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不会做事,就是捏肩也捏不出舒适,她的手劲小,与其说捏不如说是在摸,摸的魏濂脊骨酥麻,他按了按眉心,道,“别捏了,去下房让人烧点水,我要洗澡。”
傅晚凝小小的说是,缩着手出了屋。
魏濂呼着气仰躺,只觉养了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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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葬在东骏山,魏濂带着傅晚凝过去了。
陵墓是当场挖的,那一口口棺材被掩埋,墓碑上也刻了名字,傅晚凝在其中看到了她娘亲,她眼底藏悲,隐忍着不让自己哭。
魏濂坐在树下,对沈立行道,“言家的人早点送上路吧。”
沈立行剥了橘子给他,“明儿就走了,正哭闹着呢。”
魏濂吃两瓣随手给了傅晚凝,道,“泼皮户不是白讲的,暴富了些年头还是养不出好性子,倒越发当自个儿是个人了。”
傅晚凝拿着橘子吃也不是丢也不是,光握着傻站在那儿。
沈立行看的好玩,噜嘴道,“厂督给你吃的。”
他眼睛在她脸上转着,嘴里油的出水,“厂督,在哪儿找来个这么漂亮的太监?这小脸比香姐儿还秀气。”
香姐儿是枕香阁的头牌,他去了几回都没约上。
魏濂斜看着他。
沈立行就晓得他不快了,忙转过话道,“这言家也毒,傅渊宏都死了还要赶尽杀绝,现在也算是报应不爽了。”
汪袁拿拂尘驱赶着飞舞的小虫,“设身处地的想想,他们确实得这么做,傅渊宏是死了,难保他的家眷知道丢盐案真相,一个不小心,就是满盘皆输。”
“傅渊宏算是个人物,自己咬舌自尽不拖累家人,就是可惜他是伟丈夫却斗不过小人。”
沈立行还想跟他罗嗦两句,不远处的锦衣卫就叫他了,他对魏濂道,“卑职过去看看。”
魏濂嗯了一声,他就撤身过去了。
魏濂拣起一颗桃,咬一口道,“傅小姐还没消息?”
“不好找,番子查过那一片,都说没见过,”汪袁顶着压力道。
魏濂桃吃一半扔回盘里,“倒比一般人聪慧,躲得找不到人,让番子回吧,再找也是徒然。”
汪袁应是。
傅晚凝心乱如麻,魏濂不是她的杀父仇人,也不是害她逃亡的人,她的仇人已经死了,东厂也不会再追查她,只要她安分守己的待在魏濂身边,她能安稳一辈子。
魏濂回头看她,见她还抱着橘子,便道,“不吃就丢了。”
傅晚凝掰一瓣放嘴里,酸甜沁口,她轻声道,“……吃的。”
山上风大,吹多了头疼,魏濂按着鬓侧起身,冲汪袁道,“江大人的酒宴,你也过去一趟。”
汪袁问道,“需要奴才准备什么吗?”
魏濂扯唇笑,“叫俩人抬个大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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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私下入官员府邸大都着常服,原是皇家威仪,太监是皇家的奴才,那身宦官服就是身份的象征,况且多数太监不到岁数出不了宫,若太监着宦官服入官员府宅,那就意味着他带着差使来,断断不能跟他说私交,场面上的规矩,大家都自觉默许。
初六那日,魏濂在晚间要过江府。
他穿的是竹青直裰,玉冠束发,人如美玉身姿也挺拔风流,往那儿一站像个显贵公子,太监的脂粉气没沾染半分。
他让傅晚凝跟着一道。
傅晚凝乖顺的换了身民间小厮的衣物,她的身形消瘦,这种暗色一上身就能显出她骨架的轻细,魏濂瞧着就皱眉,太监虽说不是真男人,但除了缺的那物儿该像男人的地方还得像,似她这般皮儿嫩身子薄的,他在宫里十年都未见过一个。
马车停在衙门前,魏濂先上去了,回身见她小心翼翼地拽起袖摆,脚踩在脚搭子上走的颠簸,似个鲜少出门的姑娘,他眸中沉淀出深,手就伸到她面前。
傅晚凝望着那只修长的手怔住,一刹倒忘了反应。
“快点,”魏濂催促道。
傅晚凝的耳朵止不住烧,她半低着头,豁出去似地将手放进他的手里。
她的手如无骨,皮肉柔软的让人不舍得加重力气,魏濂握住后心下存起了惑意,他牵着人站到车台上便放了她。
傅晚凝就坐到车夫旁边。
魏濂凝视着她颤动的长睫道,“进来。”
他掀了帘子进马车里,傅晚凝瘪着嘴只得顺他的话也进去。
魏濂半靠在小榻上,看她站在车门边无所适从,便转了眼望到案几上,“把那碗椰子簟端给我。”
马车行进了,傅晚凝在马车里走路不稳,她贴着车壁摸到案几边,手想拿碗,马车突地一震,她就跟没着落一样往案几上撞。
魏濂抻着身随手提住她的后襟,才避免她挨疼,他懒着声道,“干不得事儿。”
傅晚凝顿时扑地,口中怯道,“……奴才,奴才不是有意。”
魏濂单手拿着碗先饮一口甜水,问道,“你家哪儿的?”
他骤然问这个,傅晚凝猜不出他的用意,只好道,“回老祖宗话,奴才老家在黄田村。”
魏濂唔着声,“家里几口人?”
“有两个妹妹……”傅晚凝回道。
魏濂嚼着椰肉眼睛放沉,一家唯一的男丁还送来做太监,他侧着目光盯在她的脸庞上,“你爹娘待你怎么样?”
光她这一身嫩皮,明眼人一瞧就知她没受过大罪,真正苦人家的孩子从小做活,最会谋生计,可她冒冒失失,胆儿也小,更不懂侍奉人,她分明是富养出来的,但富养出的孩子家里人绝对舍不得送宫里,她的身份有问题。
魏濂脚伸到榻下拖出一个杌子,推到她脚边,“坐好了。”
傅晚凝老实的坐到杌子上,紧着话道,“奴才爹娘很疼奴才……”
她说完又心虚,掀着眼悄悄看一眼魏濂,他果然目露讥讽。
魏濂也不戳破她,侧躺好闭目养神。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观阅,鞠躬。
第12章 十二个串儿
马车行到江府停下了。
江寒英候在府门前,看着魏濂下了马车,满脸喜意将他往府里迎,“魏厂督里面请。”
魏濂说了声“稍安勿躁”,那马车里又钻出个瘦人儿,他轻拽着人下了马车。
照常说,遵着魏濂的身份,应该是底下人先下马车,这人倒反了。
江寒英望了望傅晚凝的脸,顿觉感悟,佳人优待怪不得。
他俯着身领他们入府。
江府酒宴摆的低调,设在后院才两桌,多是江寒英同窗好友,其中大学士居多,他们望见魏濂进来,个个瞪眉竖眼。
文人轻阉臣是亘古不变的理,江寒英岂有不知,他请魏濂入府,又请好友来,侧面就说定了他与魏濂有交情,不会在乎他们的看不惯,权势好物,能让清贵折腰。
江寒英邀魏濂上座,他捏着酒杯敬一众人,“感谢诸位前来,小儿有福,能得诸位相顾。”
那些学士再大的火气也只能压着不发,敬酒的敬酒,说好话的说好话。
魏濂笑看着他们虚与委蛇,案桌前一杯酒喝尽,却不见满上,他瞥着傅晚凝。
傅晚凝匆忙跪在他脚边,握着酒壶给他倒酒。
她细削着肩背也直,这般跪好,倒有几分美人侍酒的韵致。
酒过一圈,张仁义自座上起身,朝魏濂举杯,“魏厂督,这杯酒本官敬你。”
魏濂转着酒杯,凉声问道,“张大学士敬咱家什么?”
“自是敬你扰乱朝堂,搅浑内阁,”张仁义寒声道。
魏濂短促的哦一声,他小酌一口酒,不经意道,“文人说话就是狠,口诛笔伐,咱家玩不来你们这些弯弯绕绕,你觉得咱家行恶事,那你上告啊,今儿个是江大人的喜宴,你闹出这么个破事儿,想败坏谁的兴致?”
轻描淡写便将话抛出去,引到江寒英头上,他最会操纵人心,言语便能煽动身外人。
江寒英面色转眼不好,“予理,今日是私宴,就不要谈公事。”
他如今是首辅,他一句话出,那些后面还想接上骂话的大学士便只能闭嘴,一时院中气氛凝固,好不尴尬。
魏濂看的舒畅,又做起了老好人,他弯着笑眼问江寒英,“江大人,令公子不抱出来让我们看看?”
“看我糊涂劲儿,”江寒英忙敲脑门,他朝一边的侍女道,“去让夫人把源儿抱来。”
一个妾能叫夫人,端的是宠妾灭妻,这偌大的江府内里也是不光彩,富贵乡里滋生出腐朽,门外人看热闹。
魏濂唇畔一直挂着笑,他低垂着眼,眼尾看傅晚凝,她跪的疼了,眉皱的难看,他闲闲道,“丧着脸作甚,没得人见了要说不吉利。”
傅晚凝拘着身,舒展开眉。
魏濂捻了一颗樱桃,放到她嘴边,示意她张口。
傅晚凝心口骤紧,他在逗弄她,在他眼里,她连人估摸都不算。
傅晚凝想偏头,魏濂眼色寒成冰,她便怕了,她张着口衔住樱桃,委屈使得她嘴角下坠,那颗樱桃裹在嘴里不得下咽。
她抬首那一瞬,纤颈伸直,其上未见起伏,是极柔顺乖巧的情态,见者即升意。
魏濂眸暗呈阴,忽地举起宽袖将她整个人罩住,他低声道,“到我后边儿去。”
傅晚凝弓着腰躲到他身后,一口将樱桃吐了,那气不断上翻,他故意做给别人看,为的什么她不清楚,可她只感到屈辱。
“魏厂督真是艳福不浅,这小奴皮子媚断骨,您能消受的起吗?”一学士讥笑道。
便有另一人出来跟他一唱一和,“魏厂督看着不就行了,又不用提枪上,就是娇人儿命苦,床榻上没法解脱不说,还得受着累,本官这颗怜香惜玉的心都免不得替她悲哀。”
傅晚凝听着他们污言秽语,眸生水汽,她便是奴仆了,也还记着从前的气节,她再懦弱,也受不住被一群男人指指点点,她娘亲告诉她活着比什么都强,可她发现想活着就得摈弃一切,做最低贱的人,忍所有不能忍的事。
魏濂手中的杯子一下被捏碎,他阴鸷着眼望那两人,笑意含杀。
那两人自觉戳到他伤处,更是洋洋得意。
江寒英待要做个和事佬,老嬷嬷抱着他儿子进来了。
学士们便都围上去看,娃儿长得好,玉雪可爱,那些学士纷纷将备好的小物件儿送来,起过哄就又坐回到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