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如果她知道捐骨髓的是乔少桓,她会拒绝吗?会眼睁睁地看着妈妈去死吗?不,她做不到,哪怕有一丝机会,哪怕代价是让她万劫不复,她依然会选择救妈妈。 而乔少桓体贴地让她省去了这个煎熬,对他,难道她不该真心诚意的感激吗?
池斯年看着她的背影,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攥紧拳头,手背隐隐作痛,却抵不住心里的浮躁。她知不知道,就算有千分之一的机会,他也愿意那个人是他,可是不是,不是他。
雪惜坐在床边,苏母看着她气哼哼的样子,其实她已经知道给她捐骨髓的是乔少桓。早前乔夫人来病房里闹过,她从梦里惊醒过来,听到乔夫人跟苏东宁在争执,才知道救她的是乔少桓。
她很感激乔少桓,却忍不住担忧,她看得出来,乔少桓对雪惜余情未了,如今又救了她,就相当于为自己重新创造了一个机会。
刚才听着她跟池斯年在门外吵架,她难免着急,“惜儿,坐妈妈身边来。”
雪惜有点后悔,她不该在病房门口跟池斯年吵,妈妈听到肯定会担心的,她跟池斯年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她不想再横生枝节。可是一想到乔少桓,她就头痛。她慢腾腾地走到苏母身边坐下,苏母握住她的手,“惜儿啊,我能理解斯年的心情,你也要站在他的立场上想一下。少桓那边,我们该感觉他,也该照顾他。从现在开始,你就别出面了,让你弟弟去。”
雪惜还没说话,苏东宁笑嘻嘻道:“是啊,姐,让我去吧,我保证把他照顾得白白胖胖的,不负你所托。”
雪惜知道妈妈是在帮她解决问题,她点了点头,“好,妈妈,您别担心了,我会处理好的。”
“男人啊,有时候就是小心眼,他在乎,所以才着急上火,去哄哄斯年吧,这孩子也实在不易,不要老仗着他宠你,就欺负他。”苏母拍了拍她的手,她是越看池斯年越满意。
“妈妈!”雪惜不依的叫了一声,又瞅着还站在门外生气的池斯年,嘟嚷道:“他不欺负我就好了。”
苏母点了点她的额头,“好了,快去吧,你弟弟还有十几天才回学校,让他守夜,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别没事天天往医院跑。”
无论如何,只要雪惜不出现,跟乔少桓碰不着面就生不出事端。她知道自己挺自私的,但是做父母的谁不自私?她知道把雪惜交给池斯年,比交给乔少桓要靠谱。
“不要,我才刚来,又要回去,东宁马上要考试了,要好好休息的。”
“姐,在医院一样休息,你不信问李姐姐,我一睡下就是她在照顾咱妈,你别操那么多心,快回去吧,这段时间你也够累的,等我上学了,你想偷懒都不行。”苏东宁站起来握着雪惜的肩膀,将她往门外推去。姐弟俩站一起,苏东宁比她高出了半个头了。
雪惜看着地上细碎的影子,她离池斯年越来越近,心里还别扭着,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苏东宁将雪惜推到池斯年怀里,笑嘻嘻道:“姐夫,我姐就交给你了。”
池斯年虽然还气着,但是雪惜歪进他怀里时,他还是立即就扶住了她,待他站稳,他迅速松开手,远远的向苏母点了点头,转身往电梯间方向走去。
雪惜咬着唇,看着他招呼也不招呼自己一句,转身就走,她站在原地没动。苏东宁推了推她,她眉尖微蹙,还是追了上去,追到电梯间时,恰好有一班电梯从楼上下来。
池斯年走进去,她也跟在他后面走进去,像只小尾巴似的。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雪惜偏头看着他冰冷的俊脸,知道他一生气,基本就是面无表情,看着让人胆寒。
她掀了掀唇,刚想说话,电梯“叮”一声开启,一群人涌了进来,空荡荡的电梯立即被塞得慢慢的。雪惜让到角落里,还是被挤得不行。
池斯年第一时间将她拉到自己身前,伸出手臂挡住不断拥挤的人潮,形成一个天然的屏障,将她保护在怀里。嘈杂声慢慢远去,雪惜怔怔地抬头望着池斯年,即使这么生气,即使不想理她,他还是把她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她对他的好,她如何不知道?
她悄悄伸手环住他的腰,将脑袋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她的心渐渐安宁下来,“对不起,刚才是我错了,我不该惹你生气。”
池斯年的心慢慢软了下来,正是因为了解她,他才要她离乔少桓远一点,乔少桓已经不是从前的乔少桓,为了夺回她,他可以不择手段。他不能等到事情发生后,才来后悔自己没有提早预防。
“惜儿,我会安排特护去照顾他,他住院这段时间,他需要什么我安排什么,你别再出面了。”这丫头脑子里一根筋到底,他要防患于未然。
“嗯,我知道了。”雪惜点了点头。
………………
午夜时分,骤然响起的铃声打破了夜的宁静,池斯年睡得并不沉,手机铃声响起来,他就醒了,不是他的手机,是雪惜的。
雪惜动了动,迷迷糊糊地从床头柜上摸到手机,看也没看就接通了,“喂?”
“惜儿,你睡了吗?”手机里传来乔少桓略带沙哑的声音,雪惜一下子惊醒过来,她猛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身边睡得正沉的池斯年,她捂着手机低声道:“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掀开被子下床,轻手轻脚走出卧室,来到走廊,走廊的感应灯亮了起来,橘黄色的灯光惜儿地洒落在她身上,在她的影子周围形成一圈圈薄薄的光晕。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墙,乔少桓会打电话给她,实在让她措手不及,如果池斯年知道了,又要发脾气了。她叹了一声,就听到乔少桓在那边说:“我睡不着,就想给你打电话,没打扰到你休息吗?”
雪惜很想说你打扰到我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我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我想你,惜儿。”乔少桓突然感性道,他想她,每日每夜的想,自从知道池斯年向她求婚后,他每夜都要靠着酒精来麻痹自己。
“少桓……”
“你别说话,听我说。我知道我以前的混蛋行径伤害了你,我很后悔没有好好珍惜你,我想你,很想很想。最近,我常常在想,如果当初我对你好一点,再好一点,我们是不是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子?”
“少桓……”
“是我活该,我活该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惜儿,失去你后,我每晚都要喝得烂醉如泥才能睡着,我爱你,哪怕是在梦里,只要想到你,我的心都在为你疼着。”
“……”
“这么久以来,我把对你的爱意全都藏在心底,当初跟你打离婚官司时,我没有想过要置你于死地,没有想过要送你去坐牢,我只是想逼得池斯年放过我爸。我没有想过要伤害你,可是我还是深深地伤害了你,对不起,惜儿,你能原谅我吗?”
“少桓,过去的事我已经忘记了,你也别记着了。”雪惜叹了一声,当初他对她的伤害都还历历在目,怎么可能忘,怎么能忘?
“我知道你不会轻易原谅我,我也没奢望过别的。我前些天才知道妈妈……不,是伯母病重,我想为你做点什么,所以我去检查了,当我看到我跟伯母的骨髓配型成功,我真的很高兴,我终于能够为你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了。惜儿,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让我来弥补你,补偿我过去对你的伤害。”乔少桓说到情动处,声音都在颤抖。
不知道是不是手机散热功能坏了,雪惜只觉得耳边一阵滚烫,她淡淡垂了眸,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她知道她不爱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爱过,对他,她亦愧疚着,如今不仅愧疚,还感恩。
“少桓,谢谢你为我付出那么多,谢谢。”
乔少桓摇了摇头,“惜儿,我说过我不要你谢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我知道感情不能强求,亦知道你已经找到你的幸福,我祝福你。但是惜儿,我们做不了夫妻,还能做朋友吧,是吗?”
雪惜咬了咬唇,抬头望着走廊上的壁灯,朋友?能做朋友吗?久久,她应了一声,“嗯。”
“谢谢你,谢谢你,惜儿,谢谢你。”乔少桓激动得语无论次,他不停的道歉,雪惜捏紧手里的手机,“你早点休息吧,再见。”
乔少桓也没有再纠缠,他知道到这程度就差不多了,之后的每个夜晚,乔少桓都会打电话过来,跟雪惜聊天,雪惜顶着乌黑的熊猫眼,明明听得打瞌睡,还不得不应付他。
雪惜不知道,在她每夜固定接到乔少桓的电话时,池斯年都是清醒的,他站在门边,听着她偶尔漫应一声,却从来没有拒绝接乔少桓的电话,他一颗心又酸又疼。
是他给了乔少桓这个机会,他能怪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