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县衙门口,族长三儿子柳新进去叫二哥出来。
  族长写帖子,县令应该也不会拒绝,但是总不如找自己人来得快。
  柳武很快随着三弟来了。
  柳新掀开车帘,柳武一眼便看到自家老爹正坐在里面,“爹,你怎么来了?”
  族长招手让二儿子靠近,“我问你一件事,你需马上去办。”
  柳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点头应是。
  “你去打听你们县蔚家有没有来个表小姐。从哪来,什么时候来的?”
  柳武张了张嘴,“爹,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想到这里,他黝黑的脸庞羞得通红,难不成爹想给他娶妻?
  县蔚家的表小姐虽然隔了一层,好歹也是亲戚,倒也正合适。
  族长倒是没看出儿子的异样,倒是江舒涵看到这小子红红的耳尖,脸拉得老长,“有重要的事。快去打听。”
  柳武这才注意到他爹对面正坐着柳婶子,旁边还有柳二郎。
  他们两家已是出了五服,关系有点远,爹怎么会跟他们一块进城呢?
  不等柳武想明白,族长已经挥手,“快去快回!”
  柳武应是。
  接下来,柳新将牛车赶到柳武在县城租住的小院子。
  说是院子其实非常小,只有两间房。柳武自己住一间,另一间是柳新的住处。
  柳新在县城书院读书,晚上住在这边。
  这次休沐回家看望父亲,正好给亲爹赶马车。
  江舒涵来前把银子全都带了,但是这钱是用来购买物资的,自然不可能花钱去住客栈。
  柳二郎好奇打量这处宅子,江舒涵想着待会见完县令得找个借口出去采买。
  柳新从外面买了些包子进来,一人两个,还热着呢。
  “我和我哥也不会做饭,所以平时都是买着吃。大娘和柳二哥将就着用吧。”
  江舒涵笑着向他道谢,“你这孩子就是太客气了。这么好的细粮,咱们一头到头也吃不了几次。已经很好了。”
  江舒涵没有说错,原身简朴,信奉钱是省出来。家里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吃的都是粗粮。
  柳二郎吃了一口包子,眼睛瞪得溜圆,竟然还是肉馅的?
  他当即又咬了一大口。
  江舒涵看见他这副心大的蠢样就来气,剐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二两银子能买多少个肉包子啊!”
  柳二郎狼吞虎咽的动作顿住。
  是啊,这肉包子再香也不过三文钱一个,二两银子能买一大筐肉包子。
  他心里后悔不迭,当初不该被小舅子鼓捣几句,就跟着他进赌坊。连累家里花了这么多钱。
  这会也不觉得肉包子香了,心疼得不行。
  另一个包子拿也不是,吃也不是,可怜巴巴看着亲娘。
  最终他狠狠心,一咬牙,将那肉包子呈给老娘,“娘,您吃吧!”
  江舒涵也没客气,将油纸包好,踹进怀里。
  柳新瞧见这一幕,差点笑出声,好在他还知道分寸,硬生生忍住了,下意识瞄了一眼他爹。
  族长好似没看到,拿着包子吃得相当斯文,慢条斯理咀嚼。
  柳新当即也不看了,认认真真吃包子。
  四人吃完包子,柳武终于打探好消息回来了。
  柳新迫不及待迎上去,“二哥,怎么样?”
  “爹,两天前县蔚家来了位表小姐,我听下人说是从陈留来的。”
  两天前?江氏根本没有出过村。
  族长心里猜测越发肯定了,当即写了一封帖子,交给二儿子,吩咐他,“你帮我把帖子呈给你们县令,我要见他一面。”
  柳武接过帖子,“爹,有什么事吗?”
  族长将事情简简单单说了一遍。
  柳武一听接下来会有鼠疫,当即一个哆嗦,下意识搓搓自己的手背。
  万一是真的,那县城岂不是要遭殃。
  柳武不敢耽误,立刻去送帖子。
  族长看向江舒涵,“走吧,咱们一块去。”
  柳新拧眉,“爹,那我呢?”
  族长想了想,从身上掏出一个钱袋交给三儿子,“你先去买些粮食囤起来。”
  江舒涵将四十三两银子也全部给了柳二郎,“你买些粗粮和食盐,再去买两匹马。”想了想,这钱可能不够,“如果马太贵,就只买一匹吧。”
  家里好歹还有一头牛,就算速度不如马,也比没有强。
  交待完,江舒涵就跟着族长一块出来了。
  族长走了几步,突然问,“你就不怕你二儿子又去赌钱?”
  江舒涵摊了摊手,“那也没办法。我现在也没旁人可用。”
  族长叹了口气。
  两人到县衙门口,守门衙役似乎早就得到柳武指示,请他们进去等。
  两人被请到前厅等候,大概过了一刻钟,方县令才姗姗来迟。
  县令四十多岁的年纪,生得白胖,眼底却有一片青黑,显见在女色上没什么节制。
  进来后,方县令看到族长,哈哈大笑,“原来是柳秀才,失敬失敬。”
  族长姓柳,名诚,字茂林。二十岁中秀才,乡试多次不弟。
  柳族长上前行礼,“学生不请自来,还望大人见谅。”
  方县令摆了摆手,“听柳武说,你有事要见本官?”
  族长看了一眼县令左右。
  方县令见此屏退左右。
  下人走个干净,方县令看了眼江舒涵,“这位是?”
  族长给他介绍,“这是我族弟的未亡人。学生带她来见大人,是因为她昨晚梦见青州将有大事发生。”
  方县令捋了捋胡子,“哦?”
  族长靠近方县令,压低声音,“她梦到陈留那边近日有鼠疫发生。不日就要传到咱们县。”
  方县令脸一板,笑容不再,“休得胡言。”
  要不是面前这人是个秀才,又有个在沙江当县令的儿子,方县令早就把两人撵出去了。
  族长没被吓住,拱了拱手,“大人,虽是梦境,但是她足不出户,却可以梦到第一个得了鼠疫的是县蔚家的表小姐。学生让二儿子去查过,她确实是从陈留那边来的。”
  到底是鼠疫太过吓人,方县令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叫随从进来,“你去找个郎中去县蔚家给那个从陈留来的表小姐诊治,看看她有没有得鼠疫。”
  江舒涵上前,“大人,鼠疫有潜伏期,一般是两到八天。”
  如果曾预防接种过的人潜伏期会延期至9~12天。
  当然这古代也不可能预防接种,所以她只说了大概天数。
  两天前从陈留来的,从陈留到县城要三天时间。至少还得再过三天,表小姐一直没有症状,才说明她没有得鼠疫。
  方县令沉吟片刻,挥手让随从先去检查。
  族长拱手,“大人,鼠疫事关众大,是不是先下令封城?如果有其他人从陈留那边来了,也会防不胜防。还有边防军那边是否通知一声?”
  方县令挥了挥手,“不急。我先派人去陈留查看此事真假,再封城也不迟。”
  方县令招了两个衙役进来,让他们现在就去一趟陈留。
  两个衙役领命而去。
  过了半个时辰,随从来了,“表小姐确实病了,高烧不退,咳嗽,饮食不节。但郎中说也可能是受凉,并不一定是鼠疫。”
  从陈留到这边相隔百里,要说水土不服,也太过牵强。
  但夜里着凉,确实很有可能。
  方县令到底不放心,“让县蔚家人好生照顾,尽量将人隔离起来。明日和后日再派郎中前去查验。”
  随从领命而去。
  从县衙出来,江舒涵看着过往的街道忧心忡忡。
  表小姐是第一个传染过来的人,但是这两天时间,不可能没有第二个从陈留过来的人。
  等表小姐确诊,方县令再下令关城,还来得及吗?
  族长宽慰道,“你别担心,出外贩货都得要路引。守城衙役那边有备档。很快就可以查实的。”
  事已至此,江舒涵再怎么忧心也是无用。
  她四下看了看,“我随便逛逛,你先回去吧。”
  族长点了点头,交待一遍住址,一个人走4了。
  江舒涵到底不放心,古代的马就相当于现代的豪车,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
  四十三两,买完马,估计所剩无几。
  如果真要逃,吃就成了问题。
  她现在卖点东西,多买点粮食,将来也不至于抓瞎。
  江舒涵一路问人到了一家古代卖胭脂水粉的店面。
  女掌柜见她身上穿着打补丁的衣服,眼神带了几分懒散,“大姐,您要胭脂还是要香粉呢?”
  江舒涵四下看了看,“只有这两样吗?”
  女掌柜笑了,“还有抹脸的面油,面脂,唇脂,香丸,香饼,黛粉,花钿,额黄,皂角,澡豆。”
  江舒涵问,“你们店最贵的东西是哪个?”
  女掌柜一愣,眼睛扫向她带补丁的衣服,意思是“你买得起吗?”
  江舒涵故作不知,唬着脸问,“怎么不能问吗?”
  女掌柜摸不清对方到底有没有钱。看穿着确实没钱,可江舒涵板起脸却很有底气。
  一般没钱的人都要夹着尾巴做人,江舒涵不像。
  其实她哪知道,江舒涵确实一文没有。她在现代就是习惯了。哪怕身上没钱,也能逛街问价,心里一点都不虚。
  就靠这一招就把女掌柜给唬住了,给她介绍店里最贵的一款香粉,“这款香粉用的是珍珠粉,只有大户人家才买得起。就这么一小盒要十两银呢。”
  十两?确实挺贵。江舒涵也有一套化妆品,两千多块。
  但是江舒涵不好拿出来。一来检验化妆品使用效果得花不少时间。
  二来太过新奇的东西,她怎么解释它的出处?要是这些人问她要配方,她上哪拿去?
  所以她想拿出一样这个年代就有的,而且能卖几百两的那种,然后她再找一套说辞,就能把人糊弄住了。
  她左右看了看,“只有这些吗?”她摸摸手指,“我听人说县城有一种水,喷在人身上香香的。你们店卖吗?”
  女掌柜一愣,听着像是熏香。但是熏香是熏衣服的。根本不是水啊?
  女掌柜一时竟被江舒涵问住。就在这时,外面走进来几个姑娘,为首的姑娘衣着华贵,头戴帷帽,看不清长相。
  不过看她浑身气度以及这排场,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