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家声门第就再次跌落。
不过,狄夫人父亲正是为了救下狄夫人的祖公公而身亡的。狄夫人这才得以嫁入谢氏。
且因为狄夫人是老来子的缘故,出生的时候,家世就已经算是起来了。家中也重新开了女学。还到世家女学中去读过书。一般人也不会再去翻她那位在失去丈夫后就很快死去的母亲的渊源。
狄夫人用三言两语点明了自己的情况,谢至珩也从懵逼之中彻底清醒过来。
当下就含笑道,“若是这样的也查,哪来那么多的人力物力?”
话虽这么说,谢至珩的心中却有些疑虑。
正如他自己所说,他们调查红袖书院,还完全没调查到“红袖书院弟子后代”上去。因为那太耗费人力物力了。更别说狄夫人和红袖书院的牵连不但淡漠,还十分久远。
真要算起来,那都是红袖书院开办没多久的事情。那时候红袖书院还远没有如今那么泛滥,连三线府城都能找到。就算是一线的府城,也未必每城都有。
可以说,哪怕再沿着之前的线路往深里查,没个十年八年的,也查不到狄夫人这样的“关系人”身上。
为什么狄夫人要在这时候,自己将自己和红袖书院的关系说出来?
看她的样子,她有不是说要给红袖书院求情。
谢至珩带着疑问,匆匆和狄夫人告辞,又重新跑到了谢府门外,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全都通过传讯符传了出去。
都在内城,都不在什么深宅大院内,传讯符还是使用无碍的。
如果姚清源等人已经到了户部,那自然是接不到消息了。可谢至珩也不可能这时候跑去户部报信啊!被别人看见,还当他是要抢功劳呢。且就算去了,也不可能将打探到的这些消息告诉他们了。
将消息发出去之后,谢至珩就觉得无事。
想想之前说过要去探望母亲,叹了口气,还是转身往门内走,这次却没让谷雨跟着,“我让人先领着你去院子里休息?”
谷雨露出几分心灰意懒的表情,“算了,据说那叫林冬连的姑娘最近大出风头。就是我在第六湖遇到的那个吧?演得还挺好。我去找她看看她如今什么样了。”
谷雨一开始当然不知道,在第六湖遇见的那个言谈颇合心意的姑娘是谁。但后来和姚清源等人混了几天,也就明白了。
寄人篱下的少女到前途无限的修炼者,反差真是够大的。
谢至珩看谷雨的模样,有些诧异。
他当然知道,谷雨为什么愿意受他救助,跟在他身边。但怎么才听了狄夫人的一番话,就转变了态度,对谢氏不感兴趣起来?
莫非狄夫人的一番话,还让她听出了什么别的消息?
但谢至珩深知自己母亲的秉性,若是在门外和谷雨讨论起来,多说了话,谷雨日后想住进谢府就更难了。
谢母倒不是说不愿意自己儿子纳妾——事实上大部分深受妾室烦恼的贵族女子在丈夫和儿子的事情上都双标得理直气壮——她只是对儿子的妾室颇有要求,深怕外面的妖艳贱货、狐狸精将儿子拐上了歪门邪道。
谢至珩想想就道,“此前多谢你相助,还毁了你前程。本想邀你到府中小住,既然有打算也就作罢。日后若是有事,尽管来找我就是。”
一边又和守门的小厮吩咐了这点。
谷雨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嗤笑一声,却并不答言,只让人牵了马来,很快骑马走了。将焉头搭脑又强震精神的谢至珩给抛到了脑后。
她并不担心找不到“林冬连”。
毕竟对方也是出了名。
果然,随便在路边的茶肆打探了一下前夜的异象,很顺利的就打探到了客栈的位置。那客栈说起来已经基本被林诚思一行人包下了。他们没有重返驿馆的意思。
虽然嘉年大长公主出事,可驿馆之中为嘉年大长公主腾出来的空间并没有收回。她的随侍也大半都是无事的,自然需要空间。
不久之后,华国那边的使者又肯定要过来。
那肯定是一个颇为庞大的队伍……
而且这时候,林诚思几个也依然在客栈。要选准一个方向往下查,那么就要尽可能的在现有的信息里面,找到精准的突破点。
绣坊的日账是最重要的一环。
而那个香铺的账本也不能小觑。
尽管香铺面对的是中下层,但广撒网有广撒网的好处。何况这中下层之中,还包括着很多世家的使女。
这些使女,即能够透露很多小道消息,同样也是很多消息的传递者。
林诚思很耐心的拉上了黎允,在院落的正堂里,对这些消息进行了整理。
“谢氏主宅”这四个字虽然非常吸引人的目光,但仔细分析一下以后,却不能说这唯一被写进了绣坊日账的超级世家,就是他们要找的目标。
按照日账上所记,这绣坊能够拿到谢氏的订单,纯粹是因为谢昭的一个小妾。
这小妾是明都本地的良家子,家中有些产业,而且诗文出色,小时候就考进文山书院的外院女学。
有了这样的资本,本来大可以嫁个有些前途的寒门书生。但这姑娘据说是诗圣的脑残粉,及笄之后,趁着谢昭有次到文山书院讲学的时候,自荐为妾!
这看起来是个很荒谬,很不顾前途的举动。
毕竟除了叶久之外,大儒们没有任何一个,有被枕边风影响的名声。他们身边的妾室,也不会被赐予长生。能在大儒们身上得到的东西,都能在其他出色的世家子或者寒门书生身上得到。
但这种看似荒唐的举动,在明都的历史上,居然并不是什么少见的事儿。
别说容颜尚且年轻俊美的谢昭,就是容颜苍老的刘肃,传闻中家有母老虎的叶久,都得到过一些少女自荐为妾的示爱。
——正因为无法在这些大儒的身上得到太多,越是优秀,越是出众的少女,向这些大儒示爱,也就越是名声无碍,有些还能传为一时美谈。
当然,区别还是有的。
向叶久、刘肃两人示爱,都肯定会被拒绝。
向君铎、周暮、张煜三位大儒示爱,结果则是不一定——说起来张清竹小少年就是这么来的。
向谢昭示爱,只要身世上无碍,那基本会被收纳。向南广连示爱就更狠了,南大儒基本上是来者不拒。当然了,向南大儒示爱的话,能得到的东西也是最少的。一般被养上几年,就会被赐予一副“尚可”的嫁妆送出门。
总之,这位自荐为妾的少女是任性的。
任性得不顾家人阻拦,放弃了大好前程。
进入了谢府之后,也相当自我。
她早前就喜欢闵余薇的设计,只不过那时候基本上只能买绣坊的成衣,进入了谢府之后,就找了闵余薇来设计。这半点毛病没有。
何况,谢昭的妾室,基本独立于谢氏内院之外。
谢昭风流归风流,是很拎得清的。
他的妾室不能插手谢氏内务,谢氏的管事夫人也不能管他的妾室——由他主院的一套人手管理。这样的妾室有一定的特权,却连出门交际的机会都没有,身份自由度还比不上闵余薇呢!
所以林诚思几个还在寻找另外的可能目标。
可惜,这些人也是,被提出来一个,水馨就摇头否决。
被提出来一个,水馨就摇头否决。
直到谷雨找上门来,还没个结论呢。
听见谷雨找人传话进门,水馨愣了一下,“……他们就算是跟在我们后面出发,如果不让飞,也不可能这么快啊!”
“大概是调查红袖书院有结果了。”
宁朔略想了想,就得到了结论。
人手太少,他作为“林水馨林枫言的代言人”,也暂时被列入了谋士行列。毕竟嘉年大长公主提到的联盟,道修玄修肯定是中坚力量。
“所以这是老天爷的示意么?”正大感头痛的水馨眼睛闪亮,“她是谢十五郎的护卫啊!”
“姚清源也肯定上京了。”宁朔泼冷水,“姚清源靠谱得多吧。”
“但张氏的主事夫人明显都不像主使啊,和手上的线索也联系不上。”
——张氏三代主事夫人,一个蠢得被利用到死,一个心生去意努力修炼,一个还傻乎乎的做着贵夫人。
仗着自己的身份和林水馨割裂,水馨一点也不在乎的说着“天意”。
“所以你为什么觉得其他人都不靠谱?”
“因为她们都不是‘生而贵女’。如果幕后主使是个女人……那至少按照我在幻境中看到的,那一定是一个出生于官宦之家,而且非常受宠的那种类型。从出生到现在,连厨房宰杀鸡鸭的场面,都可能没见过的那种。”
沉默了很久的林诚月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怼了句,“你怎么就知道你的猜想是正确的?”
“我不知道,但现在也没任何人能保证自己的推断一定正确啊。”
“所以你是怀疑有个贵女,一边能在暗处筹谋布局,一边能占用一个道修男子的躯体行走。”林诚允可算是听出“林冬连”的推断前提了。
苏倾的“天机”;
白云观的“神像”与幻境;
百兽阁的“顾问”。
如果非要将这几项扯上关联,就是林诚允所说的这个结论了。
水馨点头。
“这太荒谬了。这么说来,嫌疑人都能确定是先天天目了。”不管“占据道修男子躯壳”是种什么秘术,但至少得是一种修士才能施展的法术吧!
“可问题是,哪家的先天天目贵女,会连‘宰杀鸡鸭的场面都没见过’?”林诚允说出这个推断之中,最相悖的地方。
这时候,得到了允许的谷雨恰好走了进来。
听到最后一句话,嗤的笑了一声。
林诚允皱眉看了她一眼。
“谷雨。”水馨却扬起笑脸,打了声招呼。
谷雨的目光落在了水馨额心的花苞上,扬了扬眉。又往四周环顾了一圈——这明显是在议事啊!就这么把她这个萍水相逢的外人给叫进来了?
“刚才那话,谷雨姑娘有什么不同意见吗?”林诚允不客气的问道。
他也完全不能理解“林冬连”这么直接让人进来的决定。
“因为先天天目总是能选最优秀的读书人,所以就学的书院,也会相应安排一些略微血腥的试炼让她们适应,免得遇事无措。这就是这位公子刚才那句话的前提吧?”
谷雨是个兵魂破碎的剑修。
如今的实力低微,前途无亮。
而林诚允,只看穿着,就知道必然是个贵公子了。
可谷雨对待自己的“主公”谢至珩,还显得有些态度轻忽呢。对着林诚允,那真是不卑不亢,也完全没有对陌生人的客气或者窘迫。
她自顾自在正堂中找了个客位坐了下来,姿态潇洒,“但谁能保证,那些姑娘一定会去参加那些试炼呢?她们的夫家,有几个会在这种事上考核追究的?学院里,对那些不参加试炼的姑娘,又有什么惩罚么?”
林诚允想了想,竟然觉得无言以对。
“但是谷雨,我觉得我们正在找的人,不会特意避开那样的试炼的。她会是个修士,但也会是个受宠的贵女……当然现在多半是贵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