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揉被老爷掐的有些喘不过气的脖子,凝着他清瘦的背影,龙逸不忍心的叹了叹气,走上前,来到他身后,犹豫着开口,“老爷,您不能怪小姐,这也许就是上天的安排。或许上天想让小夜和挽枫的结合来化解上一辈的恩怨,让两家人之间的恩怨不再继续蔓延下去。”
“胡扯!”蓦然转身,董邵然一个冷眼射过来,眼里的怒光是龙逸所能懂的恨。
唇边渐渐泛起一丝薄凉的冷笑,董邵然搭在椅背上的手指夸张的攥紧,依稀能够听到骨骼响动的声音,他望向龙逸,黑潭之中流淌着一种名为忧伤的东西,“我不管小夜怎么想的,既然她是我的女儿,就必须要听我的话,除非她不认我这个爹!”
龙逸不服,刚想说什么,董邵然疾言厉色,继续说道,“不要觉得我不近人情,这孩子打小我就对她宠爱有加,这些年她吃了多少苦,我这个做爹的岂能心里没数。我也不想看到她伤心,可是血海深仇当前,我做不到那么大度。”
“以前的我,一直都淡泊名利,只想跟心爱的妻子可爱的女儿幸福的过我们的小日子。可是,命运却偏偏跟我们一家开了这么残酷的一个玩笑。司徒皓谦和席伟铭他们把我们一家害得这么惨,让咏薇与我天人永隔,又让小夜吃了那么多的苦,差点这孩子就要一辈子当哑巴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活着就是为了报仇,要不然我早就随咏薇去了。席伟铭痛改前非了又怎么样,他能把咏薇还给我,能弥补他和司徒皓谦对我们一家人造成的伤害吗?”
董邵然越说越激动,龙逸好几次想张口都被他冷窒的眼神把快到他嘴边的话给逼了回去。
海棠本来也想替小夜和挽枫说几句,可看见伯父现在正在气头上,她也就只能忍下没说。。
“龙逸,这件事你自己看着办,我目前还不适合跟小夜相认,所以这件事全权拜托给你了。如果你心里有我这个干爹,那么就照我的意思去办,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都必须把他们俩给我分开,我就是死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跟仇人家的儿子在一起!”
吩咐完龙逸,董邵然拿上搭在椅子上的西装外套就怒气冲天的冲出了别墅。
目送着老爷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龙逸无奈的直摇头,冲着朝他走过来的海棠苦笑,“你说老爷怎么这么固执,我以为一直他是个很开明的人,没想到在这件事情上他居然连商量的余地都留给小姐。”
“虽说我也觉得干爹有点不可理喻,可是你想想看他这些年遭的罪,我觉得也能理解。”走上前,安慰的拍了拍龙逸的肩膀,海棠一脸怅然的帮他分析,“原本好好的一张容貌却因为车祸被毁,现在只能用别人的脸生活,加上妻子又与自己天人永隔,又得知女儿吃了那么多苦,你说干爹心里得多苦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挽枫又有什么错呢,你也看到了,他和小夜根本不可能分开。老爷这是何必,折磨小姐的同时又折磨了自己。”听到院子里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龙逸有些担心的往外望了一眼。
“这件事还是慢慢来吧,急不得。”上前一步抱住龙逸的腰,海棠轻靠在他怀里叹气,她觉得董家这一家人真是命苦,她不理解上天为什么偏偏要跟他们家过不去。
“海棠,谢谢你当初一眼就在茫茫人海里认定了我,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幸福。跟挽枫比,我觉得我真是幸运。也许就像你说的一样,我们之前不浪漫也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回忆,但是我真的觉得很满足。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揽紧怀里的女人,龙逸低头亲吻她的发,很庆幸还有这么个体己的女人能陪她分忧解难,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什么钱啊权啊都是过眼云烟,都比不上有个懂你爱你的人在你身边来得重要。
天龙你不。蓦然听到他那番有感而发的话,海棠整个人都微怔了一下。
抬起头望进那双褐色的瞳眸里,她杏眸带笑的在他唇边轻啄了一下,“逸,我们一直这么下去,好不好?我不要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只要你每天呆在我身边,每天给我一个深情的眼神或是缱绻的微笑,我就心满意足了。就像有首歌唱的一样,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跟你一起慢慢变老。”
“我答应你,从现在开始,我龙逸这个人完完全全的都属于你慕容海棠。放心吧,我会这样拥着你走到世界的尽头,不离不弃。”
用尽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龙逸温柔的吻轻轻划过海棠的眼角眉梢,“过几天我们去监狱看你爸吧,我想见见那位传说中的岳父大人。”
“好啊,我爸一定会很喜欢你的,只要是我喜欢的,我爸就会喜欢。”海棠笑,闭着眼睛任由男人温热的唇瓣扫过脸上的每一寸肌肤,哪怕这个男人从没对她说过一句我爱你之类的话,但是她却觉得有时候他那些朴实的话却比别的男人说的情话还要让动听百倍。
遇上这个男人,她从来都不后悔,如果生命重来一次,她想她还是会强上他的,谁让她就是那么喜欢他呢——
一家画廊里,邵然背着手漫不经心的欣赏着墙上那一幅幅浓墨重彩的油画。
今天的画展,展出的作品都是出自于同一个画家,咏薇生前最爱他的作品。
二十几年前,当这个荷兰籍的画家还名不见经传的时候,咏薇无意间从朋友那里得到了他的一张真迹就此迷上了这位画家的画,而后但凡是这位画家举行的画展她都会亲临现场挑选几幅中意的画收藏。
而如今,这位画家终于来到中国举行画展,哪怕物是人非,咏薇已经不在了,邵然还是希望借此来缅怀他挚爱的妻子。
来到一副画前,邵然被画家出神入化的笔功吸引,忍不住顿下步伐仔细欣赏起来。
而对面,好不容易跟司徒皓谦撒娇才有机会出来欣赏画展的咏薇也被面前那幅画深深吸引着,在她身后跟着两个西装革履的保镖,是司徒皓谦美其名曰派来保护她的人,其实说穿了就是监视。
两个分别十八载的人眼下只隔着一条长廊,两个人背对着彼此,一个看着左边墙上的画,一个则欣赏着右边墙上的,这画面着实令人心酸。
似乎是很喜欢墙上那幅画,咏薇看了一会儿,便紧了紧身上的披肩,对身后的保镖说,“让他们帮我包起来。”
说完,咏薇就沿着环形的长廊继续往前走,她想看看还有没有中意的画。
反正司徒皓谦有的是钱,她出门的时候他就说了,喜欢就买下来,只要她开心就好。
当时咏薇就在心里冷笑,很想问问他,与害死丈夫的仇人同床共枕,试问她如何开心得起来。
她觉得真是无脸面对邵然,他都不在了,她还在给他带绿帽子。
而今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司徒皓谦早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然后她就可以解脱了。
对面的邵然,看了一会儿,也决定买下他看中的那幅画,吩咐完助理之后,他也转身继续去欣赏其他的画了。
两个人在画廊里同向而行,终究是没能碰上。
逛了一会儿,咏薇觉得有些累了,便揉着眼角朝画廊的出口走去,身后两个保镖紧随其后。
刚巧,她对面的邵然也乏了,在她走后不久也朝门口走去。
出了画廊,咏薇直接朝司徒皓谦为她准备的车子走去,而邵然也迈着步子朝自己车子的方向走去。
咏薇乘坐的车子停在画廊的正前方,而邵然由于来晚了,车子停在边角。
保镖上前为咏薇打开车门,咏薇提起裙摆苦笑了几声,还是上了眼前这辆通往囚笼的车子。
在保镖关门的一刻,刚刚从画廊里走出来的邵然,漫不经心的叼着一根雪茄站在门口等待取画的助理,无意间的一个抬头,视线刚好扫过前面那辆车,而车里女人精致的侧颜一下子就吸走了他眼里所有的精魄。
为什么他觉得那个女人长得那么像他的咏薇呢,那紧披肩的动作,还有捋头发的举动都跟妻子如出一辙。
“咏薇……”手里叼着的雪茄蓦然着地,邵然惊愕的叫出了妻子的名字。
只可惜,等他追上去的时候,那辆车已然绝尘而去。
“咏薇,咏薇……”气喘吁吁的来到那辆车刚刚启动的地方,邵然欣喜若狂却又茫然而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呼唤妻子的名字。
那个人,她是咏薇吗?
难道她还活着?
还是,是他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