
朱晓东就这么蹲在赵闯几人面前,笑嘻嘻的模样一点都没有大魔王的架势,甚至因为长久以来的担忧和睡不好黑眼圈也很重,一股子宅男和和平年代修仙党的气息迎面扑来。
很随和的青年,赵闯和其他两个人却不会被眼前的和善蒙蔽。
拒绝?不可能的,不说身上还披着人家的毯子和喝着人家送的糖水,就是单纯被询问,以他们的能力也是没资格拒绝的。
热藤毯是用一种能自行发热的藤蔓编织成的,因为选用的都是初生的新鲜藤蔓所以很柔软也很舒适,这种毯子不算是一次性,但时间一长等藤蔓失去活性就会失去自行发热的能力。
赵闯的手悄然抚摸身上的热藤毯,这种东西对眼前人来说是可以随意施舍给‘乞丐’的普通物品,但在他之前所在的避难区,一条还在保质期的热藤毯...不,应该说他之前所待的避难区没人会这么奢侈的用这些热藤编织成毯子。
热藤越是鲜嫩发热的时间就越长,也越柔软,编织成衣物穿在身上那绝对是抵御寒冷的最佳选择,编织成毯子这么奢侈的事赵闯之前都没想过。
如果能留在这个车队里......
赵闯心中火热,没有一个灾变时代的人不想活着,除了想活着,活的好自然也是期盼的一种,面对突然到来的机缘说不激动是不可能的,但如何才能让自己几个人有能够留在车队的价值呢。
灾变时代不是和平年代,不是你一句‘我想留下’就能被收留的,就算是和平年代也不会有人会无缘无故的让一个陌生人加入自己的队伍。
绞尽脑汁赵闯想不出自己的价值,好在对面青年对自己还有一点兴趣,哪怕他也知道这兴趣来自哪里,无非是对方无聊想要打发时间罢了。
脑中思绪翻滚,但其实并没用去多少时间,虽然明白希望渺茫,但决定努力试试的赵闯摆正了自己的心态,他郑重的对对面青年点头,就犹如接收到什么命令一样的将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
这并不复杂,故事中发生的事其实在许许多多的避难区、避难点中都在发生。
赵闯是个没上多少学的普通人,因为没文化只能出来卖力气维持生活,建筑工地的工作虽然辛苦,但比起很多人来说那份收入虽然辛苦但还是可以的。
只是,安稳生活随着灾变时代的来临崩塌瓦解,开始通向了完全没有预料的方向,赵闯绝望过、奋斗过,但最终也只是芸芸众生的一员罢了,之后避难区建立,他也算拥有了一个可以依靠的避风港湾,但没过多久,事情有了变化。
曙光避难区,这个名字是避难区最强的人取的,寓意很明显也很直白,但其中隐含的却没那么容易被察觉。
取名曙光,这既是一种期盼但也是一种自负,虽然自负的不明显,但如果结合到赵闯无意中发现的事上那就已经不是单纯自负能够解释的了。
发现了不该发现的,赵闯没有声张而是选择小心离开,然后在辗转了几个昼夜之后做了选择,之后的事就很简单了,因为招惹了某些不该惹的人,赵闯和他的堂弟同伴被赶出了避难区,无家可归的他们在遇到雪夜后只能藏在灌木下躲避,再之后的事就不需要说了。
朱晓东听完赵闯的讲述摸着下巴,他眼里闪着的光让赵闯有种寒气从尾椎骨窜上头顶的危机感,不过,那似乎并不是针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