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哼了一声,楚明遥随手将桌子上的东西推到了地上,“怎么样?美洲那边的工作有什么进展?”
  和坐在墙角的糖豆对视一眼,唉?事情好像和他猜测的不太一样哦。
  “哦,咱们的生意又亏了。”和前几十次的开场白一样,这次男人一开口又是那一句老话,“大姐,这次亏损的程度不小啊。”
  品着手里的咖啡,男人的话从左耳朵进去紧接着就从右耳朵出来。椅子下面好像硌着什么东西,总觉得有点不太舒服。
  伸手掏了一下。
  又是糖豆藏在这的乐高积木块。
  丢在地上,楚明遥依旧面不改色,“别停,你继续说你的。”
  “咱们从东南亚运出去的那一批货根本卖不出去,而且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严查,好多路子都走不动了。”
  “叮叮~”
  “还有就是咱们的人也被抓了不少,之前埋的眼线几乎被拔掉了三分之一。”
  “叮叮~”
  男人只要一说话,糖豆就会摇晃着手里圣诞节没有丢掉的铃铛。分明楚明遥的目光就盯着自己旁边的地毯,糖豆使尽手段都不能让她往自己这里多看一眼。
  挪了挪屁股,糖豆又抓起了一只毛绒恐龙。
  再朝妈妈靠近一点,又拿起了放在办公桌旁边的变形金刚。
  两个抓在一起撞了两下,变形金刚的头差点都被恐龙的屁股给压掉。
  “安静一点,妈妈正在工作!”楚明遥皱了下眉,还没甩出眼睛里的愤怒,对糖豆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来说就已经足够具有威慑力。
  在生孩子之前,楚明遥勉强算是一个“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女人,只要不惹她生气,就不会翻脸。
  但是有了糖豆之后,她就已经成为一个偶尔能静下心好好说话的女人,爆竹一样的脾气还没点火就着了。
  小孩子难带啊,又是像小糖豆这样调皮的年纪。
  真不知道他是遗传了谁,他那个工作狂一样的老爸看着就不像是个闹人的主,自己小时候也没他这样磨人,实在是摸不清头脑。
  撅着嘴,原本就胖的小脸蛋几乎要挤在一起。嘴唇碰着上鼻尖,一吸溜,快要流进嘴里的鼻涕就被他给吸了回去。
  “叔叔把爸爸送来的陀螺弄坏了。”指着门口经历两起踩踏事故的陀螺,支离破碎的碎片已经看不出来之前是个什么东西了。
  爸爸送来的?
  不用细品,楚明遥就知道肯定是禹郑楠送给他的。
  “啊,那以后就没爸爸送的陀螺玩了啊。”眼神里的惋惜只持续了一秒钟,紧接着,她的表情就又恢复到了之前的平静,“没关系,反正你这一屋子的玩具都是你爸送的,碎一个就碎吧。”
  放眼望去,房间里几乎全都是糖豆的玩具,沙发上的木偶,茶几上的套环,甚至窗帘上都粘着他自己亲手做的拉花。
  其中大部分都被禹郑楠套上了“爸爸送来”的名头,这样的理由不知道把小时候哭闹的糖豆哄好了多少次。
  糖豆哪里知道大人们的把戏,说是爸爸送的,那就是爸爸送的,不管是一件还是几十件全都不能毁坏。
  虽然从来没有见过爸爸,可是只要抱着“爸爸”送来的玩具,他就无比的安心,就算是睡觉也不会做噩梦,因为有爸爸的力量在保护着他。
  “但是……”
  “乖啦,等妈妈先聊完生意再聊你的陀螺,好吗?”勉强勾起嘴角,楚明遥的眼睛有些疲惫道。
  从糖豆记事以来妈妈就一直在忙,呆在这一间一百平米的办公室里,每天都会有源源不断地文件送进来。
  一开始,姥爷也会陪在她身边,但近几年姥爷身体不好,就只有妈妈一个人来。
  糖豆能够理解妈妈的辛苦,所以当她说等一会的时候,他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吸一下鼻涕把眼泪都憋了回去:“那我等妈妈。”
  往旁边移了移屁股,糖豆又继续对着墙角摆弄着那一堆玩具。
  在楚明遥忙工作的时候,他习惯了用这样的方式打发时间。
  “继续说,”楚明遥十指交叉撑在下巴上,“所以说现在美洲的市场几乎就要断送了?”
  表情更加凝重,男人点了点头:“是。”
  太好了!
  楚明遥心里这么想,但脸上还是装出一副和男人一样的惆怅。
  从开始接触关敖生意的第一天,楚明遥就秉持着一个念头:把关敖的非法资金链弄垮。
  不巧的是,关敖所有的钱几乎全都是非法来源,这就意味着要把他所有的财路都给断掉。
  关敖看中楚明遥的一点就是她和自己相像,在法律不允许的地带游走,她一定能理解其中的关窍。
  但是他不知道,曾经的干女儿身体里住着的可是一个正义的灵魂,简直就是根正苗红的三好女青年。
  所有的生意,但凡经过楚明遥的手就不可能盈利,不对,别说盈利了,保本都是十分艰难的事。
  短短五年的时间,关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黑色帝国几乎被楚明遥败了个干干净净,被她这么一气,原本就不硬朗的身子瞬间急转直下。
  “还好,”翻过一页文件,男人紧皱的眉头有了一点舒缓。
  糟糕,又是她最讨厌的两个字。
  几乎每一个跟她报告完坏消息后,都会再接一个“还好”,这让楚明遥好不容易要败完的事业又得到了一点喘息的余地。
  那是最近的现金流量表,几乎每一笔支出后面都会跟着一笔收入,金额不多都是几十刀的小收入,但加起来却也有几十万。
  “虽然咱们一直在亏钱,好在一直有钱入账,所以整体来说,咱们的生意还是在不断赚钱的。”
  楚明遥:……
  关于这些不知名的收入,楚明遥早就调查过,无一例外全都来自于一个华国的私人账户,再深入调查又发现,这个私人账户是在顾笙杰名下。
  从第二年开始,顾笙杰的账户就开始不停地给楚明遥钱,支撑着关敖手底下生意的所有收入。
  弄得楚明遥千方百计想要毁掉的生意,偏偏入了不少账,也正是这些钱才能让关敖躺在床上能喘上来一口气。
  看了看账本,楚明遥强装出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脸上的笑容几乎都成了狞笑,后槽牙的摩擦声都快遮掩不住了。
  当男人递上一张分红的支票时,上八个连在一起的鸭蛋看得她血压倏地就冲了上去。
  楚明遥合上这些文件的时候心都在滴血,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猪队友啊!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要是有什么事记得再继续来给我报告。”
  楚明遥赶紧按压着太阳穴,这才没有像关敖当初那样昏过去。靠在老板椅上大口地深呼吸,这一股气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出来。
  余光瞥了眼在角落里的儿子,他粉嘟嘟的小jiojio正挂着两个圆环,沉浸在自导自演的玩偶大战中好不痛快。
  “糖豆,妈妈给你买陀螺好不好?”楚明遥摇了摇手里的那张支票说道。
  一提到陀螺,糖豆的心情立刻又恢复到之前那样,“我想要爸爸送的陀螺。”
  “乖,这就是爸爸掏钱给你买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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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去商场逛街, 还没走到儿童玩具专卖场, 楚明遥就接到了一起电话。
  是从医院的病房里打来的。
  关敖的声音气得发抖, 不用把手机凑到耳边都能听到他响亮的叫喊声。
  “回来!马上给我来医院!”
  牵着糖豆的手,他脚下的小鞋子走路时会发出“叭叭”的声响, “干爹,我们在给糖豆买玩具,可以晚一会吗?”
  橱窗里的各种玩具, 看得糖豆眼花缭乱的, 不自觉地朝玻璃靠近,要不是楚明遥拉着他恨不得一头扎进去。
  关敖沉默了一下,听到电话那头糖豆嘻嘻哈哈的声音,肚子里的火瞬间少了一半,“那行, 买完立刻来病房找我!”
  干姥爷的声音很大, 仰起头,糖豆一脸天真地看向身边的楚明遥:“妈妈, 姥爷又生气了啊。”
  “嗯。”
  无奈地深吸一口气,楚明遥放慢了步子。
  关敖生气是情理之中的事, 看着自己最得力的干女儿恨不得把所有的生意全都断送, 换成谁都不能接受。
  要说关敖住院的原因, 那肯定有楚明遥一半的责任。
  之前关敖在家里卧床休息, 私人医生和专业的仪器应有尽有。
  上次, 看到东南亚的几个国家生意全部中断, 一口气没一上来差点断了气。
  这几天好不容易稍微恢复了一点, 可刚才又听说楚明遥把北美的生意败了一半,压下去的情绪“蹭”地一下就上来了。
  关敖面临六十,但是这几年老得速度比之前格外地快。
  鬓角斑白,躺在病床上的关敖正在闭目休息,瘦削的脸上写满了不安。
  “干爹,身体还好吗?”替他拉了拉被角,楚明遥用小指沟了一下耳边的碎发。
  睁开眼睛,还没从梦里完全醒过来,一个肉嘟嘟的脸就像排山倒海一样朝自己压了过来。
  二十多斤的重量简直就是一只小肉球,砸在身上的时候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巧克力味。
  “姥爷!”
  扑在关敖身上,糖豆的几根指头在被子上划拉着,小脸一个劲地在他身上磨蹭。
  知道关敖不是妈妈的亲爸,但从出生干爹就宠着他一点都不亲姥爷少。
  相比楚明遥,糖豆还是跟姥爷更亲近一些。
  “哎呦,我的乖宝怎么来了?”揉了下糖豆有点汗湿的刘海,两个小脸蛋捏起来热乎乎的。
  抬起头,关敖收敛了一点笑容,声音也低沉了一点:“怎么把他带来了。”
  关敖很少当着孩子的面发火,对认的那些所谓的孩子从来都是不苟言笑,但在糖豆面前,他一点都不吝啬自己的情绪。
  糖豆就是他的亲外孙,自然当成手里的大宝贝。
  有糖豆在场,就算有再多的埋怨,这下他也是彻底说不出口了。