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因为裴元轩的早夭并没有周岁宴,这一世不论是因为母子之情还是因为愧疚补偿,萧云柔都亲力亲为,看得苏嬷嬷心疼急了,每天换着花样给她进补。
裴凌风更是在作日让人抬了两个大箱子过来,里头装的全是小孩子的玩意,听着流风的意思,是裴凌风在这三个月里在大锦朝各地收集的。
萧云柔细细看过,这些东西并不算贵重,却各有各的精致妙处,想来是当地的风俗,这一切都是用了心思的。萧云柔拿出几个木雕摆件,旁的让人先放去库房里放着。
次日,玲珑坊来送这次宴会订做的衣裳。除了沈氏那让人单独送了过去,庄氏,柳姨娘,还有裴凌志之前从通房抬上来的侍妾周氏都来了德柔苑。
萧云柔是裴元轩的生母,又是镇远侯府的世子夫人,这次周岁宴自是要光彩照人。为此,萧云柔早就选定了湘妃色的料子来制衣,图案也十分华丽。原本这样的衣服穿着会显得俗气,可因为萧云柔的容貌气质能完全压制住这样的服饰,更显得她雍容华贵。
庄氏等人也拿到了衣裳,虽然不如萧云柔的惹眼却也不差,柳姨娘和周姨娘因为是妾室自然不会参加这次宴会,只能在院子里摆上一桌,所有妾室坐在一起用饭。
萧云柔从不苛待妾室,所以也让玲珑坊给她们二人订做了衣裳,二人也乖觉,衣衫款式选的和平常相差无几。柳姨娘虽然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可她毕竟是官家嫡女,每每受到不一样的待遇心底还是有些难过。
两日后,镇远侯府嫡长孙周岁宴。
一大早萧云柔就起来了,让许嬷嬷把裴元轩收拾的漂漂亮亮。一身大红色的小衣,头上戴了个虎头帽,白嫩嫩的皮肤,那双偌大的双眸一眨一眨的,看着十分可爱。
裴凌风陪着母子三人用了早饭就去了前院,此时离宴会开席的时候尚早,萧云柔就先带着裴元轩去了致宁苑寻沈氏。
沈氏虽然不待见萧云柔,可裴凌风是她的亲孙子,侯府的嫡孙,她疼爱还来不及。这不,一见到裴元轩就将他抱过去放在自个坐的塌椅上逗弄着。
沈氏越看越觉得欢喜,若不是萧云柔并不是绵软的性子不好拿捏,儿子又护得紧,她真想把她的乖孙抱来致宁苑养着。至于沈棠生下来的那个孩子,一个月也不过见那么两回,再加上她对这个侄女的失望,连带着对裴元慎也没有多少感情。
“我的乖孙,今天可真好看。” 沈氏笑眯眯的看着裴元轩,将一早就准备好的暖玉拿了出来,亲手挂在裴元轩的脖子上。
“这玉佩是难得的暖玉,可是让玄净大师开过光的,可不要给轩儿摘了。”
萧云柔知道沈氏疼爱孙子自是不会拒绝。 “儿媳代轩儿谢过母亲。”
不一会致宁苑就迎来了与沈氏关系不错的客人,一看到裴元轩,她们的双眼都亮了亮。
“这就是你宝贝得不行的孙子?长得真好!”
“这孩子长得真俊,看着也机灵,比我家那小子可机灵多了。”
“,侯夫人,世子夫人,我家孙女和贵公子差不多大,可愿意订个娃娃亲?”
“……”
致宁苑内你一言我一语,全是围着裴元轩转悠。里面不乏有真心喜欢的,也有因为利益牵扯而跟着恭维的,总之,致宁苑一片笑语晏晏,好不欢乐。
不过裴元轩这会不乐意了,任谁被这么多人一直围观,还时不时拉拉小手,摸摸小脸的,我们裴大爷不高兴了。这一不高兴就开始行动了,扭扭身子自个爬下了塌椅,这把沈氏吓坏了,连忙让朱嬷嬷上前扶着却又被我们裴大爷打开她伸过来的手,自个晃悠地扑到萧云柔那伸手要抱抱。
看着裴元轩这般有主见的模样,在座的夫人,老太君们都咋咋称奇,越发卖力的说着裴元轩的好话,恭喜侯府有这么聪慧的子孙。
本因为孙子亲近萧云柔而不亲近自己而心情不愉快的沈氏,这会被众星拱月的捧着,那点子不愉快也烟消云散了,十分得意的和众人说起了育儿经。
第24章
当婆子来禀报宾客来的差不多后,萧云柔便让许嬷嬷先带着裴元轩回去休息会,更因为今日侯府人多多叮嘱了几句,这才与沈氏等人一道离开,前往园子里搭的戏台处看戏。
沈氏坐在主座上,萧云柔坐其身侧,身边坐着的是庄氏,再过去就是长宁侯府的人和萧府的人。
苏氏向来看不惯长宁侯府,可谁让他们是沈氏的娘家,和萧家也能沾亲带故,如今坐在一个桌子上,苏氏别提有多阴郁了。
不一会,戏台上开始唱起来,唱得正是如今京城最流行的西厢记。台下也是一片欢声笑语,萧云柔也改坐到了苏氏身边,母女二人说会子话。
“你这都五个月了,我方才听苏嬷嬷说这宴会你还一手操持,也不怕累着自个和肚子里的孩子?”
苏氏满心担心女儿,萧云柔也只好安抚着,让她放宽心。能亲手操持儿子的周岁宴,对于重活一世的萧云柔来讲十分有意义。尤其这场宴会极其盛大,这样更让她感受到从前不过一场噩梦,让她亲身体验到长子还好好活着的事实。
“要我说,这小公子可是世子夫人的福星,早前世子夫人嫁过来两年不曾有喜,这有了小公子后运气真是不错,小公子还没满岁又有了,可不就是世子夫人的福星么?。”
长宁侯府的世子夫人低笑开口,附近的人可都听着了。
“福星?世子夫人,那可否一会让我抱抱小公子?让我沾沾他的福气。”
说话的女子很年轻,虽然做了妇人打扮,但瞧着样子似乎不曾见过。萧云柔暗暗想,这几个月都没太多精力打听京中其他家族的情况,这突然出现一个面生的女子,她竟然叫不出名字。
萧云柔正在暗里做自我检讨,直到方才说话的女子再开口,萧云柔才反应过来。?轻?吻?最?萌?羽? 恋?整?理?
“这有何难?苏嬷嬷,你去德柔苑将轩儿带过来吧。”
待这西厢记唱完,裴元轩也被许嬷嬷和苏嬷嬷带了过来。裴元轩继承了萧云柔和裴凌风的容貌,本就长得极好,今天更是穿得喜庆,看上去可爱极了。这一出来,不管是见过他的还是没见过的,都不停的开口夸赞,有的夫人恨不得将他带回去当自个的儿子或者孙子。
裴元轩方才回致宁苑睡了一会,这会精神还不错,尤其亲亲娘亲还在身边陪着,裴元轩表示心情不错,任由旁人打量和时不时的捏小脸。
园子里因为裴元轩其乐融融,另一处荒院就是另一副景象。
凌乱的院子里住着一个有些疯癫的沈棠,她听着外头敲锣打鼓,心底一片扭曲恨意。她从前有多爱裴凌风,如今就有多恨。恨他的绝情,恨他对自个的不理不问。
一想到她如今的处境,沈棠只能冷笑。一开始在海棠苑被关起来的时候,日子也不算难过。依旧可以盖暖滑的锦被,吃着荤素的菜色。
可正是因为沈青青,沈氏终于不想再庇佑这个拎不清的侄女,沈棠的的日子难过了。
那一日,沈棠才被打了板子给送了过来将她扔在硬邦邦的床上,便有一个婆子一脚踹进了屋子里,冷笑道:
“沈姨娘,哦不,沈姑娘,世子爷说了,你既然是镇远侯府的通房,就该遵守镇远侯府的规矩。”
婆子冷冷一笑,直接将沈棠从海棠苑带过来的暖被给拿走了,而且还说拿这么好的东西给沈棠用,当真是浪费了。当一个通房,用那满是补丁,且都盖不住身体的被子就行了。
沈棠还没来得及发火,那婆子便走了?看当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沈棠才抬眼被阳光给刺到眼睛,接着,眼前便一黑,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盖住了。只是那东西所发出来的味道,差点没让沈棠吐了。
沈棠将自己头上的东西拿下来一看,竟然是被子!只不过这床被子便是被没有任何破损,就是有大小不一的个布丁。她不知道这个被子之前是被谁盖的还是有什么用,发出一股特别怪的臭味儿。
当下,沈棠用尽全身力气将那被子丢在地上,深怕那被子上的怪味道传到自己的身上,弄臭了她。
做完这一切沈棠已经大汗淋漓,好不狼狈。到了晚上之后,沈棠总算是品尝到了没被子的苦楚。她所在的屋子本来就不怎么能照得到阳光,便是清天白日,都有一种阴冷的感觉,到了晚上,那当真是要人命了。
没了沈氏的庇佑又被裴凌风发配荒院,所有人都知道沈棠完了。荒院自是不会给她配碳火,天气暖些还好,可若是大冬天,她只能的在床板上缩成了一团,以希望保住自己体内的温度,然后好熬到第二天,问婆子再要一床新的被子。
可以想象,没了沈氏的庇佑,侯府又在萧云柔的打理之下,有人帮助沈棠当真是痴人说梦,她现在可不是镇远侯夫人的侄女,镇远侯世子的宠妾(自认为的),还能对婆子提要求。
到了第二天,别说被子了,沈棠吃的饭那也是十分得不像样,竟然只送来了一碗只夹了几筷子青菜的白饭!
沈棠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饭,自然是不愿意吃,直接把饭给打了。
可想而知,到了当天的晚上,沈棠那是又冷又饿,被板子打过的伤又没人帮忙换药,她差点以为自己过不了那个晚上。
到了第三天,沈棠就聪明了,对婆子给的淡饭愿意吃进口了,便是到了晚上,也愿意勉强盖那张臭得要命的被子。
沈棠原以为沈氏只是一怒之下做的决定,可是这都好几个月了,她还在这荒院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这一回,沈棠终于相信了,她是彻底被放弃,被厌恶,这辈子都出不了荒院大门。
可她不甘心,怎么能甘心?她还有儿子!对,儿子!!只要她把儿子禁锢在自个身边,她就不信她还回不到原来的位置!
现在的沈棠便是连发馊的饭菜也吃,便是已经整整好多天没有洗澡,甚至连衣服都没得换,整个人披头散发的,跟疯子一般,她都忍了。为了夺回儿子,回到高高在上的地位,这点苦她受了!
荒院平常被两个嬷嬷两个丫鬟轮流看守得密密实实,连一只鸟儿经过都能有人发现。可越是如此,就越显得外面的热闹更欢腾了。
此时正是正午,裴元轩抓了周已经开席,一个拎着食盒的中年嬷嬷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同样拎着食盒的小丫鬟。
一见到她们,其中一个看守嬷嬷赶紧走了过来,笑道:
“陈嬷嬷,您今日来得可真早,似乎还没到饭点儿呢。”
“今儿是咱们小少爷的好日子,我过来的那会听人说小少爷抓了一支笔和一柄剑,这可是文武双全的好兆头啊!这不,侯爷一高兴,赏了侯府上下一个月的月银呢。”
听到有赏钱,守门的婆子可高兴了,对裴元轩就是一顿夸赞,说着又用手指比了比身后的屋子,口吻略带不屑道:
“心头太高,命气太薄,受不了这么大的福,偏还要去争个不休。这不害了自已?从前仗着夫人作威作福,现在呢?二少爷是别人的儿子,她又被世子爷厌弃,夫人也不管她,迟早在这荒院里……”
许是想到今天的日子说死不吉利,婆子就把话厌了下去。可她的话倒是被沈棠听了个清清楚楚,一怒之下屋子里就传来了一阵闷实的“砰砰砰”的声音,几个婆子都习以为常,都不带搭理。
“总之你们看紧点。今日可是小少爷的生辰,可别让这疯妇跑了出去,万一要是惹出事来,没人救得了你们。”
“你放心,我们会小心的。”
那婆子应道。在送饭的陈嬷嬷走后,婆子打开沈棠的饭菜,看到里头难得一见的荤腥嘲讽一笑,伸手就把他们端了出来,把自个吃的残羹饭菜放进食盒给沈棠送了过去。
屋子里的光线阴暗至极,光线中可见飘浮的细粒灰尘,摆设铺陈一片儿狼籍,披头散发、食衫凌乱的女人坐靠在床头那儿,正阴恻恻地看着进来的婆子。
婆子倒不在意,只是眼底的厌恶与嘲讽让沈棠看得真真切切。她径直将食盒中的面食拿了出来,就这么放在地上,仔细一看,讶道:“哎呀,倒是我大意了,把这寿面都弄撒了,我来回一趟走动也麻烦,今儿小少爷周岁侯府设宴,大厨房也忙的紧,你就将就一下吧。”
说完,便利落地将那些残羹摆上,一副施舍的口吻道: “一会儿我再来收拾。”
沈棠看向早就冷掉的瓷碗,喃喃自语道:“寿面,生辰,小少爷?”
沈棠仿佛突然清醒了一样,原本混沌的眼眼顿时清明起来,“那贱人生的儿子怎么没死?怎么可能?他明明就被我毒死了!!”
沈棠猛地站起来,将放在她跟前的碗勺等物都全部踢开去,木制的用具就这么飞了出去,食物也都污了整个地面。
为什么沈棠一口咬定裴元轩被她毒死了,这还是因为这几个月来她疯疯癫癫半梦半醒时做的梦。
在梦里,裴元轩还没满岁就被她弄死了,可没想到这换来的却是更孤寂的人生。在裴元轩死后,裴凌风更想要一个嫡子,用极其强硬的手段断绝了她的慎儿记在萧云柔的名下,更声称除了萧云柔所出嫡子,庶子没有资格继承侯府。
可就算她所做的一切都毫无作用,可到底弄死了一个,只要萧云柔再也生不出来,她的儿子一定能继承侯府,她要抢了她正妻之位的萧云柔不得好死!
在梦里她做到了,可梦醒之后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沈棠发疯似的砸着屋子里剩余不多的可以往地上砸的摆件,外头的婆子听了也不管不顾,只是心底越发不屑。
“咱们还要看这疯婆子多久啊?别的姐妹可是吃香喝辣,就咱们两个天天守着这疯妇,一点油水都没有。”
这话另一个婆子也十分赞同,对于屋子里的沈棠越发的没有耐性。
“谁知道呢,别说她了,晦气!”
明媚的阳光驱走了初春遗留下来的寒意,召示着春光正好的时节,可这抹阳光却是沈棠看到的最后一次。她方才的风言风语被裴凌风派来盯着的暗卫听得一清二楚,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说小少爷被毒死了,可他依旧尽忠职守的一五一十的禀报了裴凌风。
此时裴凌风还在前院招待宾客,听了这话眼眸一缩,闪过一抹狠厉。只是现在,这还是他所期待的长子的周岁宴,绝对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池。
“过了子时,让她暴毙。”
今日不宜见血,否则以裴凌风的性子,凡是对萧云柔母子有威胁的人他定是要早早铲除。原本留着沈棠,以为能找到当初她与钟家勾结的证据,现在想想这辈子怕是没机会了,钟家不会要一个在荒院无法作为的女人做他们的眼线。
既如此,沈棠又不知怎么想到前世的事,这样的隐患绝不可留,那就消失在世上吧……
第25章
夜凉如水。
热闹了一天的侯府在月光照耀下更为宁静, 各厢各院闹腾了一天,这会都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声响。
过了子时,荒院卧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黑影闪至床边, 看着床榻上睡得并不安稳的沈棠, 想到主子吩咐给这个女人一个痛苦并恐惧的死法,脸上闪过一丝为难, 痛苦他懂, 可恐惧又是什么?
黑影盯着沈棠好一会,想到像她这样的女人面对死亡应该都会感到恐惧吧?于是黑影将床幔扯下挂在了房梁上,特意把沈棠摇醒,当看到眼眸中清晰可见的恐惧神色, 并在她开口大叫前堵住了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