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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渡河!渡河!”厉弦奋力大喊,众人轰然而喏。
  仲衡没有多看一眼那稀糊一团的蛮酋,当即拨转马头,喝道:“回转,渡河!”
  大半的百姓四散奔逃,有多半已跑上了木桥,见到凶残的蛮子竟然被更凶残的车队之人给杀得七零八落,见不到几个整的了,可这帮子车队的人,凶是凶,却是不怎么向大燕百姓下手。有些人便开始心眼活络,惦记起自家的牛马家当,那可都被蛮子掳掠了,正在那头四散呢!若是能找回些,也不怕会忍饥挨饿了。
  有许多人便蠢蠢欲动,又从桥上想奔回来牵牛拉羊,找回自家的家当,也有人怕得要死,拼命想过河,人群乱糟糟地挤成一团,进退两难。
  “长矛队平列矛枪,牛马驭者出鞭净路!”仲衡已赶了回来,见状大喝。
  牛马驭者们打仗不行,干这等事却是得心应手,当年随着大公子出行,人称净街虎!那鞭子挥下,啪啪四响,说抽屁股,不抽脑袋;说抽鼻子,不抽耳朵。
  跟着公子爷出行西北,想着能搏一把的二赖子,原本见着蛮子那是悔得肠子都青了。他一个自已吃饱一家不愁的赖汉子,不过是想着年纪老大不小,想跟着公子建功立业,拼一把富贵,说不得能搏个媳妇成家立业,何曾想会遇到这千杀的蛮子?
  幸好公子爷机关威猛,杀得蛮子片甲不留,奈何小命虽有靠,他一个打杂赶牛的驭者却挣不上功劳,如今这帮贱皮子,幸得公子爷救了一条命,却还敢耽误渡河逃命大事?!对付不了蛮子,还对付不了这帮土鳖?!不抽得个个乖乖听话,老子就改叫“净街猫”!
  二赖子狞笑着抽出他赖以成名的长鞭,啪啪啪!
  一窝乡土百姓如何见过这等威风凛凛的凶人?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冲回桥那头,面对白花花雪亮亮的长矛,只得哭爹喊娘地挨着鞭子,慢慢排成列,匆匆挤向河对岸。
  [我去,果然是仆肖其主,“人才”啊!]
  [唉,见小利而忘大危,这种时候也只能出雷霆手段。]
  [你们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百姓穷得底掉,就那一点家当,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能不惦记吗?]
  【蛮子大队,距此还有1.78公里,预计1小时17分后到达。】
  厉弦一凛,赶紧让诸人加快渡河,那些蛮子抢来的牛羊、装粮的大车,能带就带,不能带走的就地焚烧,还能挡上一挡敌人的来路。
  一时牛哞马嘶,人哭驴叫,人流被赶迫着,缓缓从古旧的木桥上向对岸涌过去。
  到得最后车队压阵而过时,回首已遥遥能见到一大片敌人的阴影,出现在视野的尽头,漫漫撒撒,无边无际,腥膻之气仿佛扑面可闻。
  厉弦心中一寒,知晓必是蛮子的主力已至。
  一片蛮骑乌云一般急驰离队,向着古桥方向奔来,远远能听到这群蛮骑古里古怪地号叫着,似是见猎心喜。
  “路障点火,马队过桥!”仲衡高声发令,一把将站在地上看得发呆的自家公子爷拎起,让他坐到自己的马上,挥鞭而驰,雄雄火光在身后燃起。
  古旧的木桥被众人和车队压得咯吱作响,前队由郑青带领,已驱着百姓渡河远去,郑赤和石屏正压着后队拼命前驱,仲衡带着自家的公子爷压阵,在队伍最末。
  他不是不想让阿弦去队伍中间最安全的地方,只是自家的公子爷一心与他同甘共苦,要压阵护卫众人,当真是——
  仲衡紧紧拥着怀中的人,心中无比坚定:愿化身修罗,手持利剑,护他一生。
  [小厉子往后看,往后看啊!来个全景,我去,果然是人一满万,无边无际。好鸡动!好鸡动!赏,有赏,重赏!]
  [哇!冷兵器时代的大战啊!可惜不能全程跟随,要是能灭此凶獠就好了,京都有难了。]
  [行了行了,再凑近的话,咱小厉子要变烤栗子了,看看就得了,安全第一!有实力了再和这帮蛮子干过!]
  弹幕滚滚,上人们正看得鸡动不已,亢奋难言,主播钟恪突然惊呼一声:
  【小心!握草,危险!】
  几个蛮骑疾奔至桥前,被阻塞燃烧的障碍物挡住去路,凶性一起,抽出了链锤。
  头颅般大小,扎满利刺的黝黑铁球,被一条长链拴着,被蛮骑在半空中挥成一个圆圈,带着呼呼的尖哨风声,突地脱手而出,刺锤顿时甩着长链呼啸着向火堆冲去——燃得正旺的大车“砰”的一声,被砸成几块,带着雄雄烈焰,和刺锤一起向古桥上飞舞过去,重重砸在桥面之上。
  古老的木制桥面,本已不堪重负,被这连火带锤的一砸,咔嚓!砸碎了一大片,周围也被火舌舔着,渐渐燃起。
  “阿衡,小心!”厉弦一惊,疾声大呼。
  然而仲衡的马,蹄前正落下一块燃着烈焰的碎片,那马一声惊叫,一脚踏进桥面碎裂处,整匹马轰然倒下,把马上的两人甩出,飞坠下桥而去。
  他们身后跟着的几骑,顿时撞成一团,众人嘶声哭喊:“公子!!”
  第59章 铁人
  浑河本是大河支流, 从中原穿越陕北入边蛮之地。
  夏秋之季河水丰盛, 浩浩荡荡, 古木桥就建在水道收拢的转折之处,崖岸高耸,河面比一般河段略窄,却也有三五十丈宽。此时正值仲春之末,河水尚枯, 河床裸露了大半的石滩底,只余近半河宽的水面急急流淌而过, 折转之处撞到岸边, 激起一蓬蓬白沫, 虽称不上惊涛骇浪却也凶险异常。
  古木桥离着水面足有三五丈高,人要是从桥上掉下,不管是撞在石滩上, 还是直击汹涌的水面之上, 都是非死即伤。
  仲衡与厉弦本已过了大半的桥面,只差十来丈就能抵达对岸,蛮敌的链锤来得太突然, 呼吸之间,桥面坍塌, 马匹前蹄陷入, 前肢断折向前栽倒,却把两人从半空往斜前方抛出,向对面几乎垂直的河岸撞去。
  仲衡紧紧搂着怀中人, 努力将自己的身形弓起,在保护阿弦的同时,也能卸掉些撞击之力。不知是幸运还是倒霉,两人的身体在离河岸几尺远的地方,抛力已尽,堪堪擦过峭壁,直直往河滩坠去。
  厉弦被紧紧包裹在男人的怀抱里,眼前只见一片弹幕急速地喷涌而出。
  [播主,救人啊啊啊!]
  [惨了惨了,这下子要水煮栗子还是石头磕栗子啊?]
  [放电行不行?要么弄个激光?有什么招赶紧出啊!]
  [仲将军啊!嗷嗷嗷,不要啊,这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啊呸呸呸!]
  【我,我想想,找找,我我我了个去!只有纯能量传递,掉河里放电,那是嫌他死得不够快吗?!】
  钟恪惊得头皮发麻,脑袋里也是一片空白。
  前生今世的孽缘,这么些时日,日日夜夜的陪伴,不知不觉中,他和许多观众一样,已经不仅仅将这个直播当做只是一场观赏娱乐和谋利的工具,当作神灵俯瞰众生的游戏,而是将那个恶怂的草包当做了自己熟识的损友,笑骂无忌,有时嫌弃,有时吐槽,却也不知不觉被那混蛋在心中占据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小角落。
  电光石火之际,仲衡一声暴喝,骤然拔出靴筒里藏着的钢制长匕首,奋力向石崖插落。
  精钢制成的匕首,削铁如泥,是厉大公子在试精钢比例时,无意中得出的一个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