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道祝圆为何对谢峥如此不感冒?
呵, 她又不是傻子。
熊孩子们前脚刚找不到,一路便有人指着路让她出来,完了小厮仆人全都不见, 等她见了谢峥,这娃娃立马便找到了……
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巧合?
再想到辛夫人曾经跟张静姝说过的话,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等下, 这么说, 那瘦竹竿就是三皇子?!!
祝圆越想越不对劲。这里是芦州, 离京城十万八千里, 堂堂皇子, 做什么跑到这儿来?
难道是她弄错了?
可若不是三皇子, 这秦家就忒不厚道了……
不过, 眼下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秦家的娃娃既然没丢,她得回后院了。
祝庭舟这呆瓜担心路上会遇到意外,跟谢峥打了声招呼后,便陪着她往里走, 打算送她去跟夏至集合。
一边走, 一边低声训斥她。什么姑娘家要注意仪态,要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还引经据典, 什么“相鼠有皮, 人而无仪”、什么“不学礼, 无以立”……
一路叨叨,等找到了夏至, 祝庭舟还不走, 站在太阳底下继续念念念, 把祝圆念得头都大了。
所幸她想起那瘦竹竿还在花厅里等着, 赶紧提醒了句,祝庭舟这才作罢。
算是托了那瘦竹竿的福了……祝圆松了口气。好吧,其实那家伙长得也不差,正发育的少年郎嘛,瘦一点也是正常……
回到后院,熊孩子们、辛夫人、张静姝等人皆已回来。
看到她,辛夫人还颇为抱歉,直说让她受惊云云,还揍了俩娃娃让他们道歉,装得挺像那么一回事。
张静姝嘴角衔着浅笑,安静地看他们说话。
祝圆还能咋样,装无事发生呗,只是心里多少还是憋屈,只能多吃几块糕点泄愤——
可别说,今儿秦府的点心都是她爱吃的。
辛夫人笑眯眯地看着她:“今儿这些糕点可都合胃口?”
祝圆嘴里还有食物,遂只是点点头。
辛夫人笑了:“真真是巧了,这些糕点都是我们家那表侄子带过来的。看来你俩的喜好挺相近的。”
这么巧?祝圆停下咀嚼,下意识看了眼手里的酸枣糕,再看看桌上摆着的……酸枣糕、蜂糖糕、糯米凉糕,除了荸荠不是当季,跟她昨天列的糕点一样一样。
辛夫人已经转过去跟张静说说话了:“我那表侄子昨儿送了一份,今儿又送来一份……亏得你们过来了,否则这么多点心可不经放。”
张静姝笑道:“估计是惦记着你家小玉、小词呢。”
“那也不能见天送啊,这大夏天的……不过,”辛夫人压低声音,“也说明这俩孩子有缘啊!”
张静姝笑着打了个太极:“您早上还说昨天小玉、小词点心吃多了,怕他们不克化吗?估计人是惦记你们家娃娃呢!”
祝圆收回视线。接连两天都送了,比自己说的还早,看来真是巧合了……也对,狗蛋这会儿还在潞州呢,她想什么呢?
如是,祝圆继续快快乐乐地吃点心。
吃过午饭略坐了一会儿,他们便告辞离开。
临上车,张静姝招呼祝圆:“来,今儿跟娘坐一车。”
“哦。”祝圆乖乖跟上去。
她刚坐稳,张静姝便让人开车,然后看着她,神色复杂。
祝圆有些奇怪:“娘,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张静姝叹了口气:“我家圆圆也长大了……”然后仿佛自言自语般,“今儿见了人,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祝圆懂了,问:“娘,今儿那位真的是皇三子?”
“嗯。”张静姝回神,摸摸她脑袋,“圆圆看了人,觉得如何?”
祝圆撇嘴:“也就两个眼睛两个耳朵一个嘴巴,跟常人没什么两样。”完了问她,“娘,我才十岁呢,干嘛让我看?你们看不是更好吗?”
张静姝神情淡淡:“你爹不在这里,咱们还得在这边待一段时间,你哥哥现在没有人指导,全靠他们家推荐的名帖进书斋经社……再者,今儿那是皇三子,咱们什么人家,人家想见,也只能见了。”
祝圆沉默。
“再者,你如今才十岁,还没张开,见见又有何妨?”张静姝唇角勾起,“我没见、你爹没见,这都不说,这事怎么也绕不过皇上,还有淑妃……我急什么呢?”
她娘这是打了拖字诀?也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思及此,祝圆朝她娘竖了个大拇指:“娘亲威武!”
“去!胡说八道!”张静姝登时被逗笑了,然后面容一肃,“咱家虽不是什么权贵之家,也算能过得下去,断不会做出那等卖女求荣之事。”
“那皇家子媳看着风光,背后里的苦楚,岂是咱们寻常人家能体会的?虽然那三皇子不得宠,可他毕竟是皇子,母亲还是一宫之主,将来如何,咱们也不知道。等再过些年,皇子们长成了,那才真的是如履薄冰,一步不能踏错……”
张静姝盯着祝圆,“我与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万不可被那富贵荣华、滔天权势迷了眼。”想了想,又补了句,“也不要被皮相给骗了去。”
这是担心她被皇三子勾了魂?祝圆扑哧一声笑了:“娘,那瘦竹——咳咳,你看我像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张静姝没听清她那断掉的词儿,狐疑地看她一眼,点头:“不是最好。”
祝圆想到什么,八卦兮兮地靠过去:“娘,那你以前是怎么看上我爹的?是不是被美色所惑?”毕竟她老爹那是真一表人才,温文尔雅的。
“……小孩子家家的,管这么多干嘛?”
“娘,说说嘛~~”
“问你爹去!当年可是他求着要娶我的!”
“诶!?真的吗?那么说,爹爹私下见过您?”
“……”
……
当天下午,狗蛋佩奇再次碰上,而且,难得的,是狗蛋先开的头。
【佩奇兄】
祝圆正练字呢,瞅了一眼,写完手上一行字,才慢吞吞摸来一张稿纸,问道:【干嘛?】
【今日赴宴,有何趣事见闻?】
祝圆诧异:【哟,你也开始八卦啦?】
【潞州事了,暂时闲着】
真是闲得……【啥时候回京啊?】
【快了】
滴水不漏。祝圆也是服了:【你这样很容易没朋友的!】
【?】谢峥茫然。怎么突然跳出这一句?
【说话扭扭捏捏、躲躲藏藏的,跟个娘们似的——】祝圆呸了句。真是的,害她骂到自己了——
脑中灵光一闪,她登时双眼发亮,忙不迭写道,【你该不会真的是个女的吧?】
【……】谢峥额角跳了跳,【胡说八道,女人岂能参与筑堤大事?】
【也是。】祝圆失望。还以为能交个朋友呢。要都是女孩子,又是在京城,以后说不定能面基呢……可惜了。
谢峥倍感无力。跟这家伙说话,话题总是被带偏,又不能再往回绕,否则容易出破绽。他想了想,接着道:【你打算何时应考,如今是秀才还是举人?】
祝圆没好气:【你看我这手字,是秀才还是举人?】她这手字,说是举人别人也不信,何必呢。
谢峥立马跟上:【当是白身】
【那不就得了,先考个童生再说吧。】
谢峥勾唇:【想必你年岁不大】比如,刚刚十三。
【呵呵】祝圆自然知道自己透露的信息站不住三十岁的壳子。那又如何?她就是不认,对面也拿她没法。
谢峥挑眉:【呵呵何解?】
【模拟笑声】祝圆搪塞道。
谢峥将这词含在嘴里念了几遍,再回忆了遍俩人的对话过程,挑眉:【恼羞成怒?】这“呵呵”,听着可不像愉悦的笑声。
【看出来了啊】
谢峥:……
得,真是恼羞成怒了,果然还是孩子。他索性转移话题:【你每日练字看书解题,可还有空闲强身?】他没忘记祝庭舟说的,每日都要跑步之事。
见他没有再揪着年龄不放,祝圆这才不再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早起跑跑步,不费什么功夫】
【光跑步?】谢峥试探。
【不然呢?难不成还习武打拳骑射全部来一套啊?那多累啊,又不是要考武状元,没得把自己练成臂上能跑马,拳头能站人的。】
【……言之有理。】不做便不做,还能掰扯出一堆的歪理。
不过,这一番话下来,谢峥基本肯定了对面的佩奇是祝庭舟了。
想必那水泥方子确实是在别处看来的……也算是进上有功,只是年岁尚小,日后找机会再还他这个人情吧。
已然肯定了心中想法,谢峥便不再多聊。
祝圆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功劳要被降等,因为这种纸上交流模式不能显露于人前,她早就习惯了聊一会突然断线的状况,压根没放在心上。
又过了几日,潞州那边传讯过来,谢峥便收拾收拾,离开了芦州,去跟陈大人他们汇合。
一路紧赶慢赶,一行终于赶在中秋节前回到京城。
为了进宫述职,工部之人特地在城外寻了间客栈梳洗更衣,谢峥可不用,嫌弃他们墨迹,扔下一群官员,自己带着仆人侍卫跑了——他惦记着交给司籍捣鼓的印刷术呢。
时隔近三月,司籍那边早已将活字模刻雕了一套出来,还做了许多改良,让印制出来的纸张墨字清晰,排序工整。
当然,与原来的书册并无太大差别。
但印制速度快了十倍不止。
故而,当听完汇报的承嘉帝心情愉悦地把他喊到跟前,问他想要什么奖励时,谢峥下意识蹦出一句:“儿臣想开个书铺,望父皇恩准。”
承嘉帝:……???
书铺?他才刚踏入不惑之年,耳朵就不好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