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林……林西。”
哈里斯艰难地吞下一口唾沫,说话不再利索,狠厉狰狞的表情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老鼠见着了猫一样。
“哼!”林西对着哈里斯冷哼一声,不再瞧他,转身朝趴在圆桌上的安东尼走去。哈里斯心中没来由地一颤,双腿像灌了铅,想逃却偏偏迈不开脚步,一下愣在了当场。
“西哥喂,你老人家总算天神下凡了,兄弟我有救了。”贴在圆桌上的半张脸笑了起来。只是配上一副惨状,却显得比哭都难看。
“安东尼你伤得怎样,腿也受伤了?”林西开始询问,语气中带着关心,更让一旁的哈里斯心生不安。
“脑袋瓜被酒瓶砸了一下,妈的,幸亏老子脑壳硬才扛了下来,看来父亲所说的榆木脑袋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现在被开瓢就没挂掉。奶奶的,老子的腿却惨多了,被这个狗娘养的狠踢了几下,站都站不直了。”即使这个时候,依然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止安东尼的自我调侃和喋喋不休。
这一刻,林西没笑。
安东尼故作轻松状,但实际情况摆在眼前,他受的伤不是一般的重,比起上次被库勃下黑手还要严重一些。林西先扶着他,将他在沙发上安置好,随后赶进来的眼镜男急忙抢过酒吧护卫人员手中的急救箱,开始为安东尼处理伤口。
哈里斯更是笑不出口,心里堵得慌。他没想到这个瘦猴一样的黄毛小子居然跟林西是好朋友,半年前被林西揍得心惊胆战的一幕再次出现在脑海,噩梦一般的事情难道要再次出现了?
“林西,这是个误会,我真的没想把事情弄成这样。这位兄弟的伤我会负责到底,希望林西你不要怨恨我。”哈里斯硕大的体形佝偻着,大光头上冷汗直冒,对林西他心中可是一万分的忌惮。
“误会?哈里斯你说得倒是轻巧啊?那你误会一个给我看看?脑袋被打得头破血流,腿被踢伤没断就算庆幸,你还说这只是个误会?”林西毫不客气,不顾一旁酒吧护卫的劝阻,摆明了要插手此事。
哈里斯讪讪笑着,看看疼得哭爹叫娘的黄毛小子,他也知道事情不能善了了。
“林西,要我怎么做才能让你和你这位朋友满意?”哈里斯开始屈服。
“先道歉吧,至于接下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我不管。”林西干脆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不轻不重地说着。平曰里他行事是低调,但如果朋友遭难,需要他帮助的话,他一定会出头,丝毫不介意去扮演大恶人大恶霸的角色。
哈里斯不傻,对林西点点头。
“兄弟,是我的不对,我向你赔罪。”
“道几句歉就当赔罪了?”安东尼躺在沙发上,头上腿上的伤已经处理完毕,眼镜男正替他缠上白色绷带,见到哈里斯走过来道歉,安东尼哼哼唧唧的,声音不冷不热。
“当然不是,兄弟你拿我当什么人了?”哈里斯猛然摇头,神情坚定,随后顺手将扔在地上的五六个空酒瓶抓起来,在圆桌上一一摆好。然后,在围观护卫的一片惊愕声中,哈里斯眉头也未皱一下,艹起一个酒瓶就朝自己脑袋狠狠砸去。
“砰”的一声闷响,玻璃酒瓶四分五裂,哈里斯的光头顿时头皮破开,鲜血从前额部分冒出,像一条条红色的小蛇爬满了整张脸,然后顺着脸颊、下巴不断滴落下来。
包厢中很安静,静到只有血珠单调落地的声音,气愤很沉闷却不紧张,自林西进来时的那种剑拔弩张的局面并不如在场护卫预料到的那般出现。
林西一脸冷静,坐在沙发上连眼睛都未眨一下。眼镜男正往安东尼脑袋上缠绷带的手颤动了一下,望望哈里斯眼睛中闪过一丝不忍,可一看到旁边痛得龇牙咧嘴的安东尼,又马上恢复了清冷之色。
安东尼也没任何表示。自从林西出现后,他就明白哈里斯与林西两人是旧识,甭管以前两人有什么仇恨,但一方已经表示屈服,再干架也是没可能了。尽管伤口疼得厉害,也对哈里斯这厮恨恨不已,但见到他此刻真如一个男子汉一样敢作敢当,内心还是波动了一下。
刚往脑袋上砸完瓶子的哈里斯看也不看众人,顺手又艹起一只大酒瓶,想都没想,毫不犹豫又拍在了自家光头上。“砰”的碎裂声再次响起,哈里斯将拿在手上的半截酒瓶往地上一扔,眼睛都未眨一下,任由血水再次模糊了整张脸。
全场寂静。
负责保卫工作的酒吧护卫们嘴巴都张成了圆形。只有他们知道,眼前这个光头男人之前是多么的狠厉和嚣张,丝毫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可现在却甘愿用自毁的方式放弃自己的尊严,忍受莫大的痛苦,一切只为了求得对方的原谅!而直接导致这一幕出现的,赫然就是斜坐在沙发上的那个十七八岁的棕发少年!
没等护卫们反应过来,哈里斯又动手了。
左右手各提着一个酒瓶,仿佛拿在手中的就是棉花枕头,而自己的脑袋则坚不可摧,哈里斯不声不响之间,两个酒瓶子突然一齐砸了上去,玻璃碎屑溅了一地,脑袋更是被钝器砸出了好几道血槽,里面插进了不少玻璃片儿,鲜血止不住地顺着血槽往下直掉,看起来很触目惊心。
甭管哈里斯最初的打算是什么,但面不改色接连用脑袋磕掉了四只酒瓶而未吭一声,倒也算得上一个狠人,至少没有丢他自己的脸。
正当他艹起新的一个酒瓶,就要往头上砸时,一直趴在沙发上哼哼的安东尼摆了摆手,说道:“算了,那就这样吧,我们之间的不愉快就此一页揭过。”
林西这时也开口了。“我说过不管的,既然安东尼同意和解,我就更没问题了。这儿有药水,有纱布,你包扎一下伤口吧。”
没有盛气凌人非要死整的意思,包厢间的事情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
哈里斯点点头,也不讲究客气,清理完伤口后,就开始涂药水找纱布自己将脑袋包扎成了一团白色。
“兄弟,你不但对人狠,对自己更是如此。尽管我们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但我还是得承认你是一条汉子。”趴着的安东尼突然对哈里斯这样说道。
“你我之间不再有仇隙,就这样。”哈里斯淡淡说道。作为嚣张惯了的阔家少爷,平曰里都是他欺负别人的份,哪想今天阴沟里翻船,遇到了那个曾吓破自己胆的人,不想半年过后再次面对时,却依然生不起半点反抗之心。
此刻,哈里斯心中五味杂陈,个中感受只有他自己才能体味得到。曾经不止一次暗暗发下誓愿:一定要找到那个叫林西的,将他好好修理一顿,以报那曰当街被欺辱之仇。可等到仇人真的出现了,他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动手,只能悲哀地屈服。
半年的时光足可以改变很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