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过后, 林璟稍坐了一会,两人闲着没事, 又下了几盘五子棋, 吃着新做好的荷花酥和这边香甜的葡萄瓜果,悠闲地打发一下午的时光。
  他们两人谁也没提之前的不快,好像又恢复了最初的那种亲密无间。可如果仔细些看, 也会发现, 有点点不一样。
  两人你一下我一下,边看着棋盘, 边取水果时, 偶尔不经意间会碰到对方的指尖, 彼此就有种触电了的酥麻感, 他们二人的耳根后会浮现一抹淡淡的粉红色, 美若朝霞, 飘渺似流云。
  亦或是,两人专注看着自己的棋子,不知不觉中, 脑袋越凑越近, 稍稍一抬头就发现唇角几乎触到对方的额顶, 脸颊唰的一下就红了, 忙撤回去坐好, 假装钻研棋局, 眼睛却时不时地偷瞧对方的反应。
  暧昧又美好的气息在空气中涌动, 像是一个无形且巨大的棉花糖,将他们罩入期间,无论寻找哪个出口, 无论走了哪一条路, 那些看不见的、缠绕着丝丝缕缕的清甜,一呼一吸间,进入鼻尖、流进心里,尽是甜滋滋的美好。
  这种折磨又美妙的时光,几乎让林璟欣喜若狂。
  它就像是一个信号,昭示着许念的态度。他忍不住想进一步、再进一步,随之又被理智克制了。
  现在还不行,他不能这样草率。
  他的九九值得最好的对待。
  于是,林璟回去的时候,整个人是晕乎乎的。这一天一开始经历了不大不小的失落期待与起伏,之后,他便如踩在云端一般,虚幻飘渺,让他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林璟走后,许念回来房间,命人取来林璟送的礼物。
  打开盒子前,她还在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值得他这般郑重其事,打开后,她便惊住了。
  洁白无瑕的栀子花不知用了什么处理方法,两三片花瓣徐徐绽放,被一根根金线缠绕着,一朵朵的因着金线固定,绕城一圈,组成一个小巧精致的栀子花环。
  花环上,缀着些金底绿叶,鲜翠的颜色衬得花瓣洁白胜雪,仿佛深吸一口气,能闻得见栀子花飘到空中的馨香。
  许念轻轻用手摸了一下栀子花的花瓣,指尖触到的是柔软细腻的真实花瓣,又和惯常看到的鲜花略有不同。
  她把花环拿在手中,看清绿叶上嵌着一颗颗饱满滚圆的珍珠,它们如众星拱月般托着那几朵栀子花。
  这个礼物,毫无意外地戳中了许念的内心,也让她再次看清了林璟的心思。
  明明白白,直直接接。
  因为,她曾和林璟说过,她最爱的是栀子花。
  当时,林璟不解问:“你为什么喜欢这个花呢?”
  “因为它好看啊。”
  许念随口答道,看到林璟露出不赞同的目光,复又接道。
  “好了不逗你了,因为栀子花象征着‘永恒不变的爱,愿意用一生去守候’,我总觉得永恒和一生太长太远看不真切,还是忍不住好奇这样的长度究竟能有多么美好,能让人愿意在过去就早早定下未来。”
  往日的话历历在目,许念看着这个花环有种难言的情绪在心中翻滚,陌生中又不令人讨厌。
  她小心拿着花环,怕弄坏了,将其放在一旁。
  旁边还有耳饰、手串,不同于花环中的真花,耳饰和手串全用珍珠、金线等材质做成,只不过熟悉栀子花的她,一眼便看出,这是以栀子花为底做的耳饰和手串。
  许念把玩着耳饰上的珍珠,方才发现,这做工手艺精致中有着点点小瑕疵,并不像她熟悉的那些手艺人做的。
  难道,是小金自己做的?
  这个想法一出来,她看见首饰下面居然还铺着一层层小画,原以为是装饰,她拿起一看,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这些小画画在一张张硬卡片上,卡片的背后是写着一些话,有他们小时候的趣事回忆,有林璟来了西北之后的经历想念,也有他畅想憧憬的未来。
  许念一张张看过去,眼眶不知不觉发红,眼角不知何时业已湿润。
  林璟在卡片上写的话,没有多么花哨华丽,可谓是朴实无华,就像是小学生记录的流水账日记。但是,正是这样的流水账,记录着许多许念已然遗忘又美好的小事。
  哪怕有一天,许念真的忘记了所有,拿起这些卡片,就能回想起那些曾经令人感动难忘的瞬间。这些,像是她专有的时光机,随手抽一个,就能捡拾岁月的温暖。
  不光如此,兴致来了,许念还好奇地数了数,这到底有多少张卡片。数完之后,她沉默了。
  九十九张。
  一如林璟唤她的名字,九九。
  许念垂着眸子,默然看着它们,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涩涩的,有点心疼,有点甜蜜,又有点不确定。
  而这时,她才注意到方才的那些小画,不是随随便便画的。她刚才被背后的话吸引,没有认真看那些小画,这回专门来看它们,再一次被情绪击中。
  “小金真是太讨厌了,为什么要送这样的礼物,害得我流泪。”
  许念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小声甜蜜抱怨。
  小画的内容和背后的话是对应的,有过去的,有现在的,也有未来的。
  其中一张,就是他们小时候在小院的柿子树旁边下棋,吃爆浆柿子水果大福。林璟在画的右下角,用小字写着“柿子、我和你”。
  又一遍小画看完,许念摸了摸湿漉漉的绢帕,直接踢了鞋子,上床睡觉。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那些回忆的片段和畅想的片段。
  他们一起坐在房檐上喝酒看月亮,靠在对方的肩头睡着;一起在歪脖柿子树下,手里挥舞着如星光璀璨的烟火;一起携手在栀子花田间漫步,远处是青山、蓝天、白云和朗日……
  林璟用图画、文字一点点记下许念说过的、做过的点点滴滴。她看到的不只是感动,亦有被用心对待的真情,之前一直不愿面对的情愫于这刻如一粒种子无意掉进了田野里,生根发芽。
  终于,许念把头一蒙,陷入沉睡。
  ——————————————
  翌日一早,她看见东西已经被好好地收在一旁,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收起来了。
  万一再看着,这一天恐怕是过不去了。
  洗漱完毕,许念跟着春桃一起去处理美猴王的事情。
  最先开的还是美猴王零食铺子,小零食基本上没什么地域界限,到哪里都会很受欢迎。他们的这间铺子后面连着零食工坊,供应起来方便快捷,不用担心供应不上的问题。
  工人是陈青阳带着春桃一起去牙行挑的,许念简单看了一下,就没有管了。她说交给春桃来做,就真的当甩手掌柜,除非是春桃遇到需要她出马的时候。
  开业的那天,许念、春桃和陈青阳一起进行了剪彩。开业典礼过后,围在门口的一众人蜂拥至店里,开始选购。
  这与春桃、陈青阳在开业之前打的广告有关。
  他们在茶馆等地做了好几日的美猴王戏剧表演,借此来宣传美猴王的吃食,还打出了买多少会有优惠的活动。有的人甚至还拿到了美猴王的优惠券,便等着开业再去。
  正是有了先前的宣传打底,第一天的顾客格外得多。许念逛了一圈,那个队伍排了两个时辰,也没见有减少的迹象。
  她比较关心吃食的东西,进店看了看也放心下来。
  除了辣条、小馒头这些“常青树”,小鱼干不适合西北,春桃则是做了些脆香小麻花、蜜三刀、蜜香芝□□,还有借着当地盛产的水果做成的果脯、牛肉干,以及模样精致独特的果子酒。
  算是进一步扩大了美猴王的受众。
  林璟和他的室友们是在第二天才来的。
  钱承翼得知许念是美猴王的东家,几乎喜极而泣:“嗷呜,我以后终于能吃上辣条了!”
  唯一的遗憾是,他的钱没多少,美猴王的东西又不便宜。
  但是,美食在前,怎可因此退却?
  成安泰是穷苦人家出身,没有钱。钱承翼无奈,只好心一横、牙一咬,不惜向林璟和周匡行借钱,带利息的那种。
  然后,他买了一大堆小零食回去,势要吃个痛快。
  “哼,我就不信这回谁还能和我抢!”
  钱承翼颇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许念和林璟看得无奈,相视一笑。
  许念在接触到林璟的视线后,飞快地别开了脸。上回林璟送的礼物产生的魔法效果还未冷却,她现在看到林璟就有点不自在,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不受控制地发生了变化。
  也不知是好是坏。
  因为,许念开业忙碌,林璟他们没多说几句话,就先回去了。
  之后,许念坐镇,春桃带着工坊的人一起做出了许念心目中的方便面,先在美猴王零食铺子试卖了几天,看着效果还不错,又开了第二家铺子——美猴王便利食。
  美猴王便利食倾向于现代的快餐厅,最先推出的是方便面。不同的是,包装好的方便面和在店里吃的会有些配菜上的差别,毕竟价格会不一样。
  如他们所料,方便面一出,瞬间深受走商们的欢迎。他们不爱在店里吃面,而是买打包好的方便面,带在路上吃。
  走商之后,军营的伙房也来和他们谈合作,希望让将士们也能吃上这样的方便面。许念当然是欣然同意,他们当初做这个,就有这方面的设想在其中。
  许念还和在蜀地的许嘉庆联系,请他往西北送火锅底料。火锅底料一来在西北估摸着也会受欢迎,二来可以卖给那些走商们,使火锅底料输出到海外。
  之后,美猴王便利食开了第二家店,主卖汉堡包、炸鸡这样的肉食。
  这个不像是方便面可以带着长途跋涉,但是也能满足在出发前吃上一顿热乎饱饭的心愿。何况,许念用的肉多是鸡肉这种不太贵的,又经过热油烹炸,香酥满足,与寻常的鸡肉又格外不同。
  一时间,很受欢迎,火爆程度堪比得上最先开的零食铺子。
  就这样,她又不间断推出了自热米饭、自热米粉、自热小火锅等,补充便利食的产品。等福云镇的店铺步入正轨后,春桃又去了其他几个州镇开拓市场。
  短短时间内,美猴王遍地开花,家喻户晓,成为走商、寻常百姓和将士们的心头好。
  ————————————
  许念一直忙忙碌碌,和林璟见面的机会不多。但是,一有机会见面,他们两个仿佛开启了某扇意外之门,甜甜蜜蜜相处。
  他们会一起约好登山看日出,许念走不动了,是林璟背着她上去的,然后两个人头靠着头,望着远方绚烂的朝阳,默默许下心愿。
  看完朝阳,他们还眷恋而灿漫的晚霞。
  林璟骑马拥着许念,马蹄慢悠悠地漫步在旷野中。
  远方是染了半边天都火红的晚霞,像是歪倒的油漆桶,紫红色、橘红色这些温暖明媚的颜色,毫无保留地洒在了天边,在最后一刻绽放绚烂。
  天边火红如火,天幕下、马背上的他们,映得脸颊也是红红的。
  他们还会哪里都不去,在院子里种菜。
  林璟挖土,许念在那边栽着菜苗,时光悠然,一过就是一下午,一点也不觉着时光漫长。
  或是,许念为了逗林璟,故意冷着脸,让他喝下桑果酒或是其他米酒,在期待中,看着他迷蒙着一双眼,乖乖巧巧地叫她:“九九。”
  许念则笑盈盈回:“馒头,好久不见。”
  变身馒头的林璟,俨然变成一个撒娇崽。
  许念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许念一看过去,他便用毛茸茸的脑袋蹭蹭她的胳膊,撒娇道:“九九,摸摸。”
  “九九,摸摸。”
  许念一走神,林璟的脑袋就会凑到她面前,嘟囔着让她摸摸。若是许念不摸的话,林璟的喉间就会发出咕噜咕噜不满的声音。
  这个时候,许念往往会让人在树下铺上一个垫子,他们两个人盘腿坐在上面。许念一手拿着书,一手揉着林璟的脑袋,柔声给他念书听。
  念着念着,两个人就困了,林璟趴在许念腿上熟睡;许念则是靠着树睡着了,她手中的书不知何时丢在一旁。
  夏日的阳光透过密布的树叶,星星点点地落在他们身上,斑驳中亦透着岁月的静谧安然。
  好像是彼此达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他们享受这样的相处,谁也没去主动戳破那层窗户纸。
  ——————————
  许诗悦十一月大婚。
  许念接到消息的时候,林璟也收到了。不同于许念的是,他的消息中还有一条,是他的母亲病重。
  时间紧,他们几乎没怎么收拾,在收到消息的第二日,出发回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