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记忆里一样, 她的声音依旧轻轻柔柔, 很是温柔。
  就连她的容貌也没有随着年岁流逝有任何变化。
  顾长庚比女人小不了多少, 十八入的剑宗,如今算来也有十年的样子了。
  可眼前的女人再年轻也应该过了三十。
  他想到这里,抬眸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女人。
  她面若桃花,白皙如玉。
  一截玉颈在绸缎一般的黑发之中隐约可见, 眉眼柔和, 如春水温暖。
  岁月败美人。
  可这一句话在女人的身上没有应验分毫, 反而如酒一般,随着时间流逝越发香醇。
  “你这孩子, 不过十年不见酒认不得我了?”
  “……抱歉,我只是没想到十年时间里你的容颜竟未变分毫。”
  要是其他人的话可能还会说“没什么”之类的话敷衍应付过去,但是顾长庚不会。
  他向来心直口快, 真诚不做伪。
  这也是为什么在剑心通明这道法里,他的修行比起旁人能够一日千里。
  女人听后掩着唇角笑了笑。
  “你倒是比以前会说话了些。”
  “不是,我……”
  “好了, 就别拿我打趣儿了。”
  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想法,轻声带着点儿嗔怪意味看了顾长庚一眼。
  这个时候他若再揪着这个事情不放反而失礼了。
  “羽然在听雨楼那边等你。”
  女人衣袖微动,金步摇碰撞的声音清晰。
  顾长庚对这里并不陌生,哪怕十年过去了,这皇宫里的大致宫殿楼阁在哪里他还是清楚的。
  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对方引到了听雨楼附近,再往前面一拐角走一会儿便到了。
  “她很想你。你明日要走了,今日便与她多说会儿话吧。”
  也不等顾长庚什么反应,她便转身离开了。
  月白色身影缥缈,只一眨眼的工夫便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顾长庚薄唇微抿,手背轻轻贴在了惊寒的剑鞘上。
  冰冰凉凉的,让他稍微平静了些。
  他拐角,往听雨楼那边刚过去。
  一道魔气便让他手中的剑颤抖了起来。
  惊寒大部分时候都在剑鞘里面,很少有这样明显的波动。
  上一次这般时候还是向容予指教,因为灵力磅礴而让它战栗。
  顾长庚手放在剑柄上,带着安抚意味用灵力缓缓让惊寒平静下来。
  “长庚师兄。”
  是白羽然的声音。
  他心下一惊,抬眸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了过去。
  悄无声息的,连顾长庚第一时间都没有觉察到她的靠近。
  “……白师妹。”
  顾长庚将手从惊寒上放下来,他犹豫了一会儿,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的少女。
  她毕竟已经不是剑宗的弟子了。
  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改口。
  可能叫习惯了,也可能是没有想到更合适的称呼。
  “我听母妃说你们明天一早就要走。”
  “嗯。”
  青年微微颔首,他看着眼前的少女。
  明明瞧着和以往没什么不一样,可他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你身上的魔气能够控制了吗?”
  白羽然一愣,朝着顾长庚笑了笑。
  “没想到你还在担心这个。”
  她说着上前走了过去,伸出白皙修长的手。
  “你要不要帮我看看?看看我的魔气有没有乱窜,或是不受控制。”
  顾长庚顿了顿,最后并没有什么动作。
  他垂眸看她,白羽然至始至终都表现的太平静了。
  和以往时候的活泼任性不一样,明明还是笑着的,但顾长庚却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和谐。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既然你没事了便好。”
  白羽然伸出的手放在半空,她直勾勾地盯着顾长庚看了好一会儿。
  “长庚师兄真厉害,没有佛门的[心眼],却有着佛门这般敏锐的感知。”
  她说着将手轻轻放下。
  衣袖有些褶皱,被白羽然用手轻轻地抚平整理。
  “我的确是好了,而且再也不会受到魔气肆意乱窜的困扰了。”
  顾长庚听后眼眸闪了闪。
  “你找到了压制万魔之气的方法?”
  他并不是不关心白羽然,但是在听了对方的话后更多的是惊讶和好奇。
  这万魔之气能够压制得住的可能当今只有容予一人,白羽然若是有法子也不必之前打了斩魔剑的主意。
  现在她又说不会受魔气困扰了。
  这让顾长庚很是愕然。
  “我已摒弃了一半人性成了魔,自然不会再受其魔气乱窜的折磨。”
  “?!”
  白羽然唇角勾起,那笑容冷冽,没有丝毫的温度。
  她看着顾长庚那样震惊的模样,笑得更加嘲讽和肆意。
  “怎么?我入不了道,难不成还成不了魔吗?”
  “我现在已经不是剑宗的弟子了,我选择成为什么应该和你们没有什么关系了吧?”
  白羽然走过去,一步一步,将顾长庚逼到了墙角。
  到退无可退的时候,顾长庚没有再动了。
  他喉结滚了滚,看着眼前陌生的少女。
  “你不是她。”
  顾长庚的语气很笃定,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
  他很肯定,连一丝怀疑都没有。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哪怕面容再如何一样 ,可骨子里的东西却做不了假。
  他算是看着白羽然长大的,她自小娇生惯养,养尊处优。
  尽管性子任性了点儿,却也不是这般冷血,连笑都透着寒意的人。
  白羽然听到顾长庚这话后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
  “我再补充一句,你的直觉也很准。”
  “不过这一次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我就是白羽然,白羽然就是我。”
  他对人的情绪很敏锐,但凡有一点儿说谎隐瞒的痕迹他都能立刻看出来。
  但是白羽然神色如常,眸色也沉得可怕。
  “她选择了魔,便舍了人性。”
  这一下顾长庚听明白了。
  不是眼前的人不是白羽然了,而是想要为人的白羽然已经不在了,留下的——是入魔的白羽然。
  青年张了张嘴,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咙。
  他想要说什么 ,却一个字也无法吐露。
  半晌,久到白羽然以为对方不会开口说话了。
  顾长庚沉声说道。
  “你虽无法入道,但你可以选择为人。”
  “……你的人性既然能够压制住魔性这么多年,我想这应该才是你心之所向。”
  青年说话鲜少有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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