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来到会场后，按主办方的请求，菲菲还要重新做一下造型。
按以前，她早就发起火来了，我就是这个造型！有什么不满吗？
可现在她已经没有那么多情绪了，就算有，也都消散在了永无止境的疲惫感中。
还好，主办方只是给她稍微补了补妆。
菲菲走到单独的贵宾室，屋里有一面等身高的试衣镜，菲菲停下脚步，观察着镜子里这个被人称作是“合法萝莉”的老女人。
忽然之间，她很惊讶，自己今天竟然穿了一身黑，黑色丝袜的双腿，被黑色短裙包裹，上身是黑色修身小西装，里面还搭了一件黑色立领蕾丝衬衫。
菲菲觉得自己好像是来参加什么人的葬礼一样。
身上唯一在闪闪发亮的，只有自己的金属名牌——上面这些她自己的代号：Macaron。
这是菲菲当初做公主时的外号，Marcron这个词对她来说，代表着无尽的耻辱和不堪的回忆。
但她还是坚持要用这个名字，用她自己的话说：“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提，别人就会忘记的。”
在行业里，马卡龙代表的是未成年少女娇小的酥胸，正好跟菲菲做公主时的“卖点”相契合。
菲菲天生娇小，很像小孩子。为了抬高价格，二十多岁的菲菲，阴道里还被灌进鸽子血，冒充未开苞的幼女。
嫖客们不都是傻子，多数情况下，假处女的骗术很容易被识破。一般这时候妈妈桑都拿钱跑掉了，嫖客们没有办法，便只能把愤怒发泄到手无缚鸡之力的菲菲身上。
要知道，一个被拐卖做公主的女孩子，死了就是死了，就如同在车底睡觉，结果被轧死的小猫一样，可能会有几个人心生怜悯，但也仅仅是怜悯而已。
所以菲菲总是说，自己是不知道在鬼门关走过多少遍的人，有的人觉得她在吹牛，可菲菲自己知道，这都是真的。
如果菲菲没有遇到那个人，她现在可能已经是一具累累白骨了……
“主人，该上场了！”哈士奇推门说道。
“啊！啊？什……什么！”回忆被打断，菲菲忽然变得惊慌失措起来，一股没来由的恐惧涌上心头。
“该上场了，还有五分钟会议就正式……”
不等哈士奇说完，菲菲上前，一把搂住他结实的腰。
哈士奇轻叹了一口气，抬手略显笨拙地去抚摸她的头发。
“就一会……我不知道怎么……老毛病又犯了。”菲菲抓着哈士奇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心跳得太厉害了，等今天的事情忙完，找个人给我看看……”
“好的。”
哈士奇点头，拿出手机开始预约医生。
7.
菲菲有一大堆头衔，主持人啰啰嗦嗦念了好半天，才把麦克风交给她。
“很高兴，能在今天这次盛会上，与新老朋友们见面……”菲菲扫视着台下密密麻麻的听众，脑子里一片空白，话无意识地从嘴里流出来，“……在做的各位，无论是传统制造业，还是新兴经济产业，最近应该都会有一个同样的感悟，那就是，钱，越来越难赚了……”
台下的哈士奇无奈地扶额，就在刚才，他还问菲菲，要不要带着稿子上台。
“啊，我都背下来了！”菲菲自信满满地挥挥手。
可如今，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跟演讲稿上的内容毫无关系。
“……在座不认识我的朋友请举手！啊，这么多呀，我还以为我自己挺有名的呢！嘿嘿嘿！”
哈士奇听不下去了，摇头出去吸烟。
“那么我就下台挑选一位幸运观众吧！”
菲菲说着，扫视着第一排嘉宾席上的水牌，发现“中匡实业”的位置是空的。
“好的，这位朋友！”菲菲随便找了个面生的人，“您猜我今年多少岁呢？嗯？……18岁呀！哈哈哈哈！”
菲菲进入了舞台状态，下面密密麻麻众人的面目，也变得模糊不清。
“我这个人生来就很小只，好像12岁之后就是这个样子，一直都没变过，不过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保持小孩子一样的活力和好奇心，是一个企业家……”一段婉转的音乐渐渐响起，打断了菲菲的发言，“那个……对不起主持人，现在还不是煽情环节，不用放音乐吧？”
“对不起！音控设备出了些问题！”
工作人员在后台进进出出，手忙脚乱，菲菲觉得，里面好像里面死了人一样。
因为这首音乐，菲菲特别熟悉，每次响起的时候，她也会想起一个死去的人。
“……now you've taught me how to find the light，even in darkness of winter……”
会场上优质的环绕音响，如同清水冲洗泡沫一般，把菲菲身边的一切嘈杂、一切喧哗都洗涤地一干二净，只剩下心中历历在目的过往。
痛彻心扉，刻骨铭心的的过往。
菲菲咬了一下嘴唇，好让自己清醒一些：这不对劲，肯定是有人知道她的底细，才故意在这档口放这首歌的，而今天到场的这些人里，最了解她的肯定就是……
菲菲转眼去看中匡实业的坐席。
那个让她魂牵梦绕，让她在深夜哭着醒过来的人，正端坐在那里，严厉地看着菲菲。
可是，这个人已经不在，早就死了呀！
菲菲惊恐不已，后退了两步，直挺挺地倒在了舞台上。
8.
直到哈士奇抱着菲菲离开会场，工作人员还没搞清楚，该怎么把音乐关掉，哀婉而宁静的旋律，一遍又一遍地回响：
we're in the middle of the winter；
and walking hand in hand；
long time no see, but now you're here with me；
to bless this icy la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