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当清霄是个普通的修剑宗师,心觉两个宗师的共同语言总得比谢玄阳和莫公子间的多得多,这样一来他们更亲密也就情有可原了。
正当他想着时,终于将宫云瑞打发走的宫灵泽摇着扇子徐徐踱了进来。
宫灵泽此人性子懒,要是不出门都懒得好好穿着。他只身一件紫色内袍,外面随便套了件玄色外氅,头发随随便便披散开来。但饶是如此随便的打扮,这位皇子殿下也是一态雍容闲雅。
宫灵泽一进来就冲铺了软垫的上座走去,坐上去身子一斜,靠在布着不知名的白色绒毛兽皮的靠背上懒懒掀起眼皮看向谢玄阳, “这么多年你怎还是这个样子?”
他一顿,看到谢玄阳身边的清霄,“哦,我都忘了,你去天衔宗修剑了。怎么,这次你带清霄道君是来回娘家?”
“哪来回娘家?殿下你别乱开玩笑。”谢玄阳连忙看了眼身边的清霄,见他没反应才松了口气。
“你不是去天衔宗就为了清霄吗?”宫灵泽道,“现在都把人带回来了不是回娘家是什么?”
“殿下你莫胡驺了,回娘家那是道侣的事,我和清霄是挚友。”谢玄阳知道宫灵泽有时嘴上不着调,也早就习惯了,换做是平日里定是一笑而过。但清霄此人正经的很,要是宫灵泽在他面前乱开玩笑被当真闹出了误会可就不好了。
谢玄阳可不想和清霄间出现什么隔阂。
宫灵泽看了眼抿着嘴面若冰霜的清霄,嘴上“哦”了声,心里都乐开了。他现在呆在皇都城很少出去,但以前没当皇子时满处乱游,见过的人多了去了,什么花花鸟鸟没见过?自然打眼就注意到清霄在听到谢玄阳吐出挚友二字的时候眼神里都能泛出冰霜,谢玄阳这小家伙竟然还担心误会。
不过清霄是个不知道感情是何物的闷葫芦,怕是都不知道自己把谢玄阳当什么。谢玄阳又是个在这方面傻的,看不清。宫灵泽也乐得看两人不自知地胶着,就等这两人发展到最后。
“好吧好吧。”宫灵泽挥挥手,算是应了谢玄阳那句“莫胡驺”。他说道,“谢小公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这次为何来?”
“求你帮忙。”谢玄阳道,“有……”
谢玄阳还未说完,宫灵泽就打断道,“先说好,麻烦事我可不干,你知道现在那群心眼多得跟马蜂窝似的家伙争那个位子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我可没时间替你跑腿。”
“自然不需殿下麻烦。”谢玄阳道,“此次来也是替你的堂弟来求一物。”
“哦?为莫凌烟?”宫灵泽正了正身子,顿时来了兴趣。他那位小堂弟躲他还来不及,怎么会想问他借东西?他问道,“借什么?”
“借龙血。”谢玄阳道。
宫灵泽一听变了脸,他有龙血一事可不是莫凌烟知道的,知道的只有谢玄阳。但谢玄阳却说是替莫凌烟借,那显然不是莫凌烟想借,而是他本身出事需要用到了。“他怎了?”
“魂魄不稳。”谢玄阳道,“需要龙血驱阴。”
“呵,浪出了事。”宫灵泽冷笑一声,“早跟他说过一届肉体凡身少瞎浪,受受教训也好。”
他松下身子坐躺回去,手肘放在椅扶上撑着头,道,“这龙血不能轻易借,你该知道我手上的龙血多珍贵。”
“知道。”谢玄阳道,宫灵泽手中的龙血不是一般的龙血,就算是将整个世界的宝物搬来都不足换上一滴,“但他是莫凌烟。”
“莫凌烟又如何?他的价值还没那么高。”宫灵泽不以为然,“最多不过是魂飞地府,十八年后又是个汉子。”
“可转世后的他就不再是他。”谢玄阳道。
宫灵泽招来侍者给他端来杯新茶,不缓不慢地喝了口,“你打定主意要借。”
“对。”谢玄阳点头道。
“那也不是不行。”宫灵泽放下茶杯,杯底碰撞红木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拿一件事来换。”
“何?”谢玄阳问道。
“替我开门。”宫灵泽勾起道意味不明的笑,“只有你能开的,龙脉之门。”
第30章
所谓龙脉是以整个九华大陆的大气运汇聚的中心,它不是个人的气运而是九华四国的气运。四国每代新皇出现之时都会从龙脉之中获得龙气,以证其德登上皇位。
西凉所处之处为龙脉之首,为龙气最为浓郁的地方,因而西凉皇族世代自喻为龙脉正统。由依龙气登基,以往每代皇子皇孙都未曾因皇位争斗,然而这代却出了问题。
西凉皇子中拥有龙气的不是实权最大的宫鸿逸,也不是代为监国无太子之位却有太子之实的宫云瑞,而是连皇子府门都懒得踏出一步的宫灵泽。
宫灵泽绝不会登上皇位。旁人都以为他是因性子懒,却绝不会知道另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宫灵泽是龙脉的守门人。
身为龙脉守门人,宫灵泽犹如监视者,他只身处在世中却不能参与其中大事。他不能为皇,西凉也不能无皇。一旦无皇,天下大乱。宫灵泽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是以唯有打开龙脉,取出龙气赋予新皇。
“西凉的九龙夺嫡已只剩两龙。不久后,新皇就会在宫云瑞和宫鸿逸中产生。”
谢玄阳在房中回想起宫灵泽刚刚与他说的话,不由头痛。
九龙夺嫡,唯有一胜。不难想象西凉皇都城之中曾发生过多么激烈的夺嫡之争,如今到了最后宫云瑞、宫鸿逸一决雌雄的时候,不是其中一人俯首称臣,就是你死我活。不知又会有多少人、或是已有多少人被牵扯进来,其中的因果定是多得可怕。
修士最怕的就是背上因果。谢玄阳身为龙脉之门的钥匙不得不身在到其中,但清霄却不应该被牵扯进来。
谢玄阳不知有多后悔让清霄跟他来了皇都城,他一想到未来清霄在渡劫时会因此事的因果遇上比原本可怕数倍的雷劫就心生惶惶。
得想个理由让清霄离开。谢玄阳心想。
“小公子,热水布好了。”这时墨砚从屏风中走了出来,“可需小的服侍公子你沐浴?”
清霄、谢玄阳两人处理完德义山庄的事后就赶来皇都城,一路风尘仆仆。虽然天衔宗的弟子袍上附有清洁的法术,谢玄阳却还是想用水洗一洗身上的风尘。在与清霄分开去往各自的房中后,他就让墨砚给他布上沐浴的热水。
“不用。”谢玄阳挥挥手拒绝道,他向来不习惯有人服侍。
墨砚应了一声就走了出去,带上了门。谢玄阳见他出去后便抬手揉了揉额角,踱步走到屏风后的浴桶旁解起衣服来。
手上动着,他满脑子却都是想着如何让清霄离开皇都城,但却如何都找不到理由。
清霄来这皇都城为的是为他徒弟莫凌烟求龙血。可这龙血却是要等到龙脉一事解决后才能拿到,清霄在此等着毋庸置疑。再者清霄与他是挚友,又是主动跟他来的,以清霄的性子定然不会同意自己离去将他一人独留在此。
“哎,这该如何是好?”谢玄阳想着不免有些颓然,长叹一声,喃喃自语。
他扯下发带,没了束缚的墨发披散下来柔和了他的面孔,显得比往常更是清秀几分。他又褪下外衫中袍,解开亵衣露出前胸。
谢玄阳的身形还是少年,肌肉线条流畅却不突出,他的皮肤又很白,显得胸膛有些单薄。单看很难看出这具算不上健硕的身体里存在着多可怕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