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娆不懂装懂,“我是听她说起玉坠,才猜到她是婉嫔的妹妹。”
容珣轻轻笑了,指尖蹭了蹭她面颊,轻捻着指腹上的黑色膏药,低声道:“倘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知,娆娆的脾气居然变得这么好了,就连胆子也越来越大,为了陈珏,竟会把小叔叔也算计进去……”
没想到会被容珣一眼看破,孟娆面上笑容险些维持不住。
如果叶白柔以前不是陈珏的未婚妻,她今天无论如何,也不会在叶白柔对她有敌意的情况下,还做出那番撮合人的举动。
以她的性格,不揽着容珣胳膊把叶白柔气死就不错了。
根本就不会那么坦荡又大度。
看到容珣对她这么了解,孟娆无辜地眨眨眼,试图转移话题:“可是小叔叔不是也喜欢她吗?娆娆之前听旁人说,小叔叔是为了她才这么久不娶妻的,外面人都说她是小叔叔……”
“疯狂爱慕,又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小姑娘的声音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一双眼睛在他脸上转来转去,似乎在观察着他的反应。
也不知是不是被气笑了,容珣忽然伸手,轻轻托住她的脸。
黑玉般的眼瞳带着摄人心魄的光,微俯下身,灼灼地对上她的视线,慢条斯理地“嗯”了声。
伴着倏尔而过的风声,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低喃似地说:“疯狂爱慕,又求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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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阳光透过树梢,照在容珣侧脸上,他五官线条精致又流畅,浓密的睫毛低垂,在眼睑处投下两片淡淡的光影,愈显眉目深邃,慢着语调说出的几个字,就像是对她说的一样。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暗示。
孟娆心脏莫名就跳了起来,蝶翼般的眼睫,扑灵扑灵直颤。
无他,实在是因为容珣那张脸太过惑人了。
祸水似的,几乎没有人能在他的凝眸注视下移开目光。
可他却像是不知道自己吸引力似的,又垂着眼眸离她近了些,长长的睫毛几乎贴在了孟娆脸上。
“可是她不喜欢小叔叔,一直忘不了陈珏。”他低眸,看着孟娆微红的小脸,轻轻笑道,“小叔叔都要因爱生恨了,你说该怎么办?”
低低撩撩的语声柔和又缱绻,两人呼吸几乎交缠在了一起。
他的指尖似有似无地触碰着孟娆的面颊,带起一股微妙的酥.麻感,孟娆下意识想避开,可容珣又轻轻将她脸扳了回来。
“娆娆,”容珣轻声唤她,“帮小叔叔想想办法,嗯?”
男人本就生了一副极好的皮相,此刻又放低了姿态,呢喃似的语声透着浅浅的无奈,就好像是真的毫无办法似的。
……看着都让人心碎。
也不知是不是被这妖孽蛊惑了,孟娆咽了口唾沫,小声问:“小叔叔就这么喜欢她吗?”
容珣“嗯”了声:“喜欢啊,愿意为她终生不娶,每天都忍不住想她,好像这辈子除了她,就再也没有别人了。”
很轻很淡的语声,与平时冷冽的强势全然不同,若不是对容珣太过了解,孟娆差点就信了。
她垂下眼睛,迫使自己不去看容珣那张蛊惑人心的脸,稳了稳心神,半晌,才用似懂非懂的语声说:“这个问题太复杂了,娆娆也没有办法呢。”
容珣看着她。
孟娆说:“感情的事,最难强求,小叔叔既然求而不得,我觉得还是不要因爱生恨了,不如就放手成全她俩,时间就是良药,可以治愈一切苦痛,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更广阔的天空!”
清软的语声又甜又脆,容珣几乎一垂眸就看到了她那张,带笑的,可恨的小脸。
“乖,小叔叔不懂什么叫成全。”
他指尖轻抚着她的面颊,眉间神色满是温和,定定看了她半晌,忽然凑近她,用暗含戾气的语调,一字一顿在她耳边冷冷道:“既然没有办法,那就管好你的嘴。”
“……”
说完,他看也不看孟娆一眼,转身离开了小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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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很快就把南院收拾了出来,孟娆躺在崭新的被褥上,懒洋洋翻了个身。
因爱生恨,求而不得,这几个字,和容珣半点儿不沾边。
容珣想要谁,就没有得不到的。
而且叶白柔之前见容珣时,那一双眼珠子就跟黏在容珣身上似的,扣都扣不下来,压根就不像是容珣求而不得。
她不禁对小柒的话产生了一丝怀疑。
孟娆召唤出小柒询问,然而书里关于感情线的描写并不多,小柒翻来翻去,翻得有点烦躁,干脆就用能找到的线索,推测性地告诉她:
“估计是你小叔叔以前对叶白柔求而不得,后来叶白柔在父亲安排下,和宣宁侯府有了亲事,你小叔叔就因爱生恨了,从此对叶白柔特别冷淡。叶白柔后悔了,退了亲,然后就成了你现在看到的样子。”
小柒推了一大摞资料给她:“你看,之前小侯爷在边境时,你小叔叔还救过叶白柔一命,后来陈珏一回京,叶白柔就退了亲,两个月前才退的。”
行吧。
两个月前退的,气还没消。
自己当初给容珣下.毒他都能记那么久,更何况是白月光要嫁给别人。
以容珣的性格,对叶白柔那副态度倒也说得通。
孟娆便没有再怀疑。
之后的几天里,她都没有再见过容珣,他似乎每天都很忙的样子。
不过容珣在吃穿用度上也不曾亏待她,她缺什么,几乎当天就有人送来,宫里又调了两个丫鬟过来伺候着,日子倒比在孟府要舒服得多,孟娆便消停了几天,没有再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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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秋雨比往年要多,浓云覆盖夜空,长亭中悬挂的灯笼未灭,碧波漾漾的湖面上多了一片水濛濛的雾色。
小厮阿宁向长亭跑来,鞋面踩过水洼,溅起一圈儿赭黄色的泥。
“殿下。”阿宁弯腰,小声禀报道,“刚刚丫鬟春桃说,孟姑娘发了低烧,不肯喝郎中开的药,这会儿正在房间里哼哼着难受呢。”
容珣微微侧眸,繁复的衣摆随着他的动作垂落在地,深黑色的锦袍衬得他肤色泛白,面容中多了几分倦怠病气。
“不肯喝药啊,怎么这么麻烦的。”他淡淡道。
看到石桌上放着几个空瓷瓶,阿宁微微一怔,俯下身子,试探性地问:“那、可要派几个人过去给她灌下?”
灌?
要是能灌,阿宁也特地不会跑过来问了。
小姑娘最讨厌喝药,他不用想都知道,南院现在是怎样一种翻天覆地的景象。
以前她每次生病,都会把鸾青宫闹得一团糟。孟贵妃实在没办法,有时候会让他去灌。小姑娘就会婆娑着一双泪眼巴巴瞧着他,一会儿哼哼着难受,一会儿又把碗打碎。
只要他敢将药灌进去,她就会哭一晚上,说着什么再也不要小叔叔的话,等病好了还会想办法报复回来,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怎么哄都没用。
烦得很。
容珣疲惫地垂下眼,轻揉着额角,低声说:“书房里有制好的药丸,让她自己去我房里找,西边柜子,白瓷瓶装的。”
容珣书房很少让人进,阿宁眼中划过一丝诧异,但见容珣兴致不算太高,也没敢再问什么,道了声“是”,便匆匆退下了。
细密如针的雨丝从天空中飘落,容珣轻阖着眸子养神。
每次下雨,他的情绪都不会太好,就像湖底的鱼一样,躁郁难安,只能偶尔靠药物压制,然而今日不知是不是药用多了,他竟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梦里大雨倾盆,浓云压迫宫闱,血腥味儿混合着浓郁的熏香,从屏风旁蔓延开。梦中的他一身白衣,不断有血珠从他指尖滴落,就连肩膀也渗出了丝丝缕缕的痕,可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微俯下身,伸手盖住了太监的唇。
“嘘。”
咯咯咯——
一道两寸长的口子,从太监脖颈处裂开。他不可置信的望向眼前的容珣,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响,双手毫无章法地向前乱抓,仿佛在做临死前最后的挣扎。
容珣弯眸看着他,眉目间带着极浅的同情之色。听着窗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叹息似地说:“本想让你多活一会儿的。”
他轻轻扭断了太监的脖子。
“小叔叔,小叔叔你在里面吗?”
大殿内的房门被推开,容珣逆着光影起身,弯着唇角“嗯”了声。
九岁的小姑娘从屏风外探出了头,温软的声音带着愧疚,小声说:“姑祖母说小叔叔被皇上罚了,娆娆带了药来看你,这次没有下毒哦。”
幽暗的烛火下,少女面颊樱粉,轻轻帮他擦着手背上的血迹,琥珀色的眼瞳中满是内疚,神情认真极了,似乎并没有发现地上的尸体。
容珣指尖动了动,将另一只手中的匕首收回袖中,淡淡地看着她。
“娆娆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皇上今天会罚你。”
少女轻轻捧着他的手,似乎怕弄疼了他,她的动作小心翼翼,细嫩的指尖,不时从他指缝穿过,像块暖融融的棉絮。垂眸时,他还能看见她手背上小巧可爱的肉窝。
柔软得不像话。
他还从未被这样一双手触碰过,她眉眼专注的模样,就像是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宝,那温度灼得他指尖微微发颤。
“如果我知道皇上会罚你,我一定不会这么做的,害小叔叔受了伤,小叔叔别怪我哦……”小姑娘絮絮叨叨地说着,灯光下的眼睫扑灵扑灵,如两片展翅飞舞的蝶翼。
许久也等不到他回应,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轻抿着唇瓣,第一次如此安静。
容珣淡淡地看着。
良久良久。
他忽然抬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
小姑娘弯起眼睛,捧着他的手贴上自己的面颊,温软细腻的触感蔓延开来,悄无声息地攀附上他掌心的脉络。她露着两颗小虎牙,甜甜地对他笑。
“小叔叔不怪娆娆了?”
容珣定定看了她半晌,眼眸微敛,轻轻“嗯”了声。
晚风从半掩的门缝吹进来,她踮起脚尖像是要他抱。容珣俯身的一瞬,桌案上的烛火一阵摇晃,半影半现的暗处,小姑娘忽然睁大眼睛,看到了屏风下方带血的人影。
扑通——
她跌坐在地上,小脸生白。
“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