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兄,你……”
秦欢有些傻眼,这人是不是太好了些?她给了他两拳,还吐了他一身,他还没怪她,还要带自己上路?
胡离别开眼道,“我是看你这富家子出身,肯定没怎么出过门,我也去西边,搭个伴方便些。”
秦欢笑道,“好,那就多谢胡兄了。”
“别谈什么谢不谢的。”胡离又拿起他的折扇摇晃起来,“小兄弟,你要去西方哪呀?”
秦欢怔怔道,“边城吧。往西走,去边城。”
胡离星眸暗闪,“这样,正巧,我去边城寻亲。”
“胡兄你也去边城?”
“嗯。”
“为什么?”
“为兄家中突遭变故,本欲来这天都城看看能否谋条出路,这不是城中不好混,只能回边境找亲戚投奔。”
“胡兄你……”秦欢一时不知该安慰些什么。
原本一英姿焕发的秀才如今萎靡不振的,安静得让她有些无措。
想想刚刚那俩轿夫,开口转移话题道,“胡兄,刚那俩轿夫你给了不少钱吧?我这一路拜托你的事还多,你给了多少银两,我给你吧。”
胡离沉声道,“好。”
“嗯?”秦欢隔了好久,除却方才那声“好”,她真的没听见他再说什么。
所以,到底多少银两?
秦欢又问,“胡兄,你给了多少?”
“十两。”
“十两!”秦欢一惊,这也有点多吧。
虽说她是公主出身,但从红绡口中得知三等宫女的月银也不足十两啊!
那是月银!不是日银啊!
秦欢心里一疼,想想自己还是带了好些,心情勉强好一些。
往钱袋里取十两银递给胡离。
胡离伸手接过。
秦欢抬头见天色不早,再晚会估计宫里人都知自己逃走了。
对着还在溪边发呆的胡离道,“胡兄,这会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先找间客栈吧。”
谁知胡离突然来了句,“黄清,这方圆五里都没客栈。”
秦欢闻言一愣,没客栈?那他们睡哪?
又见胡离起身,道,“走吧,为兄带你去捡柴火。这儿有溪流,夜里在这休息正好。”
秦欢看着这满地的野草沙石,迟疑道,“在这?”这,能睡吗?
“嗯。”
“能睡?”
“能。”
秦欢看着这地只觉得脑子有些疼。
胡离许是见她个富家子没在外面呆过,好心道,“你要是嫌冷,晚上我被褥匀你点,你这身板应该占不了多少被子。”
秦欢笑得牵强,“那就多谢胡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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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过半巡,汉河星影稀疏,不见月悬。
文德殿。
明帝今日反常地留在文德殿中,就是一旁伺候天子多年的苏公公也猜不透这帝王心思。
明帝于殿前仰视夜穹,却不知望些什么。
一不赏月,二不观天象。
如此静静地待了半个多时辰。
才缓缓开口,“苏公公,朕即位有几载了?”
苏公公躬身向前,道,“回皇上,已历二十载。”
明帝感慨道,“那孩子恰及弱冠之年。”
苏公公回道,“正是。”
明帝于殿前眺目远方,眸色未明,“二十年了,这戏,也正好开场了。
那女人怎么也想不到,朕会送她如此大礼吧。”
说罢,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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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夜,无月,星稀。
悦来客栈。
“店家,住店。”一白衣少年入门,头戴斗笠。
少年声音虽压得低,却仍有些娇嫩,一听便知是女子扮成。
店家问,“客官住几晚,几等房?”
白衣少年道,“一晚,要楼上,最好的房间。”
店家招呼一小二来,“带这位客官去二楼一字间。”
“好嘞。”
小二应着,招待白衣少年上楼,“客官,这边请。”
白衣少年进房后,先打量一遍,便让小二退下,并嘱咐道,“小二哥,在下喜静,若无甚事,莫上来打扰。”
“如此,小人便先下去,客官如有吩咐,可到楼下寻掌柜的。”
“嗯。”
白衣少年等小二哥下去,随即便关上房门。
摘下斗笠,竟是秦欢。
秦欢倦懒地走至床前,将包袱扔至一旁,便瘫倒于床榻上。
忽地,窗边伸进一节墨绿的竹管,徐徐飘出紫烟缕缕。
秦欢四肢放松,呼吸渐缓,尔后沉沉睡去。
忽的,“嘭”的一声——
房门被人推开。
一群黑衣人快步冲进来,约莫十二三人。
为首的黑衣人瞥眼指使两人拿着麻袋上前。
眼见着就要往秦欢身上套去。
秦欢猛地伸出手!
一手一人抓住那俩套麻袋黑衣人的手,弓腰,甩手,就一腾空翻!
“啊!!!”
伴着两声惨叫,秦欢已安稳地落在榻上。
而那两个被抓住的黑衣人的手早已因她的力道扭曲废掉!
一切仅在一瞬间完成。
干净、利落!
为首那黑衣人大喊道,“你不是公主!”
“秦欢”随手扔掉两条残臂,冷笑出声,“一起上。”
那群黑衣人左右相顾,齐齐点头。
连带之前被废了一手的两人也举起了腰间的刀。
“秦欢”周身瞬时被十多名黑衣人包围。
下一秒,十多把大刀便齐刷刷向她砍来!
但“秦欢”不是娇生的公主,她也有剑!
手往腰间一落,咻地!
剑入手中!
他们手里是刀,她的手里却不是剑!
——只因,她本身就是剑!
今夜,注定不安静。
刀剑未相撞!
剑却已刺中命脉,鲜血飞溅染红白衣。
只片刻功夫,房间横七竖八地摆着十几具尸体,血液漂泊。
“秦欢”足尖点在床沿,却站得挺直。
她在等。
窗边窜进一人,落在窗边,摇着折扇。
他站在血泊中,却未沾血。
那人一来便盛了大半清辉,房间骤然暗下来。
“秦欢”对着那人单膝跪地,握拳行礼道,“恭迎主上。”
“处理干净了?”
“扫除完毕。”
“老皇帝不会罢休,这两日多看着些。”
“遵命。”
那人走前看“秦欢”一眼,冷然道,“既是戴了斗笠,有身形便可,容貌就换回来吧。”
“是。”“秦欢”恭顺应着,手却攥紧了剑。
窗叶还未动,那人便走了。
溪边。
男人携着浮光回来,布衣染着斑驳白霜。
回时便见少年躲在被衾下,似是觉着地上草石咯着不适,匀了些被搁在身下。
所幸她身子娇小,这被衾尚且够她如此折腾。
男人笑着摇头,“这要我怎么盖?”
走近,俯身将少年连人带被稍稍扶起些。
弯身坐下,让少年靠着自己。
他倒想让她靠肩上,奈何少年实在有些矮了。
索性将她揽到怀里,伸手拉着被衾,将少年从肩到脚盖的严实了,再拉些给自己盖上。
看着这山野密林,轻叹一声,“还真是冷。”
偏头又看向怀中的少年。
少年缩着脑袋,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襟,似是觉着舒服,时不时蹭了两下。
男人微微勾唇,“这样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