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五站在房间正中央,冷眸睨着寒宁,好半晌,才开口,嗓音冷冽,“沈寒宁,你是想饿死自己吗?你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逼我妥协?”
寒宁的身子缩成一团,两臂抱着膝盖,下颌抵在膝盖上,并没看向裴五,只是淡淡的回道:“那你会妥协吗?”
“不会!”
寒宁凄然的笑了笑,她就知道阿笙给她的会是这个答案,他是那么执着的男人啊!
这时,裴五的眸光落在地上摔碎的盘子碎片上,陡然发现一抹红色,那是鲜血的颜色,他立刻大步的走到*边,大手扯起寒宁的手臂,果然在她的手背上看到一道还涌着血珠的伤口。
“沈小姐受伤了,你们都瞎了吗?都看不到吗?”寒宁猛的回头朝佣人们喊道。
佣人们立刻好似惊弓之鸟一样,跑出房间去拿医药箱。
寒宁微微抬眸,看着阿笙,心疼的被绞着一样,纵然她这么折腾着阿笙,折腾的连她都不忍心了,可他却仍然连她身上的一丁点伤都见不得。
她不值得他这样待她啊!
佣人很快拿了医药箱过来,裴五坐在*边,从药箱里拿出棉球和医用消毒液,“可能会很疼,但是这伤口必须杀菌,忍着点,要是特别疼,就叫出来!”
寒宁摇摇头,这点疼又算什么,再疼的她都经历过了。
裴五小心翼翼的给寒宁的伤口消毒,然后缠上了绷带,伤口不算太大,但是被盘子的碎片划到,伤口有些深,马虎不得,很容易就感染。
他帮着寒宁包扎的全程,寒宁都很安静,很听话,没有半点抗拒,裴五忍不住轻声叹息,这样多好,为什么她就一定要像只小刺猬一样,他想对她好,想给予她幸福,她全都推掉,全都不要呢?
包扎完,裴五让佣人把医药箱拿走,然后把已经被佣人装在盘里的生煎包放在寒宁的面前,没有再冷言冷语,没有再发火。
刚刚他进门听到寒宁用节食来和他对抗,真的很生气,很火大,可是这会儿,看到她受了伤,那些火气也都灭了,他放软了嗓音,“寒宁,你听话,不要节食,你已经这么瘦,再节食身子会受不了,我宁可你跟我吵,跟我闹,都可以,就是不准再节食,听到没有?”
裴五说着,用筷子夹起一颗生煎包,递到寒宁的嘴边,想喂她吃,看她不肯张嘴,又继续道:“还是不想吃生煎包,要不然我让她们煮点粥给你?”
寒宁倏的,眼泪就汹涌的掉了下来……
她可以忍受,阿笙对她吼,对她狠,甚至说要打折她的腿,可是她没办法忍受他对她这么温柔,她做的那些事,凭什么还得到他的温柔啊?
一颗眼泪就这么滴在了裴五的手上。
冰凉的,却也滚烫的,一下子就好像渗入了他的心。
“哭什么?我又没骂你!”裴五放下手中的筷子,大手挑起寒宁的小脸,看她的泪水模糊了双眼,嗓音温柔的说。
大手才抹掉那扑簌掉落的眼泪,寒宁的眼眶中便又涌出泪水来,好像止也止不住的样子。
“裴亦笙,你干嘛要对我这么好?你是不是傻啊,我不值得的,你不知道嘛!你不要再对我好,我不需要啊!”寒宁哽咽着囫囵的喊着,小手抬起推开裴五的大手,自己倔强的用手背去擦眼泪。
裴五哭笑不得,有种这小女人是在跟他撒泼的感觉,“你是我女人,我不对你好,应该对谁好?”
“我不是你的女人!”寒宁忽然用闪着泪光的眼眸紧紧凝着裴五,“我这具身子有多脏,你不知道吗?我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过,我还给他怀过孕,为他堕过胎,我不是一张一尘不染的白纸,我和你不一样,我们不配的,裴亦笙,你到底懂不懂?非要我说的这么明白吗?”
说到后来,寒宁忍不住拔高了嗓音,几乎是吼出来的。
说出这些,她的身子都忍不住在颤抖,这等于是在她才愈合不久的伤口上再深深划上几道伤口,可是她无所谓,只要能让阿笙明白,她和他不配,她配不上他,纵然让她再怎么去贬低自己,将尊严踩在脚下都无所谓!
这个男人,为她付出过的,是她无论怎样都偿还不起的。
裴五英俊的脸庞,随着寒宁每一句迸出的话,而愈发的严肃,周身似乎都散发着寒冬般的森寒。
原来,这才是原因!
裴五曾以为,寒宁这样逃避他,是担心自己配不上他,可是原来,这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原因是,她觉得自己脏,因为她曾经和一个人渣在一起,曾经被那个人渣逼着打掉过孩子……
裴五这一刹那,很想箍着这个小女人的肩膀,晃着她,让她清醒一点,告诉她,人这一辈子,会遇到什么事情,会遇到什么人,都是命运,是无从抗拒的,所以她被那个人渣欺骗,不是她的错,只是她的命运要比那些平顺的人坎坷多舛一些,但是这并不能用脏来衡量,她只是遇人不淑而已。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的看着寒宁,看着她的泪水,簌簌的顺着脸颊滑落,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嗓子略有沙哑,“不要再节食了,把早餐吃了,我先走了!”
说完,裴五起身,很快就离开了房间。
楼下传来车子启动的引擎声,很快声音越来越远,寒宁知道,阿笙走了。
她看着绑在手上,包扎的很仔细的绷带,她又拿起那盘生煎包,拿着筷子夹起一颗,放在口中,慢慢的嚼着,嚼着嚼着,泪水就流的更加汹涌……
终于,她说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话,也终于,阿笙走了,这一次彻底的走了!
明明早已经下定决心,可是为什么,当这一切真的发生时,心痛的好像要死掉一样?
刚刚吃的生煎包一半咽下去了,一半还在嘴里,寒宁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守在门口的佣人们和保镖们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这一刻,是该放任着沈小姐继续哭下去,还是劝一劝她不要再哭了……
少爷走的时候,什么都没说,他们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寒宁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好像哭的眼泪都流干了似的,她揉了揉红肿的眼睛,从*上下来,走到门口。
她是直接被阿笙带来这儿关起来的,虽然这间卧室里所有的东西都是特别为她准备的,但是却没有一件是真的属于她的。
“我可以离开了吗?”寒宁对着门口的看守,开口,嗓音嘶哑。
看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不起,沈小姐,少爷没说可以让你走,请不要为难我们!”
寒宁低垂着眼睫,好一会儿才又说:“他不会再想关着我了,也不会再留下我了……”
“对不起,沈小姐!”看守们都不傻,都看得出这位沈小姐对少爷来说有多重要,所以只要没接到少爷正式的吩咐,都不敢轻易做什么的,更遑论放她离开?
寒宁叹息一声,也不为难他们,“我知道了,我不为难你们!”
她转回身去,又重新回到*上,拿起那盘生煎包,这可能是阿笙对她最后的爱惜了,她不想浪费了这盘生煎包。
可是寒宁刚夹起一颗还不等送进口中,佣人王妈就急忙跑了过来,“沈小姐,这生煎包都凉了,我给你热热吧,吃凉的对胃不好。”
寒宁点点头,将盘子递给王妈,“谢谢你,王妈,这些日子难为你了……”
王妈是朴实的中年妇人,一直在青莲别墅帮佣的,之前寒宁没住进来时,她只是每天收拾收拾别墅的卫生,偶尔换一下每个房间的*单被套什么的,工作很是轻巧,但是裴五这个老板却从不苛刻,给王妈很理想的薪水,所以王妈常觉得,她是在白拿少爷的工钱。
当寒宁住进来之后,王妈终于觉得,她不是白拿钱不干活了,所以她每天都把寒宁照顾的很好,很用心的煮着沈小姐的一日三餐,虽然这位沈小姐住进来这些日子,几乎没跟她说过话。
寒宁突然这么说,王妈明显吓到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沈小姐欸,你说的哪里话?”
寒宁浅淡的笑了笑,也没想解释什么,其实不单单是王妈,她住进来这些日子,应该把别墅里所有的佣人,还是那些看守们,都折腾坏了,这么想想,真的挺不好意思的。
也许,等她离开别墅的那天,她应该郑重跟他们说声抱歉的。
裴五离开青莲别墅,就开着车在街上晃,他在想,压在寒宁心里的那道坎,他该怎么才能让她不再去在意?
也没注意是开到哪儿了,他把车停在路边,降下车窗,从车里的储物箱里翻出了一盒烟,抽出一根点燃,他没有烟瘾,但是这会儿却很想抽一根。
指间夹着烟身,吸了一口,视线往窗外看去,吐出一口烟雾,烟雾缭绕的散开间,裴五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游荡在路边,他倏的推开车门,把烟灭掉,朝着那抹身影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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