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乌谬的声音突然转厉:“昨天也是本月的第七天,但是那家酒寮的人说,这三个可都没去。你要我将这三人找来,一一细问么?”
不光是他本人,大监国连他手下的动向都了若指掌,这是将他一举一动都监视起来!啚炆眉心一跳,终于深深吸了一口气,把组织好的语言说出来:“我这几日的确生气,就想,就想给乌明一个教训。但真地只是教训罢了,绝没有伤害他性命。”
这几日快活运每天都把报表给他,所以他知道自己拿到的钱不增反减,原本明明还有九十墨晶就凑够了,结果这数字一天一跳,变成了一百墨晶、一百一十墨晶……眼看着离二百五十墨晶的目标倒似越来越远了,教他如何不心焦?啚炆心口扎刀似地气怒,更恨当日喝酒误事的乌明。
他身边不乏陪着吃喝玩乐、陪他解闷的人,这时就进言道:“不若给乌明一个小小的教训,反正他现在被削职在家,谁也不会注意到他。”
啚炆心头这口恶气一天不出,就一天都觉得憋屈,因此没多想就采纳了这人的意见,果然找人去“小小”教训乌明一番。
乌谬揉着太阳穴道:“你和我对于‘教训’两字的定义不同?”
“不……”
“那为什么乌明现在成了死尸一具?”
啚炆一口气道:“我的确派了三人去寻他晦气,但也只是打他一顿,没将他杀了!”
“那他是怎么死的?”
啚炆喃喃道:“那就不得而知了。我的人离开时,他还活着。”
乌谬轻笑一声:“你派去的人里面,有一个原在王军中效力,擅使精铜棍,最喜欢锤击敌人脑壳,一击轰杀致死。你觉得,他惯用的手法和乌明的致命伤,像不像呢?”
啚炆一时沉默,好一会儿才道:“他杀人逾百,出手一向分得出轻重。如果乌明真是被他击毙,不会有机会在墙根上留字。王叔,这一定是有人栽赃,要嫁害于我!”
乌谬点了点头:“很好。那么你将这人找出来给我,以证清白,限你——”顿了一顿,“三日时间。”
王廷臣子无故被害,他理应给沙度烈一个交代;最重要的是,乌明是锐金部的族人,身为本部大首领,他也必须给族人一个交代:“逾时无果,你自来请罪。”
啚炆无话可说。
宁小闲听长天转述至此,即道:“大监国最后会如何处置啚炆?”
“不能如何。”他悠悠道,“这才是症结所在。”那是啚末的儿子,不是乌谬的,大监国总不能像管教自己儿子一样惩罚啚炆。这恐怕才是最让大监国恼火之处。
事实证明,长天的推断一点儿都没错。
在王储府上上下下的如履薄冰中,三天时限很快就过去了。
这三天当中,王储闭门谢客,连快活运的生意都不过问了,宁小闲也乐得安享三天清闲。这么短短不到一百个时辰当中,啚炆和他的智囊团当然是什么招数都用尽了。可是想当然尔,无论他用出了什么办法,最后都没能抓到嫌疑人。沙度烈出动了镇武司都没能查找出第二个嫌疑人,王储殿下同样希望渺茫。
他也没傻到抓人来顶缸,否则那就真是侮|辱监国大人的智商了。
所以三天之后,这项罪名就实打实地落到了王储身上。虽然啚炆始终坚称自己没有杀掉乌明,但谁也不相信他苍白无力的辩解。
大监国对此事的最终处理是,啚炆交出伤人的三名手下,并对死者家属予以一千墨玉的赔偿。啚炆虽为主犯,但他是王储身份,不能下狱上刑,所以其刑事责任由三名凶犯代受。由于乌明颅后的伤口形状和其中一名凶犯所用的武器符合,镇武司明确表示案犯已经落网。
这三人在狱中享尽牢狱之苦,被反复拷问出行凶的每一个细节,最后由乌谬亲自下令斩首。
啚炆本人被责令闭门思过,同时王廷给予王储府每月的供养减少两成。当时向他进言“教训”乌明的慕僚,王廷也要求啚炆交出这人,不过这人大概是害怕过度,又知道这一去恐怕要被严刑拷打至死,居然早一步留下遗书悔过,而后在家自尽。
这事情传出,沙度烈朝野震动。王储居然为了区区一桩买卖派凶杀人,加害的还是王廷臣子,实在有损皇家形象。最重要的是,王廷对他的裁决,也令许多人暗自不满。尤其啚炆完婚在即,这个禁足令也持续不了多长时间。
宁小闲也想过,假若自己处在大监国位置上,对于啚炆的处理恐怕也没有更优选的办法。别人家的孩子打不得,何况是BOSS家的。国事虽然由乌谬掌控,可是真要惩罚王储,未免有越俎代庖之嫌。
啚炆的王储身份,就是最好的免责金牌。
长天一针见血:“所有问题的关键,都在于啚末闭关未出。”
她初闻只觉正确,不久之后,才真切体会到这句话里面包含的浓重杀机。
莫说民间了,就连王廷这几日的风向都有些不对劲,淡淡的对立情绪蔓延。由快活运引发的这场风波,并没有如王廷期望的那样息事宁人,反倒在各种舆论甚嚣尘上的时候出现了新的转折:
五天之后,快活运的三个站点走水。
那可不是和快活运谈妥的、寄存个十几二十只傀儡兽的小店面,而是快活运用于存储、维修的二十余个大型站点之一。
火势盛极。事后清点,快活运损失了傀儡兽六千余只,站点设施被烧毁了大半。
这三处地点基本是同时起火,因此就连街头卖回复剂的大妈都知道那属于人为纵火案。随后当然就是镇武司介入,要缉查案犯。
沙度烈的王廷,基本被锐金部和厚土部把控,双方各有地盘。不巧的是,镇武司刚好以锐金部的族人为主,对于乌明案的判处结果本来就很不爽,现在有人烧快活运的东西,那就是烧啚炆的家当,大伙儿都觉得出了心头一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