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时日,听说有人到张氏求亲。张姑娘不愿意,说最近要闭关制造一副头面……差不多是半月前的事情吧。那宅子里有张姑娘的工坊,说是工坊如今封闭了。下人没留下几个……不过,这事儿,还是问问管家靠谱。”
说到后面,邵氏也有些拿不准了。
恰好主子们都起来,下仆们自然也不能高卧。管家之类,本来就正在待命。喊人过来也并不费事。管事的和几个负责采买,守门的下仆被叫了过来。
有好几个还是谢瑞丰从谢氏带过来的。
对于半夜上门的谢氏嫡系,自然是不敢怠慢。
得到了问题之后,就尽力回想。七拼八凑的,很快就凑出了相当多的信息。但不知道是不是该不该失望的是,这附近并没有什么异常。
包括那个有严重的植物过敏症的张姑娘的张府在内,大家该买买,该吃吃,出入正常,也没有什么可疑人物出没。
谢至珩就有些失望,又不敢就此放松——要是是城墙的另一边有异常呢?想要用正规的手段去城墙的另一边,可是要绕一大圈路的。
夏曦和宁朔两人却都觉得有些古怪。
夏曦没想出来,宁朔却不愧他的“自荐”。
“前些时候,兽类暴乱的时候,这里也没受到影响吗?还有前一天夜里,林氏的势力到处作乱,这边也没受影响?”
“不能说完全没影响,但确实没有什么大影响吧。”管家道,“好叫这位先生得知,这附近并没有人饲养灵兽,家丁护卫什么却又养了一些。所以那一次的话,虽然有些骚乱,却很快解决了。至于前一天晚上,林氏作乱……这附近也没什么重要人物,他们没有到这里来。”
也不能说这没道理。
因为林氏的势力,以及夹杂在其中的其他势力作乱的时候,基本上是以愤怒化身的位置为核心的。毕竟越是接近愤怒化身,就越是容易受到愤怒化身的影响,将他们起头的混乱扩大。
而这片城区,并不在愤怒化身的行进路线上,距离愤怒化身最后倒下的地方都有遥远的距离——也所以,这片地方的植物保存还是很完好的。
“没有哪一家的宅邸,伤到了主人家吗?”宁朔却没有认可这番答案,“据我所知,一些宠物猫犬,都是和主人同眠的吧?流浪猫的话,则是行踪难定。一点乱子都没出,那可太幸运了。”
管家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揪着这点不放。
但他还是答道,“也不知道为何,但这整个坊内,确实是没有主人家受伤的。”
“这很奇怪?”谢至珩问。
“嗯,已经很奇怪了。刚才你也听到了,这个坊内的住户,大半都是商户。商户养护家犬、女眷养宠物的情况很常见。在明都的其他地方,这类主人受伤的情况也就很常见。”
宁朔稍微解释了一下,随即道,“那天晚上暴乱之后,我记得官府有派人到处收集动物尸体。我想这片地方收集的尸体也肯定不多了?”
管家露出为难之色。
但负责采买的妇人们,却立刻就有人回答了。
宁朔这次说的果然正确,官府派来收集动物尸体的车架,离开坊内时候,上百户人家,收集到的动物尸体只有二十来只。
当时不确定这些动物尸体有怎样的问题,再加上人手十分不足。
那些收集尸体的吏员,都是直接将尸体装车带走的。不敢塞进袖子里或者其他的器具中。
“这就没道理了。”水馨忍不住接句口,“这附近的植被留下来的痕迹表明,至少在几个月内,在附近活动过的动物就绝对不少。”
“……早知道应该喊安元辰?”夏曦接口。
“如果能肯定这附近有地方有问题,那么接下来……”宁朔环顾了一圈。
谢氏有人在这里,真是方便了很多。至少在短时间内肯定了“有问题”这个大前提。尽管不能保证有问题的一定是张氏女那没有植物的宅院。
但在接着问下去的意义也不大了。
只看要不要冒险,敢不敢冒险。
单就人口来说,张氏女那个宅院也依然是嫌疑最大的。
显然谢至珩是很纠结的。
姚清源和原彦央却有些无所谓。老实说,他们虽然已经知道了明都最近发生的事,也知道“闵余薇”这个人的重要地位。但终归没有亲身参与,没有那么多感慨,自然也就没那么多执着。
姚清源安慰了一下道,“如果那位开始行动了的话,我们都已经在这里了,怎么都会有感觉才对。若是他没有行动,那我觉得倒不如等到清晨。按照那位的推断,那女子明天早上,怎么都该有所行动了。”
宁朔见他们没有立刻行动的意思,则是叫人拿了纸墨笔砚来,铺在了岸几上,开始画附近的宅邸图。仅仅是按照之前得到的零碎信息,加上路上用神识确认的那些禁制范围,宁朔就已经在画出了张氏附近宅邸的分布,还填上了主人的名字。
张氏家中有人走了仕途,但学风还不够浓厚,或者说人才积累不够,依然只能说是商户为主。
在张氏购买宅邸的附近,其实也都差不了多少。
有钱,家中也已经有人为官。
但因为积累不够还不能说是官宦世家、书香门第。和张氏女不同的是,这些宅邸之中,都是一家人居住。最少的一家,下仆不说,“主子”也有十来人。
宁朔陷入沉思。
水馨则是望天好一阵子之后,喃喃的说了一声“奇怪”——看谷雨那模样,她觉得谷雨是有把握能找到人的。除非之前就已经找到人且陷进去了,否则,现在就真如姚清源所说,还没动静。
她的寻人之法失效了吗?
第1544章 宁朔布局
水馨不免在心底感慨。
——林水馨和林冬连,果然运气还是有差别的。总觉得林水馨这个身份,跑到这里来的话,就不用等到第二天早上了。
至于现在?
水馨是有注意时间的。
那丰富无比的一天早已经翻篇。那些管事和下仆们叙述的时间,已经让时间渐渐的走向了凌晨。再过一个时辰左右,明都就要迎来微光,开始有人活动了。
“如果现在不打算行动的话,我这里有个建议。”将地图画得差不多的宁朔忽然开口。
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这里有个小学堂。”宁朔朝自己画出来的临时地图上一指,“之前有听人提到过,这是豪商崔氏所办。也招收附近的学生。”
明国的学制严格说来分为小学、中学、大学。小学遍地都是,各大世家都有自己的私塾,而一些有财力有人脉的商人也会出资。但哪怕是小学堂的老师,也必须要是通过了会试的学子。中学堂以上,则至少要通过统考了。不过,中学和大学的界限不分明。向文山书院的外院,理论上是个中学,但说出去,和八大书院(大学)的名声不差什么。
管家站在一边,一脸钦佩,“正如这位先生所说。”
宁朔也没把这奉承放在心上,“麻烦姚先生现在去这个小学堂,和那小学堂的夫子说一声,代他上课。至于授课内容,《易经》如何?”
姚清源不反对去给蒙童上课。宁朔并非无的放矢之人。
但后半段……
“且不说学生能不能懂,《易经》我又如何敢教?”
“那就教《天人》呗。我觉得那个可以算是《易经通俗版》。”水馨有点明白宁朔的意思了。插口说道。
《天人》这篇文,依然是赋圣叶久的作品——儒门流传的经典文章,八成出圣儒,一成出赋圣,这话不是开玩笑的。
只是《天人》这文能不能算经典,也是有争议的——这是赋圣叶久师从圣儒学习《易经》后交的作业,然后得到了圣儒“不失趣味,不宜流传”的评价。
原因是因为赋圣的特点,写得太通俗易懂了。
对于看不懂《易经》的人来说,很容易被这篇通俗易懂又文采斐然、趣味横生的文章所洗脑。将之当做《易经》一些篇章的“正式注解”。
而且,说是“不宜流传”,但也正因为写得那么好,结果还是流传开来了……
也于是……
“这不是误人子弟么?”谢至珩立刻就很不赞同的说道。
水馨摇摇头,“世上几人能真正解读《易经》?《天人》虽然可能造成误导,但也绝不会将人导入歪门邪道,又有什么关系?何况,真正有资质读懂《易经》的人,又怎么可能被《天人》支配?”
“虽然有道理,但姚兄那么做了,八成日后要被人攻讦。”原彦央也不赞同。
姚清源却是知道水馨真实身份的。
却是有些明白了水馨的意思,当下点头道,“我相信宁朔的建议有其道理。我已选我道。这么做并无大碍。”
怎么说呢,这样的说法,在儒修当中绝对算是拉仇恨的了。
什么叫“已选我道”!
不过,未经统考而成就文胆,姚清源确实是已经走上了“古儒修”的道路,也确实是无需遵循普通儒修的道路了。
不过,教导启蒙生《天人》什么的……这其中到底有何深意?
——
天色将亮。
水馨等人已经守在了距离张宅不远的地方。张宅到底是嫌疑最大的地方。唯一的主人说是闭关,将自己给封闭了起来。就算这是真事,那位张姑娘是否安全都不好说。
只要张宅的人开始活动,就会由原彦央递出拜帖。
不管张姑娘是否同意,谢家公子的拜帖至少要送去书房,这就必然会让内部的禁制出现松动。而且,宁朔会在拜帖上做手脚,这样就至少能肯定,张氏宅邸里是不是有问题了。
至于其他的宅院……他们随便听听,都是复杂的家庭。换句话说,出各种问题的可能太多,反而不好取舍。
这时候没有大朝会,不用赶着上朝。
不过,大部分宅邸的下人们都已经开始活动起来。处理垃圾,出门采买。这些下人,看到水馨一行人,似乎知道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连看都不敢多看,匆匆离开。
宁朔看了好几拨人离开,不由皱眉道,“总觉得这片地方,好像仆从的胆子都普遍比较小?”
谢至珩呆呆的看着宁朔。
他对这方面没什么了解。
而原彦央和寒门交往比较多,不由得赞同的点了点头。
“别忘了,这里的家庭,可都是和官宦之家有些关系的。可就算是平民,也不至于这么没有好奇心。”
“所以你们怀疑,有什么七情法术影响了这片地区么?反正都已经确认了这片地方有问题了不是吗?”谢至珩貌似翻了个白眼,“确实,七情法术不要太厉害的话,反而不容易发现。而且,情绪普遍低落且胆小的话,反而不容易愤怒和恐慌。”
谢至珩强行按捺着担忧,理性的分析着。
没人提醒他——他们只是从一些事情上,觉得这地方有异常。但并没有什么实锤确认这里确实有问题!
水馨这时候扭头看了拐角一眼,“既然跟来了,为什么不出来?”
“嗷嗷!”小白附和了两声。
后者立刻就吓出了一个小少年。
正是谢瑞丰的二子谢明晓。
之前要求谢瑞丰一下子提供消息的时候,他们家的小女儿谢萱倒是提供了一些消息。两个男孩却始终没怎么吭声。当然了,虽然他们的读书资质不算多好,这年纪也一样是要以学习为重的。何况男孩子本来就多半不关心家长里短的事儿,也说不出什么来。
只是,没消息,看起来不等于不好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