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至珩不假思索,“我来,我们赶紧出城!”
这下,轮到其他人眼神微妙的看着他了。尤其是和他接触比较多的那几个——看起来,之前的感觉不是错觉?
“真不愧是大儒直系啊。”宁朔和其他人不一样,还感慨了一声。
儒修们结婚再早,在场的几个都因为各种原因单身至今——妾室不算——所以对一些事情拿捏不准。宁朔不同,他接触谢十五郎极少,但有些事早看出来了。
此时也正如他所料,谢至珩根本顾不上和宁朔辩驳,只是道,“我是拿了回文山书院的令牌,顺带还接了个任务。你们……算了,你们暂时算我的随从。”
其他人的表情更微妙了。
随从是那么好收的吗?肯定不是啊!收了随从,是要为随从的作为负责的好嘛!
——
作为谢至珩的随从,一行人顺利的被城卫开了方便之门。不过,水馨觉察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探究而非恶意的那种。心知自己这两天出了名的水馨,知道自己的动向是肯定会被报上去的,甚至可能已经被报上去了。
因为是在中城城墙的边缘处。出了城门,就有了时间。
毕竟他们还不敢飞,连跑太快也不敢。
——被剑心拦下就真冤枉了。
宁朔正想开口,忽地,原彦央冲着谢至珩古怪的笑了声,第一次开口,“被逼婚了?真是迫不及待。”
谢至珩脸色更臭。
但他没回答原彦央的话,反而也冲着姚清源古怪一笑,“急不来,还得姚三郎先挑一道呢。”
——现在京城的未婚少女,九成九看着姚清源呢。毕竟这是一个已经确定了的文胆。
也许是因为谢至珩心不在焉的缘故。
连水馨都能听出这句话里的庆幸和不甘心来。还有更多复杂的情绪。
姚清源沉吟片刻,舍了“不打算用现有婚契”这样的回答,而是道,“不比十五郎,这是连新娘都被挑好了吧?”
——否则也不至于跑得那么快,之前对那女护卫的心思也不会一下子明朗起来。而且,这么说的话,谢家那对夫妻的感情果然至今不好呢。
三个好歹一起查案的儒修连环扎心。
夏曦倒是无所谓。
宁朔忍不住咳了一声想要拉回正题。却听见坐在狼背上的“林冬连”一脸沉吟,“婚契可以拉住破碎兵魂的性命么?”
宁朔沉默了。
姚清源也沉默了——都换了个身份,为何还是如此作死?别说那位谢家夫人,就是谢大儒也不可能看自己亲手启蒙的孙子,娶一个兵魂破碎的女人啊!这么点明了真的不怕被人砍吗?
“兵魂不一样。”姚清源决定挽救一下,将之当作正常的好奇心,“兵魂破碎,就意味着神魂不断衰竭。连婚契也是保不住的。如果用婚契去拉寿命的话,就等于另一方至少得付出大量的力量……”
“嗯,也是。”水馨继续一脸沉吟的打断了他,“何况只是正气期的话,估计别人没拉起来,自己先跪了吧。”
姚清源的眼神飘忽了下,决定不管了。
谢至珩不吭声,看那黑沉的脸色,心情可想而知。
“……我觉得先找到人再考虑这个问题吧?”宁朔总算逮到机会开口,“谷雨姑娘的意思是,那个顶替闵余薇的人,是个傀儡宗出身的金丹。之前死掉的是她的傀儡,她本人不但没死,而且很有可能还在事发之处的千丈方圆之内。也许她依然虚弱,但到底是个金丹。”
“什么?”谢至珩再次有反应,再次惊呼。
自从这次见到,宁朔觉得这位的智商就像是被人拦腰砍了一半似的。
就快要变成只会惊呼的傻子了。
和第六湖边那位满脑子仕途利益的家伙简直判若两人。
——明明是天目,也不是玲珑心啊!?
“这个也……”姚清源也惊讶,“为什么这么着急?不管是谢十五还是我,打听一下那‘闵余薇尸体是否有异’,还是很容易的啊。”
“事情是昨天发生的。”宁朔道,“我刚才也想了下,有相当的可能,过了今夜,那人就可以转移了。而且,会有相当漂亮的方法,躲避追踪。”
是这个道理,其他人想想,也都能认可。
两天的时间也许不能让虚弱彻底恢复,但怎么都能移动了。
“所以那个地方……”宁朔大致描述了一下方位,“你们知道那边住户的大致情况么?”虽然水馨有锁定一处“疑似宅邸”,但要是能多些信息,那就更好。
“我们都离京好几年了。”姚清源道。
“……谢氏在那里有一房外室。”谢至珩却冷不丁的冒出个消息来。
“外室?”谢至珩也再次让其他人都惊讶了。
谢氏风流,那是出了名的,代代如此。任何一个家族,都不敢将自家气性大的女儿往谢氏嫁。谢氏自己也不会选这样的。
这种情况,有必要置外室?
第1543章 追查
看谢至珩的表情就知道,这事儿至少算不上丑闻。
毕竟这样的世家公子,哪怕是再恍惚,最基本的警惕心也是有的。姚清源惊讶过后,就想起了一件当初传扬明都的逸闻来。
谢十五郎的上一辈,当年的谢八公子,早早定了一个未婚妻。由于谢八公子并无修仙资质,甚至也没有多少读书的资质,哪怕是出身在谢家,也只有一个嫡系的身份,并没有成为后天天目。他定亲的对象,自然也不会有多么优秀的身世。
是他父亲在外地任职的时候,和一个曾经的同窗定下的。姑娘的父亲甚至没有过统考。
据说是因为姑娘相当出色,才被谢八的父亲看中。
结果,就在成婚的前一年,姑娘的父亲被查出来贪污受贿,截留倒卖海疆运往明都的灵材,夺职问罪,连嫡女也跟着没入罪籍,这么一来,婚事就自然告吹了。
不过,姑娘父亲的罪行,也不到死刑的程度。
所以,被连累没入罪籍的姑娘,属于可以“赎役”、“不牵连后人”的那一种。简而言之,只要缴纳一定的金额,就不需要按照其他罪籍那样进入天乐坊之类的地方,听从官府的派遣进行劳役,可以自由生活。生下的子孙后代,也不会是罪籍。
当初的谢八公子,就代这位姑娘缴纳了赎役金,将她养在了中城。没有和这位姑娘举行婚礼,但也没有再另外定亲娶妻。所以,说是外室,但在没有正妻的情况下,和正妻也差不了多少。毕竟他们之间本来就不会有修士之间的婚契。
也所以,当初的谢八公子,被称为“谢家唯一的痴情人”,整件事也被传为佳话。
并不需要遮掩什么。
当然了,之所以会是“谢家唯一痴情人”,肯定还有个原因是因为这位谢八是白身,并没有纳妾的资格。在这方面,谢氏嫡系就是再风流,也不会乱来。而来往青楼酒肆什么的,这在外人眼里则根本不算事。
姚清源三言两语的将事情说清楚了。
众人这才明白,为什么谢至珩能毫不在乎的将“外室”这种一般都代表丑闻的词汇说出来。
而有了这么个人物的话……
当一行人顶着夜色达到了中城的这部分城区,却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也没有发现谷雨踪迹的时候,选择当初的谢八公子,如今的谢八爷,也就理所当然了。
据说这位谢八爷,一年有一半的时间是住在这里的。
负责去敲门的则肯定是谢至珩。
在谢至珩敲门的时候,姚清源看了水馨一眼。水馨露出无奈的表情——别这样看她,她是真的没发现谷雨。而且,这会儿还不知道这里到底有哪些住户呢,她也确实不能太过分。
这些宅院里多半都有一些阵法之类的东西,很低级,但要么是借了自然之力,要么是借了护城大阵。虽然耗费不多,突破起来也容易。可那么做的话,动静就大了。那和直接闯出内城城门也差不了太多。
如今,能探知有一户人家“寸草不生”,就已经是极限了。
他们的运气不差。
谢八爷谢瑞丰还真就在这里。看到侄子谢至珩带了这么一大堆人过来,谢八爷直接惊呆了。
他的年纪比谢至珩大得不算多,如今也有了四十出头。气色极好,算得上是个帅大叔。
虽然读书不是料子,但以谢氏公子的名头经商,以谢氏嫡系的资本,却也过得十分富贵。四周的交际当然也不会有问题。
他懵归懵,但听到了谢至珩的问题之后,却没有多问。
反而将自己的夫人和儿女都叫到了会客厅里。
“我时常到城中各处去跑,周围的宅子,尤其是城墙另一面的宅子,能和男主人有些来往就不错了。详细些的东西,只怕还要问过夫人。若是觉得不够,八叔能把管家也叫来。”
谢瑞丰捏着胡子道。
若能帮得上下一代被半内定为领军人物的谢至珩的忙,他的儿女日后路子也能走得顺畅点——谁让几个孩子,没一个先天天目呢。男孩还都继承了他的读书资质。
“先说一下,这附近的那栋完全没有任何植物的院子吧。”谢至珩自然是知道目前的第一嫌疑宅邸。
谢瑞丰的外室夫人姓邵,容貌娇美,看着不过三十许。
那些灵药级别的驻颜丹药应该是没吃过的,只是多年生活顺遂,保养也好,这才如此。
两人之间有二子一女。长子十六次子十三,幼女只有十岁。
看起来应该是两人避过了风头最盛的那段时间,才来孕育儿女。看长子的年纪,他出生的时候,应该已经没有太多“罪籍”相关的风言风语了。
也所以,虽然是“外室子”,在没有嫡子压制的情况下,这三个儿女看起来倒也都没有阴郁的样子。
“我知道!”听见谢至珩的问题,小女儿率先喊道,全不见被半夜唤醒的倦怠。
“那和我们还是亲戚呢!是三婶婶娘家的姑娘,前年住过来的时候,我们还去拜访过呢。萱儿带了个香囊,才进门就被赶出来啦!”
这确实是件让小姑娘印象深刻的事情。
但是……
“三婶婶?”理论上,小姑娘的三婶自然也就是谢至珩的三婶,但谢氏人口太多,
“确实是张家的姑娘。”邵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说是自小就不能和植物打交道,任何花花草草的,只要碰上了,就要气喘不停。年纪越长,情况还越糟糕。先前住在院子里就好,如今却只能买了个大院子给她住。”
“这里的宅院可不便宜。”宁朔有些惊讶,“想来这张姑娘必然有不凡之处?”
“张氏本是豪商。到了三婶那一代,才真正有人出仕。”谢至珩想起来一些信息,“不过你说得也没错。”
“是,张姑娘在雕刻、首饰、贵器制作方面天赋绝伦。”邵氏赞了一句,“有人说,张姑娘受植物厌恶,便得金石之物的欢喜。”
对这样的说法,修士们是不知可否的。
无他,还是那个理由,任何一项技艺,达到“绝伦”的程度,距离修炼资质也就不远了。
但有了这么种说法之后……
宁朔道,“那么,想来那宅子里的下人也不会太多。”
“这是自然。”
“最近进出有异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