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忽然想到件事——那个被抓住的女修,确实是一度露出了和‘千变’很类似的样子吧,还用了一个好像是定身的法术?”
“你的感知没错。”姚清源语气微妙的说。
毕竟话题的转移相当突兀了。
“但她攻击我的时候没有用类似的法术。如果有,没道理不用。用了把握就大多了。然后,他死之前是说了一句‘让人见识真正的傀儡’这样的话吧。所谓的傀儡,难道不正是遵循他的意志来行动的吗?”
“这是在说什么啊?”衍喜小和尚迷茫的抓了抓自己的光头。
其他人的表情或多或少都有点儿奇怪。
本来吧,说这事也很正常。
无奈谢至珩赶过来之后就不那么正常了。谢氏嫡系兄弟的恩怨情仇,兵魂破碎的剑修和谢家嫡系公子的关系,还有“传说中的皈依佛门”,感觉那都是一场场大戏啊!
居然这么简单就被扳回正途了?
还好姚清源一直没怎么把心思放在谢家恩怨和谢至珩本人的爱恨情仇上。毕竟谢家兄弟又不是有要死斗的样子。
“你是说‘千变’固然控制了其他人,但也在同时,将自己知道的一些东西,转移到了其他人身上?”
水馨连连点头。
如果是这样,那就不能等着可能的事故爆发之后,再来善后了。
姚清源头痛的叹了口气。
不过,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肯定得帮着善后才行。他都不知道是不是该希望水馨说的话成真了。毕竟要是成真,就意味着善后的难度大大增加。
而要是能从那些“傀儡”的口中得到什么关键的信息,又肯定比“扬尘”要好调查得多。甚至……比从“周二公子”以及掩护他身份的那几个夫人小姐的身份去调查要好得多。
姚清源对那些儒修后宅的问题还是有了解的。
想要做到“千变”所做的事情,说困难不难,说简单简单。让他来安排,他都能拐上好几个弯来做成。一查肯定能查出很多线索。但也会有一大半,都是无用线索。
“我能提个建议吗?比起被动的等待,不如主动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提前激发潜伏的‘傀儡状态’。”水馨继续发言。
“等下,你们想干嘛?”谢十七顿时反应过来了,一脸心惊胆战,连忙想要阻拦。
“就目前这种破坏程度,甚至不值得捅到六部主事那儿,是吧?最近的乱子实在不小,要处理的东西太多了。”跟着谢至珩跑过来的原彦央忽然开口了,“就像之前谢十五说的,走流程太麻烦了。”
他并不知道“林冬连”的真正身份,却十分不想要这一次的事情就此结束。
收获太少了!
真的就这么移交给巡城军这边的话,事后也很难再参与进来,更无法得到第一手情报。那他们折腾这么久的意义何在?好不容易在卧龙山脉那边立了功,要是在明都这边只是制造了破坏的话,对接下来想要做的事情也不利。
所以,“林冬连”这个提议,原彦央深感赞同。
“不过,‘潜藏的傀儡状态’,该怎么激发?”
“我觉得《天人》对那个‘周二公子’就是有影响的。”水馨决定一以贯之,“就刚才那情况,还有云昭提供的消息,我觉得吧,现在也许《六欲》这文章挺合适的。反正念一念也不会有坏处不是嘛?嗯,叶大儒真是写了好多好文章。”
水馨现在觉得,不但苏夫人很和口味。
叶大儒果然也很可取啊。
“等下,所以你们到底要干嘛?”谢十七感觉十分不妙。
原彦央却已经和水馨站在了统一战线上,“是这样——我觉得你们肯定抓不住我们全部。在另外调人来也挺麻烦的。与其上缴一篇充满了扯皮和赔偿善后问题的报告,不如你们和我们一起试一下,能不能立下一份大功劳?”
“……我只是在实习,我还想统考。”谢十七一脸纠结的如此回答。
这表情丰富的谢十七郎,名为谢至珣。他不像很多心高气傲的学子那样,要一次性的考完统考。而是已经通过了会试,选择以吏员入职,先学习实物。反正,只要不超过统考的年纪限制,就还是可以去参加统考的。
他本来已经有些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错了。
之前做的事情实在是琐碎居多。但现在……
为什么他堂堂谢家嫡子做小吏都这么不安全?
第1549章 原作者
正如原彦央所说,没有居民伤亡,没有强烈的能量波动造成的破坏。哪怕交上留影石也不能证明,他们追杀的是“闵余薇的顶替者”。正常情况下,这桩事件,只能定性为“筑基修士交战”,哪怕是上报到六部主事那里,在一大堆事情需要善后的情况下,多半也是会被埋到大堆文件的底下。
(谢至珣:这忒么的看看参与人物,哪里“正常情况”了!?)
但那些“扬尘”无疑是有潜在危害的。
若是等到正常流程走一遭,哪怕是最终得到重视,来处理的人到达之前,“潜在危害”都可能爆发一波了。更别说还有人员流动的问题。
把“扬尘”传到更远的地方怎么办?
要是还有传染性怎么办!?
(谢至珣:这里至少有三个人可以直接联系大儒谢谢。)
然而谢至珣的反对没有什么用处。因为就算可以直接联系大儒,那些危险也不能说不存在。毕竟“扬尘”已经进入了很多人的身体。
只看那些东西在钵盂里“活蹦乱跳”的那个劲儿,连谢至珣都没法摸着良心说这玩意无害——他目前还是有良心这玩意的。
然后,水馨一干人大抵都不甘心。
谢至珩不但不甘心,他还知道了若是能立下功劳,挖出信息,对谷雨的身体有利……
而过来处理这件事的巡城军的儒修和剑修们,除开谢至珣这个“实习生”,奔着统考的成绩去的,其他人也正如原彦央所说,比起上交一份毫无趣味毫无功劳的报告,他们都想搏一搏。
——反正上面有人顶着不是么?
尤其是有两个剑修,对他们来说,要是闹出事来,算过不算功,把他们赶去海疆大抵也比留在明都强。包括谢至珣的搭档在内。
于是,也就是夏曦那边差点出问题。
但在宁朔和原彦央的“心有灵犀”下,来处理事故的巡城军简直是被理所当然的拉下了水。
然后就是《六欲》这篇文章了。同样是水馨在赋圣文章锦集里看见的。合适到让好几个人怀疑这“林冬连”是不是赋圣的崇拜者……
事实上当然不是。
只不过,圣儒林云瑞的文章,更多的是高屋建瓴,是经、典之类的著作。文赋方面,反而更擅长诗词。其他写文章的人,能够兼顾“立意深刻、文采华美、通俗易懂、易于流传、实用性强”这些特质的也就是叶久了。
否则为什么是他被称作赋圣呢。
《六欲》此文,同样是一篇实用性很强的文。
当时儒修的实力还不是很强大,他们保护的民众们,也没有多少安全感。
而且,儒修们除了圣儒林云瑞之外,实力高强者不多。偏偏因为少年男女,有共同的目标,一起学习,难免有不少弟子彼此之间心生情愫,就有人认为这耽误了修炼(叶久谢昭都名列其中),有弟子就提出了“存天理,灭人欲”这样的思想,引发了圣儒门下的大型辩论。
而叶久的《六欲》就写在这个阶段,是当时相互驳斥的诗文之中最精彩的一篇。而且这篇文并不是为自身申辩,而是和《安民颂》一样,是写的宣传文。鼓励民众正确应对悲观、沮丧等负面情绪,积极应对未来,同时……孕育后代、繁衍人口。
内容十分积极向上,极具感染力。
驳斥圣儒门下的另一个观念,都仿佛只是顺带。
这是一个经典案例了。
叶久就是靠着《六欲》赢得了圣儒门下的那场道路之争。因为他的核心抓得够准,是直到现在,儒门都依然在争取发扬不嫌多的东西——人口!
——
政事堂里,之前已经书写了国书,正在以私人名义给曾经的同门写信的叶久忽然眉毛一皱,放下了笔。扭头看向了一个方向。
另一边,谢昭也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写信。
他一向不耐烦写长文,但如今的局面,也不适合写诗叙述——毕竟他写诗全看心情。随着心情写出来的东西,十之九九都能变成战诗,至少是他自己能用的战诗,放在战争时期还好,放在现在,也挺令人无奈的。
见叶久搁了笔,谢昭立刻也将笔放下了,“你写完了?”
“没有。”
“不是吧?你写信的效率多高啊!”谢昭简直有心凑上前去看一看。但这到底不是同窗的时候了,谢昭还是按捺下了自己的想法。
而且有些事情,显然不适合后来者知道嘛。比如说“捉刀代写”……
叶久却不管谢昭,反而脸色有些古怪的对另一边唯一一个正在处理公文的张煜道,“盛光老弟,你教导学生的时候,想来会告诉他们吧,在原作者的一定范围内念诵文章,是会被原作者感应到的。尤其是还灌注了文力当‘檄文’来用的时候。”
张煜迷茫的抬头看了叶久一眼——他并没有做过夫子。
但那不是常识么?还需要特意教的?
“你的外孙。”叶久道,“科举制度向天道确认以来,第一个突破枷锁自己成就文胆的那位‘骄傲’,现在正把我的《六欲》当成催情文在用。”
张煜脸上一僵,手中的笔一不小心就划破了一份公文。
谢昭更夸张,他一失手,直接将身前的桌案给推倒了。亏得他反应灵敏,在桌案彻底倾倒之前,袍袖一卷,将之卷了回来。但动静也够可以的。
几个在等着大儒吩咐的吏员都站在政事堂办公室的门口,眼观鼻鼻观心。虽然不知道大儒们怎么忽然又闹起来了,但还是当一切都没发生,都很安静吧。
“此事想来有什么误会。”张煜毫不犹豫的道。
“我可是原作者。”叶久强调,“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念了一篇《天人》,不过那篇念得挺和我心意……嗯?”
叶久借着对自己文章的感知,成功避开了大阵、禁制、人气等等东西的影响,对那片文章意境笼罩的地方,有了比较确切详实的感知。
然后,他的表情就微妙了起来。
“云天,你有两个后代也在那里。”
“……哪两个?”谢昭比较冷静。毕竟他后代够多,有些都隔了二十来辈了。之前那样的逆子都出现过,总不至于出现更糟糕的。
“还有那位叫林冬连的小姑娘,她倒真是忙碌。还有佛门的那个宣和……”叶久抬头和谢昭对望了一眼。
“清源那孩子自小稳重。”张煜本来还想为自己的外孙辩解两句,但也从两个同僚、前辈的脸上,看出了几分不同寻常。
“不知道为什么……”谢昭捂额,“我听见那位林姑娘的名字,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叶久也这么觉得。
毕竟明都这段时间的混乱,这姑娘的身影始终参与其中。尽管起到的都是正面影响但是也……
“去看看。”谢昭主动站起身来。
叶久想了想,忽然道,“我也去。”
张煜看着这两人,眼角跳了跳,但到底什么都没说。虽说这两人上午的任务就是写信……叶赋圣要是有正常的效率,一个时辰二十篇不重样的都没问题。但他现在显然不大正常。
而且那件事还有他的外孙牵扯其中——他唯一的外孙!
出于对外孙的信任,张煜没有阻止这两个人,甚至都没说“手下留情”这样的话,而是看着这两个貌似和容貌一样,有时候反而像他晚辈的大儒,从政事堂里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