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幕府内,折昭肃然端坐,脸上惊讶之色愈显浓厚。
杨文广的言辞干练而见解,然却让折昭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八月十五那晚,洛阳城居然发生的挟持太学生的事件,足足有九十余太学生遭到了明教妖人的挟持,这其中还不乏宰相司马光之女司马薇,可谓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了。
原本按照折昭的身份,这么大的事情朝廷理应会文书告知,然因她这段时间远征在外,无暇返回府州,才使得她尚不知情。
继续看下去,折昭很快就从惊讶变为了错愕。
在挟持之事中,她的夫君崔文卿居然在里面作出了极其关键之举。
在朝廷上下全都束手无策之际,是崔文卿挺身而出,乔装成明教妖人的模样,前去妖人关押太学生之地周旋,竟不可思议的用迷药迷晕了所有的明教妖人,才使得朝廷大军顺利登船,救下了所有的太学生。
可以说,那晚上若是没有崔文卿的英雄之举,事情却难得到这样圆满的结局。
是崔文卿独自一人,救下了所有的太学生!
得知如此情况,饶是折昭的镇定,此际也是忍不住有些热血沸腾。
她万般没有料到,就她那丝毫不会武功的相公,居然能够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周旋于众多妖人之间,冒死救下了所有的人,如此大智大勇的侠义高风,实在令人倍感敬佩。
而且更令折昭意想不到的是,崔文卿居然还受到了官家的亲自接见,且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授予了一个从七品的骑都尉之职。
虽则骑都尉只是一个末微勋爵,但对崔文卿这样的白丁来说,却是十分难得的荣耀。
总之一点,崔文卿不仅为了他自己,更为她折昭涨了不少颜面。
看罢杨文广的书信,折昭娇靥上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面对明日大战所产生的紧张情绪也是有所缓解,似乎担心别人你不知道崔文卿的“丰功伟绩”似的,她淡淡笑言道:“小婉,你也看看吧。”
穆婉接过细读半响,不能置信的高呼道:“呀?大都督,姑爷居然作了这么了不起的事情?救下了九十多名太学生?”
“是啊!”折昭故作淡然的点点头,眉梢儿之间却遮掩不住的春风得意之色,“这个崔文卿,总是有着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没想到才去洛阳没几天,就获得了如此殊荣,就连官家也是亲自单独接见,相信这对于明年科举考试,一定会事半功倍,毕竟殿试也是看脸看人的时代啊!”
穆婉含笑点头道:“这么说来,姑爷岂不是科举有望了?那大都督你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啊。”
折昭点点头,目光却落在了崔文卿所写的书信上,隐瞒一丝不可琢磨的淡淡期待。
不知道,他会在信内说些什么呢?
一时之间,一股紧张感觉从折昭心里蔓延而生,更有一丝不可言状的喜悦期待。
她暗暗吁了一口粗气,拆开了崔文卿所写的书信。
比起杨文广,崔文卿的书信很短也很是简单。
起先一句“都督娘子在上”就让折昭忍不住莞尔一笑。
原本她以为崔文卿一定会在书信中对他所取得功绩大书特书,没想到却是只字未提,反倒是有一件事情请求她的相助。
事情对于折昭来说也很是容易,崔文卿在国子监的一个叫做高能的同窗,乃是麟州人士,因家中遭到恶霸欺凌兄嫂皆亡,故而崔文卿特地来信,请求折昭前去调查真相,并为高能一家主持公道。
待看罢书信,折昭暗暗一叹,一股失望的感觉不知不觉涌上了心头。
这个家伙,居然没有一句夫妻之间的话语对她言明,难道他真把家书当作公事来往了么?
而且还是为了区区小事……
心念及此,折昭原本有些振奋喜悦的心情,不知不觉又是低沉了下去。
“咦,大都督,信封中还有东西。”
正在这时候,穆婉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呼打断了折昭的思路,她抬起头来,却见穆婉已是拿起了崔文卿所写书信信封,从中取出了一物。
这是一根金光璀璨的金簪,簪体圆长,簪头以圆球形高浮雕工艺雕刻凤鸟图案,而簪身上半截则以凤鸟尾部加以花卉纹雕饰,形象生动,精致美丽。
穆婉细细的把玩端详着手中金簪,忍不住笑道:“没想到姑爷还这么有请趣,居然在信封中放了一根金簪送给大都督。”
“哼,算他还有几分良心。”折昭心情又是大好,心内原本的几丝阴霾也是消失不见了。
这时候,穆婉看清楚金簪上的字纹,不禁伢声言道:“居然还是在碧翠坊买的,那可是洛阳城最是有名的金玉店铺啊,里面首饰的价格亦是不低,光此一支只怕不下数十两。”
折昭失笑道:“有求于人,必定非常大方了。”
穆婉却是笑容一收,言道:“大都督,末将有一席话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呵!你给我打什么迷糊眼,有话直说便是。”
“其实大都督,想必姑爷也知道你向来不喜欢戴什么珠宝首饰,若他真是有求于大都督,必定也会送一件大都督你最是喜欢之物,如什么骏马名辔,雕弓宝剑之内的东西,然而姑爷却是送了一根金簪,这其中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折昭闻言大奇,不解询问道:“有何深意?”
穆婉嫣然笑道:“大都督,金簪乃是女儿事物,姑爷送金簪之意,恐怕也是想大都督你能够打扮得更是女人一点,就你整日头梳男儿发髻,身穿男儿袍服,明明是婀娜佳人,却非要打扮为男儿的模样,姑爷不感到腻歪才怪。”
折昭一听此话,顿时就有些生气了,拍案言道:“荒谬!本帅乃三军主帅,岂能头戴金簪,身穿裙裾坐于中军大帐之中?如此一来,何能号令全军?!”
穆婉却是一笑,言道:“大都督啊,在军中你是主帅,但在家里面,你则是女子,更是姑爷的娘子,有些旧习惯,也应该改改了。”
折昭愣怔了半响,方才是沉沉一叹,幽然言道:“此话也有几分道理,的确应该改一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