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奶奶脸上写满焦急之色,好像不喜欢她回答这个问题。
曹牧笑了笑,鼓励她:“你当个诚实的好孩子,我就放了你的祖奶奶,让你们一家团聚可好?”
阿玉犹豫了,好半晌回答:“没见过。”
这明显就是睁眼说瞎话了。齐老夫人年事已高,天边出现异象,家人不敢惊动她也是有的;阿玉却正是好玩好闹、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当时巨木出现的时间又长,她怎么可能不出来看个热闹?宗鳞张口欲斥,曹牧却阻住了他要出口的话,笑眯眯道:“这样热闹的事,阿玉居然没看到吗?可惜了,据说那是一棵从来没人见过的黄金树,从枝干到树叶都是金灿灿的,好不漂亮!”
这!齐老夫人一个激灵正想开口,曹牧抢先一步抬起手对着她,五指一拢,她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干瞪眼。
阿玉斜眼瞅着他,满脸不屑:“什么金的!大树的叶子明明还是绿的。”
曹牧笑了,边上的宗鳞和蛮人也都笑了。
“原来大树的叶子是绿的,这样说来阿玉确实看到了。”曹牧捋着自己长须,摇了摇头,“可惜看到巨木的人虽然很多,真正知道它秘密的人却少之又少。我敢说,整个齐家也只有四个人知道——”
他蹲下来,保持和阿玉平视:“那就是你祖奶奶,你爹爹,你娘亲。还有,因为祖奶奶最疼你弟弟,所以他才知道这个秘密,我说得对不对?”
齐老夫人知道大事不好,正想用力摇头,哪知宗鳞手掌搭在她后背,一股古怪的力量传进去,她就感觉到颈椎都麻了,浑身动弹不得,连点个头都费劲儿。
阿玉顿时像被踩了脚的小狗一般跳了起来,大声斥道:“你胡说!”
这回是宗鳞接口了,声音中充满了不屑:“你当然不知道巨木的秘密,因为你祖奶奶、你爹娘更疼的是你弟弟,而不是你!”这么利用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来诳骗实在有失体面,然而看起来事关重大,连曹大巫医这样的堂堂神境都开始骗小孩了,他自己的气度就先放一边儿吧。
阿玉捏紧了小拳头,气呼呼道:“我弟弟才不知道!祖奶奶最疼的是我,我知道!”
宗鳞哈哈大笑:“你知道个P!”
“你才是P,你全家都是P!”这话一下让宗鳞黑了脸,阿玉已经指着他大声道,“那棵大树是玄天娘娘的!”
隐流的玄天娘娘?话音刚落,宗鳞还未如何,曹牧的脸色却沉了下来:“你怎么知道!”
阿玉一心想要证明自己知道秘密,以示家人宠爱于她,这时就嘟着嘴道:“前天我在娘亲房里午睡,爹和娘说的,以为我在睡觉。可是我全听见了!”
曹牧低声道:“你听见了什么?”
齐老夫人挣得老脸通红,额上青筋都要根根爆出,可惜依旧动弹不得,连嘴都张不开,只得眼睁睁看着玄孙女儿的小嘴一张一合,清脆的话语蹦豆子一般吐了出来:“爹告诉娘,西边山上出现的巨木是玄天娘娘给我们赐下来的祥瑞,还说娘娘现在就住在那里呢。因为娘娘喜欢我们,所以这个秘密只有我们齐家知道!他要娘亲发誓,不将这秘密说出去。”
她的声音中带着满满的自豪感。阿玉虽然年纪尚幼,可是平时耳濡目染,对于“玄天娘娘”的名号却是说得一字未错。
齐老夫人喷出一口鲜血,仰身便倒——既然阿玉已经说出了真话,宗鳞也就懒得再控制这老太婆了,反正她手无缚鸡之力。
曹牧直起身子,对宗鳞道:“你立刻驰援银沙嘴,我随后就到。”
他地位崇高,宗鳞应了一声并不敢多问,心里却道玄天娘娘的幻象有什么要紧之处,能劳动曹大巫凶亲自前往?要知道驰援银沙嘴是特木罕亲自下的命令,军令如山无人可以违抗,曹牧却将调查巨木异象之事摆在了第一位。这其中的蹊跷就很值得商榷了。
不过他呆在军中已久,比别的大能更服从军令,这时就很干脆地点了点头,招过亲随传了一系列命令下去,带人转身走了。
这时乌驮城内处处都是哭喊和惨叫声。这城市本身不大,也不是重要城邦,最重要的是蛮人对于这个意外得来的人类城市可没有任何怜悯之心,烧杀抢掳,只把一个数百年的古城搅得乌烟瘴气。
还好宗鳞已经下令大军开拔,急行前往银沙嘴,凶猛的蛮兵才算暂时放过了乌驮城,匆匆离去。
这时,曹牧也已经又提审了几个凡人,确定了巨木曾经出现的准确方向,即举步前往。
他的速度绝非常人能比,约莫是几个起落之后,就已经抵达了乌驮城以西二十余里的一个山谷之中。
乌驮城西边的山势连绵,但既不算高大,也不显得陡峭。而曹牧已经赶到的这个山谷,水源丰沛,植被茂密,上有危崖,整个山谷终年只见到一小半阳光,因此地气异常潮湿,石上爬满了青苔,上头时常有水珠滴落,还未走进谷底就觉得凉飕飕地,在这盛夏的时节也要连打几个寒颤。
然而仅此而已。
风传出现了巨木异象的这个小山谷,看起来和大山当中的任何一个山谷并没有什么区别,没有仙家宫殿,没有珍禽异兽,甚至连个山洞都没有,这就不会让人联想到神仙清修所用的洞府了。
据他抓来询问的那几个本地人交代,巨木异象出现以后,乌驮城里也不乏好奇好事之徒一路跑来这里,想看个究竟,撞个机缘,不过所有人都失望而返,因为山谷里什么也没有。
大概神仙已经离开了吧,凡人们都说。
曹牧环顾四周,笑了。
周围的一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破绽,连崖顶滴落的水珠子敲在人身上,也是沁骨的凉意。
逼真极了,除了这里太安静。
一个人迹罕至的小山谷里,应该有虫啾鸟鸣。但在这里,除了风吹过树梢以外,就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