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至此,雪惜知道自己再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她缓缓向门口走去,拉开门时,她侧过身来,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如果他还爱你,我会放手成全,如果他爱的是我,舒雅,你做得到放手么?” 舒雅一愣,她从没想过放弃,她所想的是如何去得到。雪惜看着她的表情,忽然从心底升起一种疲惫。舒雅不会放弃,她会穷尽一生的力量来纠缠他们。
雪惜回到病房,阿姨正在给她收拾行李,瞧她脸色发白,她关切道:“池太,你脸色不好,要不要叫医生来给你检查一下?”
雪惜坐在床边,她摇了摇头,“阿姨,我没事,只是有点心累,坐一会儿就好了。”
阿姨看了她一眼,动了动嘴,最终欲言又止。她是佣人,主人家的事她不方便多嘴,只是苏雪惜天性善良,又怎么斗得过外面的狐狸精?
阿姨收拾好东西后,池斯年办理了出院手续回来了,他走进来,看见雪惜坐在床边发呆,他点了点她的额头,“在想什么?连我进来都不知道。”
雪惜迅速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微笑道:“没想什么,东宁明天的飞机回海城吗?这家伙玩得乐不思蜀了。”
池斯年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知道你在家很无聊,再坚持一段时间,等我处理好海城的事,就在家里陪你。”
“哦。”雪惜不是无聊,只是想着有些事情心累,她现在倒希望他们尽快离开海城,有些人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但是……,雪惜抬头看着池斯年,迟疑道:“老公,我……”
池斯年发现,只要她有求他或是想跟他谈条件时,她就会叫他老公,他认命的叹了一声,“说吧。”
“没什么,走吧,我们回家了。”雪惜站起来挽着他的手臂,表情虽然雀跃着,但是眼底却看不到一丝开心。
池斯年垂眸审视她,却什么也没说,伸手将她拥进怀里,然后走出了病房。刚走到电梯间,就碰上一名护工匆匆奔过来,啜泣道:“池先生,你另外请人吧,我实在照顾不了舒小姐。”
池斯年扫了雪惜一眼,然后不悦道:“怎么回事?”
“池先生,你去看看就知道了。”护工委屈道,她有着专业的护理基础,也应付过许多脾气古怪的病人,她都能应付,但是却应付不了舒雅那种病人,受伤了不好好躺在床上,把自己折腾得浑身是伤,还逼她来找池斯年,否则就告她虐待病人。
雪惜看着池斯年,他似乎很为难,有那么一刻,雪惜想等到他自己做出决定,可是她到底舍不得他内心受煎熬,她柔声道:“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她吧。”
池斯年点了点头,牵着她的手大步向舒雅所住的病房走去,刚踏进病房,就看到床边洒了一地的食物,有鸡蛋,有燕窝粥,还有一些小菜与牛奶,而舒雅正虚弱的坐在地上,苍白的脸上全是眼泪,看起来楚楚可怜。
池斯年见状,立即松开了紧扣着雪惜的手,快步走过去,将舒雅抱起来放在病床上,“舒雅,你怎么坐地上了?”
雪惜怔怔看着骤然被松开的手,心里忽然难受起来,再看池斯年将舒雅轻柔的放在病床上,而舒雅揽着他脖子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她心里那股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浓烈。
舒雅一手搂着池斯年的脖子,另一手垂落在身侧即使他已经将她放在床上了,她也没有松开,她将头埋在他怀里,泣声道:“斯年,我成了废人了,我的手拿不住东西,连腿也不听使唤了。”
池斯年想要推开她,她另一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服,他不敢用力,怕伤了她,“舒雅,你别担心,你不会有事的,你刚做完手术,身体很虚弱,等过段时间伤口愈合了,体力恢复了,就没事了。”
“可是我怕,斯年,我怕,我已经失去你了,要是连手跟腿都废了,我还活着干什么?”舒雅越说越悲凄,眼泪流了下来,迅速浸透了池斯年的衬衣。
雪惜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拥抱,池斯年迟迟没有推开舒雅,她知道舒雅是故意要在她面前上演亲热的,可是斯年为什么不推开她?
舒雅的情绪有些失控,池斯年腾出一只手来拍她的背,安抚道:“相信我,舒雅,医生说过,你的枪伤不会影响你的四肢活动,别胡思乱想,会好起来的。”
无论池斯年怎么安慰,舒雅一直在哭,池斯年拉开她的手,看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心里一阵难受,“好了,别哭了,要是你不放心,我让医生再来给你检查一下。”
舒雅还想靠进他怀里,又怕让他心生警惕,只好作罢。她的目光越过池斯年,看到僵站在门口的苏雪惜时,她知道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啜泣道:“斯年,我要是站不起来了怎么办?”
“不会有这种可能的,你一定能站起来,小菊,去请医生过来。”小菊连忙出去了,池斯年又安慰了舒雅几句,这才想起站在门边的雪惜,他转过头去,雪惜早已经不在那里了,他心里一慌,看了看一地狼藉,他只觉得他的生活也快一片狼藉了。
“舒雅,你先歇着,我去去就来。”池斯年不放心雪惜,担心她会胡思乱想,他站起来,手却被舒雅抓住了,她歉疚地看着他,“斯年,对不起,苏小姐好像误会了,你快去跟她解释吧。”
池斯年抽出自己的手,快步走出病房。病房内,舒雅看着一地的食物,唇角得意的勾起,苏雪惜,只要池斯年放不下我,就会成为我攻击你的武器。纵使你们的婚姻真的坚不可摧,也经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误会。
有句话叫天下没有破坏不了的婚姻,老天给了她救他的机会,就是给了她重新跟他在一起的机会,她要好好利用这次机会,绝不辜负老天对她的厚爱。
池斯年追出医院大楼,正好看到雪惜坐上车,他急步追过去,边跑边喊:“惜儿,等等。”
雪惜充耳不闻,她关上车门,对前面的保镖道:“阿平,送我回别墅。”
阿平看了一眼追过来的池斯年,迟疑道:“池太,池先生好像有话要跟你说,你不等等他吗?”
“开车吧。”他想说什么,她知道,她也理解。可是理解是一回事,她心里难受又是另外一回事。她低估了舒雅的无耻,更低估了她的能耐,有些东西,不是她忽视它就不存在。
她不是闹脾气,只是需要安静,好好的想一想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池斯年追过来时,车子已经急驰而去,他追了一段路,眼睁睁看着黑色奔驰消失在眼前,他的手握紧成拳,在虚空中用力一挥,飙了一句国骂,然后抓狂的揪紧头发,却无可奈何。
最近,他总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想做个好丈夫,却每每让她失望伤心,他讨厌这样的自己,又无法从眼前这种境况中挣脱出来。
哪怕他对舒雅说过再多绝情的话,哪怕他向雪惜说过再多保证的话,他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动陷入这种境况。
他知道,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彻底狠心,无视舒雅。但是他做不到,他不是忘恩负义之徒,舒雅为他受了伤,这个时候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绝情。
雪惜回到别墅,她心里气闷,跟阿姨交待了一句,然后直接向花园走去。她站在白色吊椅前,这里立着一把很大的遮阳伞,白色吊椅上还放着泰迪熊,她抱进怀里,然后坐在吊椅上,像树洞一样的吊椅轻轻晃起来,雪惜呆呆地看着远方,眼前又浮现舒雅与池斯年相拥的那一幕。
她不是生池斯年的气,也不是生舒雅的气,而是生自己的气。在那种情况,她除了落荒而逃,却什么也不能做。因为舒雅是池斯年的救命恩人,她的这份情,会像诅咒一样跟随他们,随时在他们生活中埋藏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将他们炸得体无完肤。
她曾想,既然躲不过,就面对吧。可是,她永远不知道舒雅下一步会怎么做。雪惜抚着小腹,“兜兜,告诉妈妈该怎么做?”
雪惜正想着,那边阿姨拿着她的手机走过来,“太太,你的电话。”
雪惜直起身来,阿姨已经走近,她将手机递给她,雪惜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喂,小哥。”
阿姨走开,雪惜听到那边传来宋清波低沉如大提琴的声音,“小晴,我听说你今天出院了,感觉怎么样?”
雪惜不自觉的撒娇,“我快要憋死了,最讨厌住院了。”
宋清波轻笑,他想起读书那会儿,雪惜有一次感冒,半夜发烧,烧到四十度,人都烧迷糊了,她坚持不肯去医院挂水。后来他背着她去开了房,整夜用酒精给她擦手心脚心,第二天烧才退了。
雪惜听到他的笑声,自然也想起了这件事,一时两人都沉默了,过了许久,宋清波道:“你还是那么讨厌住院,你今天出院,那我们庆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