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离和秦欢的离开并没有影响莫家的宴席。
对于他们来说,这不过是世家之间的另一个交际会。
莫老爷子也不会去留意秦欢的不在场。
他宠她,自然不会在意她的失礼。
更何况作为莫家嫡系,她有这个资格可以不在场。
当然,如果他知道秦欢离开是如此的伤心难过,他也不会任由她留在祠堂里。
宴会才开始没多久,莫小冉就被莫夕秋拉过来了。
她是四个人里,第一个离开的。
因为她必须走。
因为她不是秦欢。
秦欢可以任性地不参加宴席,而她不行。
她只是个旁系。
去,是她的荣幸;不去,她就谁也不是。
为了能在莫家留有一席之地,能在这存活下来,她必须按照莫夕秋的吩咐,在宴席上一次又一次地去奉承那些长老,去认识那些豪门世家。
她就像一个演员一样,按着原定的剧本,在台上唱着早已演练了很多遍的戏,以获得众位看客的打赏。
而心里却是在垂死的挣扎。
她早已将体内的灵魂体驯服了,却驯服不了自己高傲的心。
她的内心和行为已经严重的脱离,像两匹疯狂的野马拉着自己往两头狂拽,狠拉!
而她,随时都有可能因为他们的拉扯,四分五裂,最后变成一块块破碎的残片,就再也拼不回去了。
后来,胡文瑜来了。
——将她的全部心神,集中调到了他的身上。
她不再矛盾,却开始为他心伤。
她一直看着他,疑惑他为什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疑惑他为什么突然跟秦欢订婚。
疑惑他明明是救了自己,却爱了另一个女人。
莫小冉想等他看过来。
她在等他来告诉自己。
可她得不到他的一次回眸。
莫小冉也想要冲到他面前去问他。
可她别说问了,她连哭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这是莫家的宴席,而她是莫家的旁系!
她好羡慕秦欢,可以有人护着;而她,却只能自己守着自己,做自己的港湾。
她以为,自己对他来说,是特别的。
哪怕不能入他的眼。
她始终觉得至少自己是有点用处的。
因为他救了她。
虽然早就知道结果,但她还是想求个答案。
她苦苦地等,看着他,一点一点地等,就像那一个多月里,一次又一次地等他哪天能回眸看自己一眼。
终于,她等到了,夜晚宴席结束之际。
他第一个离开。
她看着他离开。
她也想离开。
但她必须是最后一个离开。
好在,她知道哪里能找到他。
这一个月,已经足够她对他很熟很熟了。
至少,对于他的每一个习惯,每一个动作,她都了然于心。
他经常一个人,在白丽海边。
深秋的海边很冷,可他从来不加衣服。
一个人,经常能够待上一整晚。
早先他知道自己的存在,让自己别白费功夫。
后来,他可能是发现赶不跑她,也就不赶了。
今天,也一样。
她离开了莫家后,就一个人跑出去,也不管莫夕秋在后面喊她。
她已经没有心情去顾及那些事了。
此时的她,只有一个念头——去白丽海找他!
白丽海离莫家太远,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
而她没有车,身上也没有钱。
为了赶过去,她能做的,只有跑。
明月高悬的时候,她终于赶到白丽海,他还是在那。
原本墨蓝色的海经月光洗濯染上了亮白的浮光,宛如一片片闪耀的银色鱼鳞。
而这偌大的海上,只有一个人,站在海崖的最高处。
海风吹得他的衣服猎猎作响,而他却岿然不动。
她突然想起白丽海的一个传说——
城南有海,叫白丽海;
城北有山,叫墨瑰山。
山神爱慕海神,却只能遥遥相望。
最后山神削下自己的山峰作为海崖,替他守望着白丽海。
而那海崖的名字,就叫守望。
男人现在就站在这个守望崖上,站在最高端,背对着她,望着远方。
莫小冉看着他,心里有些刺痛,她从城北跑来城南,是为了守望他。
那他呢?
他每个黑夜在这寒风中萧索,又是为了守望谁?
她不敢想。
她怕自己越想,越会失望。
她一步步地走向他。
“哒哒哒……”
脚步声一声声地响着,可只有她自己能感觉到。
因为风太大了,风声和海浪声,足够将她的存在掩盖。
“你来了。”男人的声音很低,飘在风中。
如果不仔细听,可能都不知道他说了话。
但莫小冉听见了。
那轻飘飘的一句话对她来说,就是一次安神剂。
——让她知道他还能够留意到她。
莫小冉心里燃起了一朵名为希望的火苗,她就知道,他还是在意她的。
她鼓起勇气问他,“为什么?”
声音里带着一丝丝希冀,还有渴求。
可男人没理她。
就像之前那五十三个夜晚,他都没有理过她。
最开始的五个夜晚,他理她,也只是为了她离开。
后来她也没说话了。
她怕她问出了答案,就再也没机会见他了。
那天夜晚,美丽的白丽海随着海风温柔地抚摸着守望崖。
而守望崖上,一个女孩痴痴地看着前面的男孩。
男孩望着远方,眼里,却不见白丽海。
*
月上柳梢,安静的街角里突然传出了男人急促的声音:
“赶紧给我找!”
男人的声音如往日般低沉,却多了些迫切和紧张。
——是陆玄羽的声音。
他们几个从离开莫家之后就没有停下过,一直在外面疾走着。
他们在找秦离。
他们没有开车找,就怕露了哪个死角。
所有能调动的人都让他们给调出去了,绕着整座城市搜索着。
可他们已经搜了一晚上了,却还是没看到秦离的身影。
本来因为秦离之前的异样,他们就很担心他了。
要离开祠堂那会他们怎么喊秦离他都喊不动。
他整个人都好像被定在那里似的。
他们叫不动他,就只能先去宴会应付着。
谁知整场宴会下来他们都心不在焉的,来了跟没来一样。
想出去吧,旁边又有十几个豪门子弟把他们围得死死的。
等宴席结束,人终于散了。
他们急匆匆地赶到祠堂,却发现秦离已经离开了,秦欢也不在。
他们本以为秦离回了秦家还是明月里,可去了两边都找不到他。
几人现在急得心里都着火了,就差没地方撒了。
被派遣出来的手下也是一阵慌乱,他们第一次见陆玄羽如此震怒。
哪怕是被莫家打压的那段时间他们可都没见他动一分怒啊。
他这一声怒喝下来,吓得所有人赶紧地四处撒网搜寻。
这个夜晚,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片浮躁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