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老夫人眼珠四下一转,很快便注意到了站在角落里的纪绾,她会心一笑,抬头道:“海臣,听说你带了位朋友来,怎么不给奶奶介绍一下?”
  靳海臣本想私下将纪绾引见给祖母,没想到老太太却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提了出来,此时他也是避无可避,只得上前挽住了纪绾的手带到了祖母面前,纪绾倒显得颇为落落大方,她郑重地将手中的木匣双手捧到老夫人面前,银铃般的声音带着晚辈应有的恭敬道:“老夫人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靳老夫人笑眯眯地接过木匣,取出里面那柄如意把玩一下,别有深意地看了眼身旁的靳海臣,这才笑道:“纪小姐有心了,这件礼物我很喜欢。”
  众人皆以为这一切都只不过是简单地寒暄一下,谁知老太太接着开口道:“靳家一向讲究礼尚往来,纪小姐竟然送了件这么合心意的礼物给我,那么我也有一份礼物回赠给纪小姐,希望你不要推辞。” 说着便昂首示意,旁边的仆人立刻捧上一个盒子在纪绾面前打开,竟是一串玉石吊坠的项链,那镶嵌的玉石吊坠通透无瑕,显然是难得一见的翡翠冰种。
  纪绾一直以为陈远生家的那对翡翠玉镯已经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可与这个玉石吊坠相比,终究是低了一头。俗话说“长辈所赠却之不恭”,而且又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于是纪婉双手接过,郑重地道:“谢谢老夫人相赠,我一定珍藏起来。”
  靳老夫人这才展颜笑道:“纪小姐很好,人长得漂亮又年轻,老太婆很喜欢,你们可不许欺负她。”这话听着像玩笑,可她一双眼睛却逐一从靳海臣兄弟和赵心萍身上扫过。
  寿宴中的来宾不明所以,皆感叹今日这位纪家大小姐也不知道走了什么大运,竟得了靳老妇人的青眼。想到坊间传闻她与靳大公子的恋情,现在看来倒真不是玩玩而已,眼见着这位纪小姐便是未来靳海臣夫人的不二之选了,于是众人巴结的对象立时又多了一个。
  纪绾拿着项链也颇有不解,靳老夫人怎么会突然对她如此热络,她可不会相信仅仅是因为两人合了眼缘,这种豪门的当家人几乎每一个动作都自有深意,可是这背后究竟是什么原因呢?她看了看旁边心情颇佳的靳海臣,难道仅仅是因为老太太疼爱孙子,所以爱屋及乌吗?
  热闹的寿宴随着暮色的降临而渐渐进入了尾声,大多数宾客都告辞离去。只有少数远道而来的需要在靳家过夜,第二天再行离开,纪绾第一次来北梧自然也留了下来。
  靳家家大业大自然不会少了给客人留宿的客房,晚间老宅内的亭台楼阁都亮起灯火,秋虫低鸣,又是另一番景致,纪绾的房间景观颇佳,可以一览无余老宅内的景色,她正趴在卧房的窗台上看着池塘倒映的月色,突然门外传来“笃笃”地敲门声。
  猫眼外,靳海臣一声便装打扮,手上拿了个小坛子正站在门口。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不用陪你祖母么?”纪绾打开门。
  “祖母吩咐我们好好招待贵客,我的贵客自然是阿绾啊,走!我带你去吃鲥鱼!”
  “现在?”纪绾回头看了看屋里的挂钟,晚上七点半。
  “对呀,边吃鲥鱼边欣赏月色,没有比这更好的了。”靳海臣脸上荡漾起轻松的笑意,二话不说便牵起纪绾的手下了楼。
  他熟门熟路地将人带至一处凉亭,亭子建在约二、三层楼高处,亭下遍植金桂,此时桂花盛开泛起阵阵甜香。坐在亭中仰望可赏月色,俯瞰可观山色,真是一处绝佳之所。
  庭中一厨师模样的人垂手而立,见靳海臣过来立刻上前道:“大少爷按照您的吩咐,全都准备好了,都是今天现打捞上来的,鱼生因为要保持鲜度,我放在冰桶中,您直接拿出来用就可以了。”
  “辛苦昌叔。”
  “哪里,哪里。”那位被叫做昌叔的厨师说着便退了下去,凉亭中只剩下靳海臣和纪绾两人。
  “好了,来吃鱼吧。”大抵是因为回到了家,纪绾觉得今晚的靳海臣格外的随意,让人容易亲近,那个叱咤商场的冷面靳总似乎只是他的一层伪装。
  靳海臣见纪绾站着没动,便将手中的小坛子往桌上一放,起身拉她过来坐下。
  纪绾望着那个乌黑的坛子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
  “这个嘛,便是吃鲥鱼必不可少的绝配,我们家珍藏的陈年花雕。”说罢便打开了坛子,瞬间一股幽香飘散开来,竟盖住了那满院的桂花香气。
  “鲥鱼性寒,所以吃得时候要配上暖身的花雕。”说着他从桌边拿出准备好的温酒器,将花雕倒入其中,又加了切好的姜丝和黑糖,一同加热起来。
  待酒烫好,靳海臣这才从冰桶中取出片好的鱼生:“来快尝尝,这可是鲥鱼最鲜美的时候呢!”
  纪绾用筷子挑起一片鱼肉,只见肉质莹白剔透,入口却很有嚼劲,带着江水特有的清甜,让人口颊生香,真是难得一见的美味。
  她又拿起面前的小盅,抿了一口花雕,纪绾之前并不是没有喝过花雕,可都没有面前的这杯醇厚,姜丝跟黑糖的加入让这酒的味道更为甘甜且富有层次,一杯下去,浓浓的暖意便从味蕾向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桌上还摆满其它以鲥鱼为原料的菜式,有凉拌鱼皮、红烧鲥鱼、鲥鱼冬笋豆腐汤等,每一样都鲜美无比,令人不忍停箸。
  纪绾沉迷美食之余,却也没有忘了问今天的正事:“对了,老夫人今天为什么要送我这么贵重的项链?”
  在喝酒的靳海臣闻言,双眉一挑道:“因为你是我的女朋友,未来的结婚对象啊!”
  “喂!你正经点回答我的问题行不行?”
  “我哪里有不正经!阿绾,我可是在认认真真地回答你的问题呢。”
  哼,不说算了,纪绾懒得搭理身边的无赖,继续低头吃菜。
  靳海臣含笑地看着她,正要再说什么,突然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了眼来电显示便踱到亭外去讲电话。
  这通电话不过十来分钟的光景,等靳海臣打完电话回到庭中一看,只见英明神武的纪董正一手持壶一手持盅,自斟自饮得十分开心。
  那酒盅本就不大,她几乎是一口一杯。靳海臣一步上前夺下她手中的酒壶,轻轻一晃,半壶竟已空了。
  这花雕酒入口甘醇,后劲却大,此时纪绾已是双颊通红,靳海臣看着她不禁笑道:“纪董真是好酒量。”
  纪绾此时已经觉得头重脚轻,但心底似乎有个声音笃定地告诉自己:只要靳海臣在身边,她便什么都不必担心,所以醉酒这种小事简直不值得一提。
  于是她用两只手撑着脑袋笑道:“我酒量是不错,再来一壶也没问题。”说着身体便开始不由自主地往下滑。
  靳海臣眼明手快地托住了她的身子,笑道:“我看你还得再练练。”
  他并没有听到怀中人对他的反唇相讥,大抵是醉得厉害,纪绾将脑袋抵在他的怀中使劲蹭了蹭,嘴里发出“嘤嘤”的类似撒娇般的声音,她柔软的卷发就这样蹭在靳海臣的下巴上,弄得他有些痒却又心乱如麻。
  自从进入商界以来,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对他这位靳家大公子投怀送抱过,可没有人能像纪绾这样,让他无从抗拒,蓦然生出一种扛不住兵败如山倒的感觉。
  靳海臣忽地将人打横抱起,搂在怀中,他斜倚着凉亭内围栏坐下,怀中人没有任何的动作就这样靠在他的肩头。
  “阿绾,你开心吗?”他问道,靳海臣以为纪绾已经醉的不省人事,这话本也没指望她会回答,所以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哪知怀中人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了几下,小声嘀咕道:“开心!恒哥说上半年辉璜的利润增长了10%,我特别开心,嘿嘿…”
  靳海臣:……看样子还没完全醉过去…
  紧接着便又听纪绾道:“和靳海臣在一起我也很开心。”
  靳海臣的心中突然像有颗种子破土而出,绽放开了一朵叫“爱情”的花来,他将怀中纪绾的脸更贴近自己:“阿绾,你喜欢我吗?”
  怀中的少女慢慢地睁开眼,她的双瞳倒映着天边的月色,绮丽曼妙,又像笼着一层轻纱,让人看不出她真实的心意。
  其实纪董当下的智商早已在几杯花雕的作用下掉进了马里亚纳海沟,说出的话完全没经过大脑的再加工,看着近在咫尺男子的俊颜,她缓缓地伸出双手捧住靳海臣的脸,想了想道:“我喜欢呀!你这么帅!我当然喜欢呀!”
  可是她忽地又似乎十分伤心地低下头道:“可是我结婚了……”
  “轰”地一声,靳海臣觉得自己像是被雷劈中了似的,她结婚了!什么时候?跟谁?这不可能!纪绾的背景他调查过,这么重要的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靳总还没来得及从这令人震惊的消息总回过神来,就听怀中人接着嘀咕道:“后来…后来又离婚了,然后我被人推下楼,就醒了…….”
  呼,靳海臣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原来是小妮子醉的开始做梦了,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心情像经历了一轮过山车,此时后背已生出了一层冷汗。唇边荡起一丝苦笑,靳海臣,枉你纵横商场多年,竟然也有被人拿捏的一天!如今就对人家如此牵肠挂肚,以后可要怎么好。
  他低下头,只见怀中的人正微眯着双眼痴痴地望着他,她面露绯色,殷红色的双唇微启,清冽的酒气混着周围金桂的甜香飘散在他的鼻尖。靳海臣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用左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俯身吻了下去,
  此时,纪绾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慌乱,仿佛这一切都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发生的一般,她缓缓地闭上眼,任由两人的双唇贴靠在一起。
  可能是因为刚从亭外返回的原因,男人的唇带着些许凉意,激得纪绾的意识片刻回笼,她正被靳海臣牢牢地搂在怀中,清新的松木香从男人身上飘散而出,她想起第一次在陵洲市郊的别墅和靳海臣见面的光景,那时他目光清冷,神色淡漠,而如今,眼前之人目光深沉地仿佛要将自己印入心底,他扣住自己后脑勺的左手轻轻地揉着她浓密的黑发,右手紧了紧将人更牢固地圈于怀中,唯一不变的是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无论何时都让她平静、安心。
  上一世陈远声只在追求她时两人接过吻,婚后,大抵是目的达成,陈远声便整日不着家,即便回来也是烂醉如泥,嘴里嘀咕着莺莺燕燕的名字,纪绾几乎都要忘了接吻的感觉竟是如此的甜蜜和美妙。
  她觉得自己醉的似乎更厉害了些,双手不自觉地绕到了靳海臣的脑后,搂住了他的脖子,纪绾上半身抬起,主动地迎合了他。
  朦胧的月光洒在凉亭中两个相互依偎的人影身上,两人不知道的是,在不远处阴暗的角落里,一条黑影恨恨地看着亭中两人,死死地攥紧了拳头。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双更的时间为晚上21点哦!
  第31章
  眼前闪过一片刺目的白光, 纪绾翻过身准备继续睡,身上的被子却被人掀了起来,熟悉的魔音响彻屋内。
  “绾绾姐,快起来, 太阳都晒屁股了!”
  纪绾无意识地伸手摸上被角, 重新盖在自己的身上, 林筱白可不管她, 接着将被子扒下来, 又伸手去晃。
  纪绾迷迷糊糊地喊道:“筱白, 你一个姑娘家别天天屁股屁股的…告诉你我也是有起床气的, 你可别惹我!”
  林助理毫不理会自己的老板的威慑, 终于把人弄醒了。
  纪绾这才发现自己正好好地睡在靳家的客房里, 她揉了揉自己还有些发晕的脑袋, 记得昨晚和靳海臣一起去吃鲥鱼,后来, 后来靳海臣好像亲了她,再后来她就完全没有印象了。
  纪绾猛地想起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她赶紧掀开被子上下打量了自己一下, 发现自己正好好地穿着平时经常穿的那套居家睡衣。
  “筱白,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
  林筱白正在给她拿一会儿要换的衣服,听了这话扬声答道:“你是被靳总抱,不是,扶回来的呀!”
  “那谁给我换的衣服?” 听了这话纪绾更加惊恐了。
  “当然是我啦!不然还有谁呀!”林筱白拿着准备好的外套出来说道,纪绾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绾绾姐,昨晚你们俩到底去干嘛了?是不是……嘿嘿嘿……”林筱白一脸八卦,露出了个猥/琐的笑容。
  “去去去…我们就是去吃了个鲥鱼, 啥也没干!”
  “真的吗?那你脸红什么?”林筱白狐疑道。
  纪绾被说得一惊,赶紧伸手去试了试自己的面颊,嘴上转移话题道:“没有,哪有!东西收拾好了吗?我们上午就要告辞回去了。”
  “早收拾好了,绾绾姐你换衣服吧,我去给你准备早餐。”林筱白说着笑眯眯地出了房间带上了房门。
  按照计划,这日上午纪绾便要离开靳家老宅,当然靳海臣也会一同离开,两人打算去逛逛北梧的其它名胜古迹,三天后纪绾才会返回m国。
  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加之纪绾目前到底也是外人,因此未来几天两人便在北梧市中心订了酒店。
  纪绾想到昨晚醉酒后两人缠绵悱恻的吻,不禁有些心虚,她上一世从未喝醉过,也不知自己酒品如何,有没有乱说话,她在靳宅的偏厅边吃着早饭边胡思乱想,忽地有只宽大的手掌揉上了她的后脑勺,柔声问道:“阿绾,早上起床有没有觉得头疼”
  这甜腻的语气,装模作样的做派,她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纪绾大清早浑身又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但瞥见偏厅里侍立着的仆人,只得一脸牙疼地开口道:“没有啊,我昨晚睡得挺好。”
  靳海臣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接过仆人端上的早餐,宠溺中带了些责备的语气道:“可不是吗,喝了那么多酒自然睡得好。”
  纪绾心中不由地呐喊道:大哥,你饶了我吧,我装不下去了!
  为了不让人看出破绽,她只好迅速扒完了面前的早饭,优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角道:“我吃好了,先回房,等会儿大门口见。”
  “等等。”只见靳海臣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我的morning kiss呢?”
  morning你大爷!纪绾又羞又气,恨不得冲上去捶爆靳某人的狗头。
  然而纪董昨晚掉进马里亚纳海沟的智商显然还没有完全恢复,她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纠结了半天结果说了一套连自己都不信的鬼话:“今天就不了吧,我我刚吃吐司,抹的蒜蓉酱…….”
  旁边靳家的仆人纷纷向公然污蔑他们早餐搭配的纪小姐投去了谴责的目光,然而纪绾硬生生地扛住了这股压力,只盼靳海臣自动放弃,她好迅速开溜。
  没想到靳总的心理素质已经到了非人的境界,他淡然一笑道:“没事儿,我不嫌弃你,来吧。”
  纪绾崩溃了:不是吧,大哥,这你都行!做戏而已,不用牺牲这么大吧。
  她艰难地用了两分钟,向前挪动了半米,靳海臣颇为玩味地看着她,半晌道:“唔,昨晚你喝醉了,搂着我说什么来着…让我想想….”
  纪绾猛地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靳海臣:自己昨晚不会说了什么要紧的话吧……
  只见靳大尾巴狼颇为得意地说:“哦,对了,你说你特别爱我…每天都….”
  他话还没有说完,纪绾一步上前,在他的脸上轻轻一啄,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然后光速遁了。
  靳海臣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嘴角的笑意更加深了。
  靳家的仆人已经将纪绾和林筱白的行李拿到了车上,纪绾本以为自己会和靳海臣一道悄无声息地离开,没想到却在前厅遇上了赵心萍、靳海峰母子,她想了想,觉得靳海臣也算是赵心萍名义上的儿子,母亲来送儿子,弟弟来送大哥,倒也十分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