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衿去与窦太医请教了回红参的事, 知道是难得的上等成色红参, 参这样东西, 补元气是极好的, 但也不能乱补, 物极必反, 再好的东西吃多了也容易出事。何子衿拿了两支给窦太医, 请窦太医在给邵举人的药里使,剩下的分三份,孝敬了朝云师傅一份, 余下的何子衿留一支自己做面脂时用,另外还顺道请窦太医给阿念把把脉,得知阿念不必滋补, 何子衿就将余下的红参收起来, 想着待以后给她娘她祖母送去,或是自己吃, 或是送人, 都是极好的。
窦太医给邵举人正骨那日, 何子衿没去看, 她是听阿念说的, 阿念都道,“邵举人当真是硬骨头, 布巾子都咬出血,也没吭一声。连窦大夫都说, 纵是武将, 有这般忍性的都不多见。”
何子衿道,“邵举人这要生活在三国时,这就是关公第二啊。”
阿念亦十分赞叹,“真大丈夫也。”
夫妻俩感慨一回邵举人,阿念给何涵写了封信,准备差余镖头送去了北靖关。还与子衿姐姐道,“咱们来这些日子了,家里定惦记着。子衿姐姐给祖母、岳父岳母写封信,我让余镖头顺道走一趟北昌府。还有,把前儿得的红参给祖母和岳母捎几根去。”
何子衿道,“这也别急了,给阿涵哥送信,好歹也得备份东西呢。自上回在帝都相见,阿涵哥这好几年没见,兴许又得儿女了呢。还有给阿涵哥媳妇的东西,薄厚的总得预备一份。”
阿念笑,“还是你们女人家心细。”俩人商量着给何涵备了东西,其实,东西啥的,何子衿真不缺,当初何家就是把家搬过来了。更兼江仁一向是个精明的,自帝都贩了不少绸缎过来,在北昌府,皮毛参葺这样的东西不稀罕,江南的丝绸却是难得。何子衿细心挑了几样得用的,花色也是细心选的,有男人用的稳重颜色,也有年轻妇人的雅致花样,更有孩子们用的色调活泼的料子。再者,银子打的手镯脚镯长命锁三套,都分类备好了。反正是走一趟,何子衿还装了两坛子打帝都带来的酸笋。何家人都爱吃这一口,以前在蜀中时山上山下都是竹子,每年都腌好些。改不了这口味儿,到了帝都,气侯缘故,帝都本地的笋不多,但帝都这样的繁华地界儿,总不会没了笋吃。只是价钱上要比蜀中贵许多,可吃惯了的东西,纵是贵些,何老娘那样的心疼银钱,也要买些来泡了酸笋吃的。后来是胡文想的法子,本身家里有烤鸭铺子,待到春天,也有春笋的菜色,更兼吃惯了酸笋,干脆也做些酸笋在铺子里卖,什么酸笋鱼酸笋鸭的,也挺受欢迎。酸笋这东西,没吃过的,刚一吃可能有些不习惯,但吃惯了的,还真离不了。所以,每年何家是要做不少酸笋的。何子衿还带了许多笋干过来,装了两袋子一并给何涵捎了去。
给家里的就是红参,何子衿把自己用红参做的面脂,给她娘装了两盒,一盒给她娘,一盒给她祖母,还在信上说了,一个月之内要用完了。另外,红参怎么吃,也在信里注明了。家里出身小康,自小吃穿是不愁的,但这样的贵重物儿吃用也是极少的。
待何子衿把送东西的事儿忙活清楚,江仁同余镖头一道去的北靖关,江仁道,“我去北靖关看看,那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儿。”此次来北昌府,江仁深觉开了眼界。
何子衿笑,“小心无大错,阿仁哥路上一定要小心,北昌府别个都好,就是路上叫人不放心。”
江仁笑道,“只管放心,我们跟着马家运粮的商队一起走。”
何子衿眉毛一挑,“马县丞家?”
“他本家兄弟开的商号,说是里头有阎太太的份子。”江仁道。
何子衿笑,“这可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江仁倒是一笑,“人之常情么。”江仁出去跑生意,见多了世面,自来做生意的,倘与官府的关系处不好,这生意能做大的少。如马县丞家这样的,倒是常见的。
何子衿想了想,“这也是。”主要是这马县丞说是二把手,却是把她家阿念给架空了,何子衿看他不爽罢了。何子衿道,“阿仁哥你留些心,马家这家子人,人品就不正常。”
江仁道,“我晓得。”
待江仁走后,阿念就开始操持书院的事儿。
阿念一直很关心书院的事。自从邵举人开始治腿,阿念就顺道把书院里里外外的修整了一回。沙河县虽不是富庶县城,却也是个大县,这里地方大,就拿县衙说,远比碧水县县衙宽敞,就是沙河县的书院,亦是极宽敞的。阿念先时就给书院修了修房屋客舍的,如今就开始了书院的招生。
阿念完全是照搬了芙蓉书院那套对学生的奖励办法,每次年考,第一名奖五十两银子,班级分甲乙丙丁四个年级,每个年级前五名都有奖。就是第五名也有十两银子的奖励。再者,家里穷的也无妨,可以在书院干活儿以代束脩。
另外,还有每年对秀才试的奖励,考中一个秀才,也是奖五十两。
连书院先生的月银也涨了,以前是每月二两银了,这够做什么。阿念直接给涨到了每月五两银了,把书院教书的老秀才高兴的颠颠儿的。
在这上头,阿念颇舍得出钱。
阿念把书院条例拿出来跟邵举人商议,邵举人给江小县尊提醒道,“大人,四个班级,每年光第一名支出就有二百两了,书院哪里来得这么些银子呢?”
阿念浑不在意,道,“眼下也没有四个班级,就一个班。待来得人多了,束脩自然也多起来了,再者,介时倘真有出息的,自县学里补贴一二也不算什么。连带着马川县的学子,一样可以过来念书,我一般看待。”
邵举人目露感激之色,要知道,这年头,哪个县里出了有功名的学子,户籍在哪儿,便是哪儿的主官的功绩,并不管这学子是在哪个书院上的学。阿念说一并看待,邵举人就知阿念不是个心肠窄的,邵举人道,“大人这法子虽好,也得叫人知道才行,不然,百姓们不晓得,也不能送孩子们过来念书。”
阿念颌首,准备把文书发到各乡各村去,将事与马县丞一说,这么一点小事儿,马县丞自不会驳县尊大人的面子。只是,如今马县丞气色不大好,同阿念道,“还有件事,须得县尊大人做主。”
阿念很放权的道,“倘是寻常琐事,你只管去办。你做事,我还是放心的。”
马县丞揉一揉泛青的眼底,道,“大人,许县尊一案,知府大人又下文来催了,眼下可怎么着呢?”
阿念道,“去拿人啊。”
马县丞心说,这可真是个不通俗务的,要是能抓到杨大谷,他还用这般愁苦么。马县丞心里急的不行,还得耐着性子,苦笑道,“倘有那杨大谷的消息,属下早就着人去捉拿了。”
阿念这就明白了,道,“这么说,是找不到杨大谷啊。”
马县丞虽觉着有些没面子,还是点点头,且自叹一声,“属下无能啊。”
阿念摆摆手,“哪里,县里多亏马县丞撑着,要说你不无能,本县令成什么了。”想一想,阿念道,“眼下抓不着人也没什么好法子,这事暂缓吧。”
“可是,知府大人那里……”
“我给知府大人回函,就说咱们县人手不足,请知府大人派些能人过来就是。”阿念道。
马县丞又面露犹豫之色,阿念问,“怎么了?”
马县丞道,“怕是有损县尊大人的英名。”
阿念大度一笑,“这有何妨,能先把凶徒捉拿到案才最是要紧的。”说着,阿念道,“你把三班操练起来,别到时府里来人,瞧着咱县里不像话。对了,庄巡检那里,让他过来一趟。”
马县丞道,“庄巡检?我正要与大人说呢,上次本是能抓到杨大谷的,皆因庄巡抚与杨大谷本是结拜的把兄弟,私下为杨大谷通风报信,才致杨大谷闻信脱逃。”
阿念心下已知马县丞之意,或是要把庄巡检自巡检之位拉下来,或是要让庄巡检做个替罪羊什么的了。阿念仍是问,“依马县丞意思如何?”
马县丞道,“当调离巡检之位。”
阿念自不会一口应下,他道,“庄巡检官职虽不高,却是正经从九品,朝廷命官,你我皆不能免庄巡检之位,马县丞有将此事禀予知府大人知道吗?”
马县丞连忙道,“这等大事,自然要等县尊大人做主。”
阿念却是不接这话,问,“庄巡检给杨大谷通风报信之事,马县丞可有证据?”
马县丞道,“倘大人允准,令庄巡检过来,一审便知。”
“当时没拿到证据,眼下怎么审?拿到公堂上三木伺候?是啊,三木之下,要什么口供没有呢?”阿念道,“在咱们县让人招供容易,只是庄巡检定了罪,可就要押解到府里去了,介时到府里他翻了案,要怎么着呢?且眼下,杨大谷没消息,又有庄巡检与犯罪私通有无,叫知府大人知道,本官没什么,知府大人看我是个新来的,也会多加包容。只是,马县丞你也不是无名无姓之人,叫知府大人如何作想?”
阿念略缓一缓口气,继续道,“还有一样,眼下拿下庄巡检,也只是打草惊蛇,倘他与杨大谷这般情义,有一次,难道还怕没第二次?到时将两人一网打尽,才叫漂亮。你不是一直没头绪,眼下庄巡检,不就是现成的头绪吗?”
马县丞心下一动,“大人的意思是……”
“引蛇出动,总好过打草惊蛇。”
马县丞一派欣喜的应了,阿念问一句,“巡检司,除了庄巡检,还有哪个是当用的?”
马县丞连忙道,“许皂吏倒还机伶。”
阿念命马县丞下去了。
马县丞想着先时他想借这不通俗务的县太爷除掉庄巡检竟未能成功,马县丞暗地思量,这江县尊委实不像个不通俗务的啊。看他年岁不大,说话却是一套一套的,难不成是在我面前装出来的不通俗务?
这般想着,马县丞不由愈发谨慎三分。
不论新县尊装不装,只要他安安生生的做个牌坊,就好。
阿念不晓得马县丞又把他给寻思了一回,他同邵举人商量着,又给书院里规划了个蹴鞠场,他有空时,还会去同小学生们一道蹴鞠。这里要说一句,阿念蹴鞠的本领颇是不错。
大概是出于对蹴鞠的热爱,阿念在县里单划了个空地,建了个蹴鞠场,专门给百姓们蹴鞠的地方。然后,阿念还能巡检司也建了个蹴鞠场,马县丞与阎典史都觉着,这新县尊是不是年纪小的原因啊,咋这么爱玩儿啊。还有,新县尊对巡检司也够偏爱的,还没给三班建蹴鞠场呢,就给巡检司建了一个。
马阎郎舅二人便又阴谋论了一回,想着新县尊是不是要借着抬举巡检司来对付他们啊。但很快,在沙河县衙诸人都以为庄巡检要得势的时候,阿念县尊就把庄巡检狠狠的训斥了一通,还罚了庄巡检俩月薪俸,很是叫庄巡检没面子。
且,庄巡检被训的原因,颇是令人有些无语。
倒不是庄巡检差使上出什么差子,先时马县丞说庄巡检与杨大谷通消息之事,因没着证据,阿念县尊未在庄巡检面前多提一字,此次庄巡检挨训,原因么,嗯,是因为,嗯,打媳妇。
这事儿吧,阿念县尊是如何知道的呢?
那个,是县尊太太告诉县尊大人的,据说,训庄巡检的主意,也是县尊太太出的。县尊太太的原话是,“这没出息的东西,看把庄太太打的,眼都青了。你必要好生训他一回,叫他知道,媳妇不是给他用来出气的!”
那么,县尊太太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是庄太太上门儿说话时,县尊太太瞧见庄太太脸上的伤,问出来的。
其实,倒不是庄太太上门儿告状。
庄太太上门儿,是来打听书院的事儿的,如今书院实行新规,庄太太听说书读好了有银子拿,顿时就上了心,不知外头宣传的是真是假,庄太太索性亲自过来问问。
庄太太来时,丫环进来回禀,何子衿还与丸子说呢,“庄太太这好几日不曾来了呢。”
丸子笑道,“可不是呢。”
结果,庄太太一进来,主仆二人都有些傻眼。
那啥,庄太太一只眼睛是青的,半边脸也有些肿,不过,能瞧出来,这已是渐渐消下去的。何子衿请庄太太坐了,问,“嫂子这是怎么了?”
庄太太摸摸自己脸,也有些没面子,气乎乎道,“跟我们当家的干了一仗。”
何子衿两辈子都见不得这种打媳妇的男人,当下便道,“这还了得!庄巡检竟敢打你!你们是为什么动手啊?”
庄太太眼珠转转,却是不说原因,只道,“哎,我也就该着这么个命,遇到这么个混账了一辈子的!”
庄太太明显不乐意说自己挨揍的事,她过来是来打听别个事儿的,就是书院的事儿,庄太太道,“我听说,以前念书费钱,现在念书赚钱了。不知是不是真的?”
何子衿知道庄太太家六个儿子,想着,莫不是庄太太要以此致富,何子衿就把学里的规矩说了一遍,与庄太太算了一笔账道,“倘真是念书念得好的,一年束脩不过十二两,只要拿第一,一年学里就奖五十两银了,净赚三十八两。”
庄太太两眼放光,道,“比我们当家的赚得不少。”
“可不是么。”何子衿道。
尽管是从县尊夫人嘴里亲口说同的事儿,庄太太仍不敢大信,喃喃道,“世间竟有这样的好事,念书还能赚银了?”
“那也得念好才成。”何子衿觉着自己得给庄太太说明白了,不然,依着庄太太这模样,可别误会了。
庄太太又问,“这,不会反悔吧。”
何子衿将脸一板,“看你说的,衙门说的话,岂能朝令夕改!”
庄太太乐颠颠儿的心下盘算着,自家六个儿子,都撵来念书,随便一算,一年就能赚上百银子。庄太太就仿佛看到一条金光大道在自己面前铺就,她双手合什直念佛,道,“果然县尊老爷贤明非常,想出这样好的主意来。”
何子衿也便没有戳破这主意完全照搬老家书院的,何子衿就顺嘴问起庄太太家孩子的学习状况来,用庄太太的话说,“以往学里没这些好规矩,孩子们念着不来劲,如今都能赚银子了,如何能不用心呢。明儿我就都叫他们过来念书。”
何子衿帮书院招到了六名学生,晚上没忘同阿念说了说庄巡检家暴的事,何子衿道,“庄太太有理没理的先不说,估计她是办了什么不占理的事儿,不然,依庄太太的性子,早就该抱怨开了,但,不论如何,有理没理都不该动手。打女人算什么本事,庄巡检不就是会点子武功么,要是武功好没处使怎么不去上阵杀敌啊,打媳妇算怎么回事?阿念你定要说说庄巡检,这叫个什么事,把人打得鼻青脸肿的!”
阿念得了他家子衿姐姐的枕头风,可不就说了庄巡检一回么,还扣他俩月薪俸。庄巡检一向是个脾气大的,若是往日,媳妇背后告他状,说他的小话,怕是早发作了。这回因挨了县尊大人的批评,庄巡检压着火,回家说媳妇,“你咋嘴这么碎,还把家里的事拿县尊太太跟前儿说,这回好了,我被扣俩月薪俸,下头俩月,咱家就喝西北风吧。”
顾不得丈夫的抱怨,庄太太一听竟然扣了薪俸,一下子就急了起来,连声道,“如何能扣你薪俸,这是什么缘故?”
“什么缘故?”庄巡检臭着脸坐下,“还不是你到县尊太太跟前告刁状,说我打你欺负你。”说来,这县尊太太也忒会吹枕头风了吧。
庄太太倍觉冤枉,“我哪里有说过一字!”
庄巡检不信,“你要是没说过,县尊大人如何会因此训斥于我。”
庄太太张着嘴,不可置信,“就因咱们,咱们干仗,县尊大人就训你,还扣你俸禄啦!”
“可不是么。”
“这不成,我得找县尊太太说明白,这不成!咱们可没打架啊!平白无故的,这怎能扣你俸禄呢,家里银子本就不宽裕。”庄太太拍拍身上裹裙,就要去县衙找县尊太太解释。
薪俸什么的,庄巡检能忍,但有一样,他是不能忍的,他跟在媳妇身边叮嘱道,“你可与县尊太太说明白,我可没再碰你一下。”
庄太太摆摆手,“知道,我说自己磕的。”然后,与丈夫道,“你别将这事儿与咱爹娘说啊。”怕公婆挑她理,之后,自己拔腿嗖嗖跑了。唉哟,这怎么说的,怎么能扣她当家的俸禄呢。
庄太太急吼吼的跑去解释此事,庄太太一口咬定的与何子衿道,“您实在是误会了,我这脸上这伤,是我自己磕的,不是那啥,不是被我当家打的。”
何子衿心下叹口气,还真有许多家暴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啊,其实,何子衿当初见庄太太说话那阵仗,就知庄太太是没拿挨男人揍当回事的。何子衿倒不是圣母非要给庄太太出头,只是,她自己见不得这个,才同阿念说了几句。看庄太太这么火急火燎的过来,何子衿装出一幅惊讶模样,道,“不是啊?”
“不是。绝对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磕的。”庄太太一脸讨好道,“您就跟县尊大人说说,别扣我们当家的薪俸了。您也知道,我家里六个小子,还有小姑子这就要嫁人了,上头公婆都在,家里用银子的地方委实不少。”
何子衿面无表情道,“我刚跟老爷商量了,说让老爷把扣的庄巡检的俩月薪俸悄悄给你做私房算作补偿,既你这般说,那就不必扣了的。”
庄太太甭看别的事情上不大机伶,这事儿上机伶的了不得,她立刻就转了弯儿过来。原来扣他家男人薪俸是要悄悄给她的,唉哟,庄太太忙又改了口,道,“别别!其实,是他打的!”
何子衿:……
何子衿板了脸道,“我不信,你这今儿个东,明儿个西的。”
“真的。”庄太太有些不好意思,生怕县尊太太不信,便把起因也说了出来,道,“其实,这事儿也有些我的不是,我家里的情况您也知道,先前我当家的给姓马的欺负,他在衙门的日子不好过,又挨了板了,看伤抓药的就花了不老少。就是,就是邵举人来了的事儿,那是婆婆给我的叫给我娘过寿置办寿礼的银钱,叫他拿了买了半扇猪给邵举人。其实,我知道,他那人,重情义,当初邵举人是因着我家小子才罚了阎家少爷,邵举人后来伤了,他就十分自责,觉着对不住邵举人。我,我也觉着对不住邵举人……他背着我偷拿了银子去花销,我再去跟婆婆要银子,婆婆就不肯给我了,我就多念叨了他两回,这不,就干起来了。”
庄太太很诚挚的同何子衿道,“您只管把那俩月薪俸交给我就是,我一准儿好生存着,绝不乱花乱用。”
何子衿知道她在家做不得主,就是庄巡检的俸禄也是交给父母的,庄太太手里没什么银钱。再者,本就家境一般,庄父庄母又是个均贫富的,庄巡检的银子,哪里存得下哟。便是存下了,也不在庄太太手里。
可想而知庄太太对于私房银子的看重了,庄太太再三恳求,何子衿方应了把庄巡检那俩月薪俸私下交给庄太太的事。
庄太太原是心急火燎的来的,告辞时却是眉开眼笑,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回家,待得进家门时,庄太太才换了幅哭丧脸,回家与丈夫道,“我说我是地上跌的,县尊太太问我啥地能跌成这样,我也说不出来了。县尊太太还说,你要再敢动我一下,她就告诉县尊大人,还说明儿个叫我过去陪她说话哩。”
“啰嗦这许多,不就是要说以后我不能打你了么。”庄巡检道,“你可真行啊,这就找着靠山了。”
“对!”庄太太响亮的应了一声,然后,就风风火火去厨下忙活了。
庄老太太听闻儿子被扣薪俸一事,也很有些不痛快,饭桌上就念叨了一回儿媳妇嘴碎的毛病,庄太太凭婆婆如何说,硬是一点儿不气,风风火火吃过饭,下午就带着针线活要出门。庄老太太问她上哪儿去,庄太太道,“县尊太太说叫我过去说话。”
庄老太太不大想儿媳出去,觉着这个儿媳不机伶,笨,容易招事儿,这不,刚连累得儿子损失俩月薪俸。但,县尊太太相召,又不能不去,于是,庄老太太再三叮嘱,“把你那碎嘴管牢了。”
“知道了。”庄太太带着针线活就奔县衙去了,然后,顶着那张余肿未消的脸,一整天在何子衿跟前都是乐颠儿乐颠儿的,还跟何子衿打听什么时候来拿他男人的薪俸。
何子衿看着庄太太,也不知要说什么了。
经此一事,江县尊原就不大响亮的名声又添了个耳根子软的毛病,倒是何子衿,大家知道这位县尊太太吹枕头风颇有水准后,一时间,来何子衿这里说话的太太们的数目大为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